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節(jié)
如此一來,蒙在這位安平公主面上的面紗越發(fā)神秘了。 大婚當日,皇貴妃聽著遠處吹拉彈唱的絲竹管弦之音,熱鬧非凡。駱永儀輕輕為她錘肩,她問道:“姑姑,這位安平公主是什么來頭?” 皇貴妃亦覺納悶,這人是何方神圣總得會一會才知道。 她命人備下重禮,親自前往含冰殿。 到了之后她才發(fā)現(xiàn),殿外圍了好幾圈大內(nèi)禁軍,漫說是個人,恐怕就連只蒼蠅也飛不進去。 這等架勢,她也還是頭回看到,最終只能無功而返。 陸晚晚端端正正地坐在殿內(nèi)。 沒多久,安太妃帶人端著盤子走了進來。 安太妃和先皇情意甚篤,一生和美,誕育皇子公主無數(shù),先皇后宮,她是最有福分的一位宮妃?;实鄣腔?,她一直居于宮內(nèi),鮮少與外界同往來,加之她從未見過陸晚晚,故而皇帝特意請她來為陸晚晚梳妝,送她出門。 “四丫頭?!卑蔡M殿門,看著她乖巧地坐在鏡子前,模樣端方,背影便是極美的,她子嗣眾多,孫兒這一輩卻沒幾個孫女??吹疥懲硗?,她很是親切。 陸晚晚本有些緊張,但聽得她那聲喚,慈祥柔和,同尋常人家疼愛孫女的祖母沒什么差別,便放下心來,她起身,朝安太妃略福了福身:“孫女兒宋之渺見過安太妃娘娘?!?/br> 安太妃瞧這孩子知書達理,說話細聲細語,倒與記憶中永州郡王那粗喉大嗓相差許多。她熱絡(luò)地牽起陸晚晚的手,走到鏡前坐下。 安太妃拿起梳子為她梳頭,她邊梳邊說著吉祥話:“一梳梳到尾,二梳白頭偕老,三梳舉案齊眉?!?/br> 說完,她摸著陸晚晚綢緞一般的長發(fā),說:“四丫頭頭發(fā)生得好,這輩子注定好命?!?/br> 陸晚晚抿唇:“謝安太妃娘娘?!?/br> 她微微垂目,看著鏡子里光彩動人的新娘子,雙手藏于大紅喜服之下,緊張得暗自捏緊。 “公主,安太妃,皇上來了?!币粋€宮女急急忙忙走了進來。 陸晚晚正要起身去門口迎接,皇上已經(jīng)大跨步走了進來。 皇帝今日穿了極為莊重的袞冕,冕上以金為飾,垂著的白玉珠串十二旒隨著他走路而搖晃,時而碰觸在一起,發(fā)出叮鈴清脆的響聲。他疾步走來,端莊的冕服襯得他威儀畢現(xiàn),渾身散發(fā)出不怒自威的皇家氣度。 他略抬手,道:“皇兒不必起來?!?/br> 陸晚晚還不大習慣改口,嗯了聲,又坐回去鏡前:“陛……父皇為何來了?” “謝家那小子進宮了,朕過來看看?!?/br> 安太妃剛給她梳好了頭發(fā),正要戴上鳳冠?;实矍埔娏耍鲃尤ツ螟P冠:“朕來?!?/br> “陛下對四丫頭可真好?!卑蔡χ?,一面將鳳冠遞過去。 皇帝端著鳳冠,樂呵呵地笑道:“渺渺是幺女,朕自然多疼一些?!?/br> 他溫和的話傳進耳中,擊在陸晚晚柔軟的心上,讓她莫名有些難過。 皇上待她越好,她便越難過,因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 如水中月,似鏡中花,風一吹,就散了。 但她莫名貪戀這點些許細微的溫暖,藏有私心,細若蚊吶地說:“謝父皇?!?/br> 說完,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耳尖微微發(fā)紅。 皇帝只覺心潮激蕩,如踩在棉花上似的不真實,整個人都飄了起來。 華麗的鳳冠設(shè)計繁復,甫一戴在頭上,壓得陸晚晚輕呼了聲:“好重?!?/br> 安太妃道:“皇帝舍不得四丫頭,東西盡用的好的,光是大大小小的東珠就用了近百顆。你以為自己戴的是鳳冠嗎?不是,是皇帝的器重?!?/br> 陸晚晚壓下方才的小心思,有些不安?;噬先绱似髦厮齾s什么也報答不了。 作者有話要說: 皇爹:我卑微,我滿足。 第80章 珍寶 皇帝看著鏡中的女兒, 她化了妝,面上掛著喜色, 滿是新嫁娘的喜悅。 他想,岑思莞若是活著,到今日不知該哭成什么模樣。 她就跟水做的一樣,眼淚珠子多得仿若天河之水, 他猶記得離開允州那一夜, 她濕了枕巾的淚。 哭得他心都軟了化了,記掛了她半生。 思及此處, 他眼眶微微發(fā)紅,雙手輕輕整理陸晚晚的鳳冠, 順了順鳳冠兩側(cè)的珍珠流蘇:“皇兒日后去了謝家,謝家那混小子敢欺負你,就回宮來,漫學你見青jiejie, 受了委屈自己窩窩囊囊地哭, 父皇在,父皇護得住你, 給你出氣。” 陸晚晚心下一酸, 眼圈倏地一下便紅了,眼淚打轉(zhuǎn), 她鼻頭又酸又澀,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涌了上來。 活了兩輩子,她第一次有這種感受。 一時間, 她分不清究竟是她太入戲,還是皇帝先入戲。 這一場做給外人看的戲反倒迷惑了她自己。 她鼻子齉齉的,帶了些哭腔,道:“女兒知道了?!?