第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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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了罪,直道治下無方。 謝明瀾道:“罷了,今日是來看劍的,不要被雜事擾了雅興,此事日后再說?!?/br> 我道了是,命君蘭去取了劍來。 拂白是一柄好劍,見過了它,旁的寶劍都成了破銅爛鐵。 我從劍匣中取出,雙手捧了呈與謝明瀾看。 謝明瀾取在手中,拔出一截,便見寒光耀眼,那拂白劍身通透,當?shù)蒙弦痪淙腥缜锼纬鰟η?,揮之只見劍影,又當?shù)闷鹨痪湟怀吆饪皼Q云。 謝明瀾道了一句:“好劍。”說著似愛不釋手,竟要伸手去觸。 我一把握住他的手,道:“陛下小心,拂白太過鋒利,可吹毛斷發(fā),傷人不見血?!?/br> 謝明瀾垂眸看了看我握著他的手,隨口道:“當真?” 我用手指輕輕一抹劍鋒,攤開在謝明瀾面前。 開始時只見無恙,片刻過后,忽見一道血色裂開,許多鮮紅涌了出來。 我道:“千真萬確?!?/br> 咫尺間,謝明瀾反握住我的手,忙喚程恩去取傷藥來,皺眉道:“你直說當真,朕怎會不信你,為何要親身試劍?” 我撩起下擺,鄭重半跪在他面前,道:“人主之患在于信人,信人,則制于人。望陛下謹記?!?/br> 謝明瀾試圖扶起我的手僵在半空。 我就說謝明瀾不是當明君的料,在這點上他遠比不上他爹,韓非子這篇我都懷疑他有沒有認真讀過,上面明明白白寫著都說了,當?shù)弁跞酥鞯牡溁季驮谟谙嘈艅e人,你信了誰,就形同受制于誰。這么淺顯的做君王的道理……唉,別說太子時洵,就是蘇大儒在世,看到這個除了相貌其他遠不及謝時洵的當今圣上,真不知作何感想。 一室靜默,忽然,君蘭也一跪,低著頭一字一字道:“此等好劍,只在掌中賞玩卻無趣,草民斗膽,愿舞劍為陛下助興!” “放肆!”我與程恩同時出口。 謝明瀾眸色深沉,平淡道:“哦?你會劍法?” 君蘭道:“是,乃是九王爺所授,草民學藝不精,只堪博陛下一笑罷了?!?/br> 謝明瀾側目望向我,目光像是凝在我身上。 我借著程恩為我包扎傷口的當兒,避開他的眼神,對君蘭斥道:“你是什么身份,也配在陛下面前舞劍,還不快下去。” 謝明瀾卻冷道:“也無妨,朕也想看看小皇叔所授劍法是何等犀利?!?/br> 說罷,他隨手一擲,那柄拂白霎時間釘?shù)骄m腳邊,發(fā)出“錚”的一聲龍吟。 君蘭道了聲謝恩,拾起拂白,只見他目光如炬,雙指抹過劍鋒,正要起勢之際,突然有人進來通報,道是京都府觀察使蘇喻前來見駕,正在門外候見。 蘇喻似乎是急行而來的,雖說他在極力平復,但還是看得出氣息極亂。 他先是一掃堂內眾人,方下拜見禮,起身后,他的目光停在君蘭和他手上的拂白劍上,他似也對這劍很有興趣,道:“聽聞陛下與九殿下賞劍,下官不請自來,還望恕罪,下官雖于武學一道甚是淺薄,但是少年時也曾習過幾日劍法,可否借劍一觀?” 見謝明瀾頷首,我從君蘭手中取過劍,遞給蘇喻。 蘇喻細細端詳一番后,一指彈向劍身,又是一聲龍吟。 直到歸于靜默,蘇喻才道:“好劍,不知此劍可有名字?” 我在旁道:“此劍名喚拂白,取……法家拂士,風雪清白之意。” 蘇喻想了想,道:“拂白雖是好名字,只是……依下官拙見,這也許不是此劍本名?!?/br> 聞言,我仔細打量了他一眼。 蘇喻與我對望,依舊容止不迫,他又道:“微臣才疏學淺,只是覺得此劍太過霸道,看起來不像‘法家拂士’的士大夫之劍……” 我在這一瞬間,愈發(fā)覺得蘇喻這個人有趣極了。 好在他這話說得沒頭沒尾,故而謝明瀾也沒在意,被他一攪,君蘭劍舞一事也都沒了興致,就此擱下了。 又閑話了些時候,眼看天色更晚,謝明瀾便在程恩懇勸之下回宮了。 臨行,他撩開簾子,喚我到跟前,我只得彎下腰聽他有什么吩咐,誰知他只對我低聲道了一句:“小皇叔,你今日說的沒錯,不過……我信你,你記好?!?/br> 說罷,放下簾子,離去了。 長街,華燈初上。 我目送許久,直到身后忽然有一人道:“比起‘拂白’,‘霄練’這名字更適合這柄劍吧……九殿下。” 我慢慢轉過身,直視著蘇喻。 蘇喻亦不閃躲,坦然道:“蘇某沒記錯的話,‘霄練’是舊朝天子佩劍,后因戰(zhàn)禍流失于鮮卑,因緣際會之下,近年竟然得見天日,便是如此湊巧,我任按察使巡查各地時,曾在隴西府節(jié)度使裴山行那處見過此劍,今日它雖換了劍鞘和吞口,但蘇某既然見過,便決計不會認錯?!?/br> 我笑道:“蘇先生好眼力?!?/br> 許是我承認的太痛快了,蘇喻竟然怔了一下。 “多謝九殿下如此坦誠……”蘇喻道:“可是,殿下身為親王,配天子劍,乃是大逾禮制之舉……而且裴山行使手握重兵,身負鎮(zhèn)守邊關要塞之責,他究竟與殿下有何關系,為何不將天子之劍獻給陛下,而是贈與殿下?” 我道:“蘇先生鞭辟入里一語破的,只是本王不解的是,蘇先生為何不當著陛下問呢?” 蘇喻立在原地,像是被問住了,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見他久久不答,我告辭離去,轉身把拂白拋給君蘭,道:“拿著玩吧。” 謝明瀾臨行時對我說……他相信我。 心中有一塊不知名的地方泛起莫名的酸澀,只是那酸澀很淡,并留不住太久。 我長嘆一口氣,惋惜地想:可惜……他太年輕,錯信了我。 冬月初四,大雪。 謝明瀾御駕出巡,親往棲云山祭祖,儀仗衛(wèi)隊等浩浩蕩蕩地排出幾條街。 前有凈水潑街,金甲衛(wèi)士開道,后有仗馬寶象綴后。長街兩側俱是跪拜的百姓。 我也難得穿了朝服,騎馬隨行。 偏好死不死,與我并騎的竟是個老熟人。 徐熙一身精甲,乍一打眼還真有幾分威嚴氣度。他不敢和我齊頭,驅使著馬兒錯后小半個身位。 我只當未看見他,只顧自忖著心事,一手攥著韁繩,只隨著馬兒晃晃蕩蕩罷了。 走了小半個時辰,徐熙似乎終于忍不住策馬上來,小聲道:“九殿下,好久不見,下官發(fā)現(xiàn)玆是一碰到您,我就走背字?!?/br> 我不搭茬,只當未聽見,他又道:“當年給您當伴讀,挨打我就不說了,后來您進東宮讀書了,行,我不配進東宮伴讀,被遣出本堂我認了……后來我棄文從武,好不容易承了我爹的那點爵位,進十六衛(wèi)混個差使,這剛有點起色,怎么您還趕盡殺絕呢?” 我望著遠處棲云山山頂,漫不經心道:“徐統(tǒng)軍,你現(xiàn)在統(tǒng)領皇宮衛(wèi)軍,擔護衛(wèi)陛下的重任,這可不是‘有點起色’吧,恩寵隆盛,天下誰能出其右啊?!?/br> 徐熙“嘖”了一聲,急道:“九殿下,您那兩位家人大鬧太白樓的事兒,我審了呀,怎么和您在陛下面前說的不一樣呢?還‘被衛(wèi)軍追了八條街’,反了吧?怎么我審出來的是您的兩位家人追了我的人八條街給他們打得鼻青臉腫?容下官說句大話,我治軍極嚴,手下人不敢在外面鬧事,再者他們都是在宮內當值的,都是有眼色的,只一看那二位品貌,便知不是等閑人,怎么敢欺侮他們?” 我笑道:“原也不是什么大事,許是他倆胡鬧怕被本王怪罪隨便攀扯你們,既然你已經自審出結果了,去回陛下就是?!?/br> 徐熙也被氣笑了,道:“九殿下說的真輕巧……誰不知陛下……” “九殿下!” 他話還未說完,就見程恩策馬,自前面逆著儀仗長隊行了過來,行至我面前,雙手碰上一件猩紅鶴氅,道:“陛下說今日嚴寒,賜鶴氅一件,望九殿下保重身子。陛下還說,雖按祖制,親王該是騎馬隨行,但是希望殿下不要逞強,坐轎也使得的?!?