/br> 此言一出,皇帝越是難忍心上潮涌,寬大的手掌拍了拍她的肩頭,聲音也沙啞起來:“謝家的混小子該來接你了,朕先回晨陽宮了?!?/br> 陸晚晚起身,要去送他,皇帝雙手摁在肩頭,將她壓回椅子上:“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無須多禮?!?/br> 說罷,他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行至門口,他微微抬手,揩了揩眼角不怎么明顯的水漬。 陸晚晚瞧著他的背影,心中那股酸澀越發(fā)上涌,如潮似水,將她淹沒。 依禮,今日謝懷琛進宮到含冰殿接到陸晚晚之后,夫婦倆便要去往晨陽宮辭別帝后,叩謝天恩。 當今圣上登基之時立先前在潛邸的太子妃為后。只可惜太子妃福薄,圣上還未登基她便已作古。此后至今,皇上一直未立皇后。 后宮中以皇貴妃為尊。 只可惜貴妃再尊貴也只是妾,這等場合也沒她出面的份。 皇上將五皇子叫了回來,作為兄長給陸晚晚送嫁,又另喊了些顯貴的皇室宗親前去送親。 送親隊伍之龐大,鮮有人能及。 謝懷琛掐著吉時趕到含冰殿,送嫁的隊伍已在門口等候。 謝懷琛無兄弟子侄,是以李遠之和褚懷同他來迎親。 他穿了身大紅喜服,站在最前頭,李遠之和褚懷依次站在后面。 宮門緩緩打開,安太妃攙著陸晚晚走了出來,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 她頭上蓋著通紅的蓋頭,什么也看不見,低垂著頭,可以從蓋頭縫隙里看到繡工精良的繡花鞋。不多時,一雙厚底云靴現(xiàn)于眼底,四周鞭炮聲驟起,絲竹管弦之聲也不絕于耳,人聲鼎沸,熱鬧極了。就在這極度的喜慶之中,謝懷琛將一段紅綢遞給她,然后便聽到謝懷琛的聲音略帶了些喜悅,他說:“謝夫人,我來帶你回家了。” 陸晚晚輕握住紅綢,輕笑了下,她聲音又軟又甜。 “好?!?/br> 謝懷琛忐忑了許久的心終于安定,有她在身旁,他總能溫和從容。 陸晚晚的心緒也平靜了下來。謝懷琛小心翼翼的,將她牽引到花轎下。 一路上跨馬鞍,過火盆,謝懷琛都會小聲提醒她。 這對陸晚晚來說,是很新奇的體驗。對于世間女子來說,最正常不過的婚禮她卻從未體驗過。 她坐在花轎里,晃晃悠悠的,心思也忽上忽下,飄忽得厲害。她悄悄打起簾子,本想悄悄看一眼謝懷琛。 然而謝懷琛是新郎官,走在隊伍最前頭。轎旁的是送親的五皇子宋垣,他察覺到轎簾被打起,側(cè)目看過去,正好看到陸晚晚露出一雙如泅著秋水的眸子,在張望什么。 四目相對時,兩人都有些怔愣。 宋垣覺得父皇荒唐極了,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公主,竟讓他親自送嫁。 此時他看著轎中新娘的眼睛,不知為何,竟覺得莫名熟悉。 他微微愣了一瞬,再去看,她已放下轎簾。 陸晚晚靠在轎子上,長吁了口氣。 她在心里盤算。 前世皇上在她和寧蘊去到北地后兩年就駕崩了。駕崩后,五皇子和六皇子因為奪嫡而發(fā)生了一場混戰(zhàn)。六皇子戰(zhàn)敗身亡,五皇子在駱家的扶植下登基。 他登基之后便縱情享樂,近小人,遠賢臣,駱家狼子野心,把持朝政,以致朝政腐敗,民不民,君不君。 北方胡人履犯中原,大成不敵不抗,割地賠款議和上貢和親,泱泱大朝尊嚴掃地。 最后是一直低調(diào)無聞的二皇子領(lǐng)軍從北地發(fā)兵,克蠻夷清君側(cè),所向披靡。 扶持他的便是寧蘊做北地大都護建立起的那支寧家軍和謝家的西陵軍。 寧蘊最會審時度勢,在北地那些年,不卑不亢,和戎族、鮮卑等族關(guān)系頗好。大成局勢最混亂的時候,他沒有去淌那攤渾水,極大地保存了自己的勢力。 宋垣四面楚歌時,為了得到寧蘊的支持,甚至派人去捉陸晚晚和瑜兒。 那是寧蘊到北地的第四年,他已位及昭武大將軍,寧夫人病重,陸晚晚帶她回京看病。 也是那回,紀南方上門自薦為她看病。 宋垣派人將陸晚晚和瑜兒帶回宮內(nèi),關(guān)押了她們一個多月。 寧蘊匆匆從北地回來,卻不是救她的。 時至今日,她還記得他冷漠無情的臉和冰冰冷冷的話語。 “我寧家軍千萬弟兄的命,重似千鈞,是支撐大成的脊梁,并非陛下可以輕易用其他東西來要挾?!彼淠貟佅氯跗抻鬃?。 思及此事,陸晚晚心底便一陣惡寒。 她不斷告訴自己,那些事情都已經(jīng)過去,自己已重來一世,不應該沉溺于以往的苦痛中。 可那些經(jīng)歷猶如牛毛,浮在她的骨血脊髓里,忘不了啊。 宋清斕在寧蘊和謝懷琛的扶持下勢如破竹,揮軍東進。 只可惜,她死的時候,那場大戰(zhàn)還未結(jié)束,二皇子贏或是五皇子贏。 她不知。 這一世自她醒來后,所有的事情都變了。六皇子現(xiàn)下竟就反了,那五皇子呢? 皇上駕崩后,是否是他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