/br> 我道了謝,對不遠處的華蓋傘帳遙遙一揖,接了過來,等程恩走了,隨手將大氅搭在馬背上,道:“徐統(tǒng)軍,請繼續(xù)說?!?/br> 徐熙露出牙疼神情,道:“還說什么?下官還敢說什么?” 可不多時,他還是仿佛咽不下這口氣,又道:“下官求求殿下了,麻煩您和陛下面前美言兩句,圓一下此事,下官這就綁了那幾個到府上賠罪,另有一些歉意給那二位買零嘴吃,可否?不然下官實在無法交差……您總不能從小到大只可著一個人欺負吧。” 拽著韁繩的那只手凍得疼,我縮回袖中,又換了一只手,這才慢慢道:“徐統(tǒng)軍上次棄文從武卓見成效……今日,還是想想棄武從什么吧?!?/br> 說罷,不顧他鐵青的臉色,我加了一鞭,與他拉開了距離。 行至正午,已到了棲云山。 玉和領了一眾修士迎候在山門前,今日他也穿得隆重,層層疊疊的玄色道袍迎風颯颯,道冠正束,但還是有幾縷系不上的額發(fā)垂下來,兩條墜帶自道冠側分下來垂在鬢邊,迎風飄動。 看著他在百官面前端得仙風道骨的樣子,又想起他在我床邊翹著腳玩那兩根墜帶的不靠譜模樣,我越發(fā)覺得好笑。 冗長見禮中,我與他在人群中觸到目光。 有月余不見,我忍不住揚了揚唇角,他在圣駕前不好露出什么特別神色,只雙指捋過墜帶,眼風輕飄飄地在我面上一掃而過,轉身領路去了。 祭祖儀式繁復,耗費時久,更何況棲云山上寒意較城中更添一層,而且昨日剛落了雪,今日雖出陽了,但積雪未消,我站到禮畢回了房間,又發(fā)起高熱來,祭圣英太子便沒去。 謝明瀾祭完他爹,聽聞了便來看我。 他坐在床邊,摸了摸我的額頭,蹙眉看了我半晌,道:“都叫你不要騎馬逞強,這下趁愿了?” 我嘆了口氣道:“臣的錯。” 他沒好氣道:“你這錯認得快?!?/br> 謝明瀾在我床前又坐了半天,好像還是很生氣似的,又冷哼道:“還能拿你怎樣,說又說不過你,打你你就敢死給朕看,看著煩心,罷了,眼不見為凈,朕走了?!?/br> 雖然說著,他又叫人喚了太醫(yī)和蘇喻來,吩咐了兩人留下仔細看護。 他是一國之君,不可一日不在宮中,故而囑咐許多,最后只得在眾人懇勸之下返程了。 蘇喻對我的脈案可謂熟得不能再熟了,謝明瀾一走,他就放太醫(yī)離去休息了,一時間開方煎藥不提。 我喝了藥發(fā)了汗,便沉沉睡去了,再醒時,一望窗外,已是月上中天。 蘇喻和衣蜷在窗邊小塌上正睡得沉,我望著窗外明月出神,不知過了多久,我躡手躡腳下床來換好衣服,披上大氅,去取了些東西,向山上去了。 這棲云山我也很熟,齊國尊道教為國教,皇室子侄每年都要來住上個把月靜心修身,有些皇子比如太子時洵,有出家代身,便不用自己親自來,像我這種難得可以借此躲開東宮繁重功課的,便是一年也沒有落下過。 我順著記憶,步到險峰上,崖下就是萬丈深淵,頭頂卻是一輪明月。 我取出一支白色山茶花,一松手,就被風帶走了,那一點白飄飄洋洋沉入烏黑崖底,直到看不清了。 我在崖邊揚起一把紙錢。 遙寄佳人……也只是遙寄罷了,那人香消玉殞在千里之外,不知魂歸故里了否? 我十歲時,時年正與北國打仗,連年戰(zhàn)事斷斷續(xù)續(xù)總不消停。 但宮內那年的大事,卻是太子妃的一位遠方表妹被接入宮中了。 那位表妹姓云,母親早逝,父親算是皇親國戚,有著世襲爵位,只是后來戰(zhàn)死沙場,父皇念她家忠烈,孤女無人照拂,便開恩把她接進宮中,因著她和太子妃沾親帶故,所以就留在太子妃那邊教養(yǎng)。 她后來雖然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稱,但是在當時才九歲,只是天真嬌憨的小姑娘罷了。 我記得初見是在家宴上,太子妃忽然小聲逗她:“你為什么總盯著九弟看呀?” 雖然小聲,但是我坐得近,還是被我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