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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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張嘴就要喊人,楚章面無表情地大步跨出,雙臂如鋼鑄一般用力勒住邵天桓的脖頸,整個人似山岳凝固在原地,任由臂彎里的人垂死掙扎,從喉嚨里發(fā)出赫赫的氣音,雙腿在地上凌亂地蹬了數(shù)下,只聽得咔吧一聲響,骨骼斷裂聲清脆可聞。 方才還在抓撓的雙手倏然垂下,兩腿直直攤在地上,邵天桓靜靜地耷拉著腦袋,圓睜著雙眼死死盯著前方,眼中還殘留著驚愕和恐懼。 楚章一直等他再無動靜,才松開手,沉重的軀體撲倒在地上發(fā)出一聲悶響。 窗外如撲了灰的暮色沉沉壓下來,楚章蹲下來,手腳麻利地脫掉邵天桓的衣服冠冕給自己換上,他比邵天桓高一點兒,好在不是很明顯,在室內(nèi)來回走了幾遍,回憶著平日里邵天桓的樣子,他一點一點調整著自己的姿態(tài),將步伐縮小,手臂幅度加大…… 守在門外的護衛(wèi)見天色已暗,在門口問道:“殿下,可以傳膳了嗎?” 門被忽然拉開,二皇子提著一盞燈,披著斗篷,朝他們煩躁地擺手:“守著,別跟來。” 他語速很快,像是不耐煩極了,護衛(wèi)早就習慣了二皇子這樣的態(tài)度,急忙垂頭應是,替二皇子闔上門時,隨意往室內(nèi)一瞥,就見到下午進去的新封鎮(zhèn)邊將軍正背對著門口躺在短榻上休息,不由得心中暗暗感嘆二皇子對其的看重,不由得放輕了動作。 提著燈的二皇子很快消失在樹木蔥蘢蓊郁的小徑盡頭,夜色之中,守衛(wèi)常州牧府邸的護衛(wèi)也恭送走了心情很不好的二皇子,看著他走向了城外軍營。 常州城外大營內(nèi),眾將傳看著一封手書,神色凝重,臉上皆是憤怒之色:“身為常州牧,竟然私下勾結北戎!” “二皇子現(xiàn)在何處?”他們問持信物前來的人。 “已連夜出城,于常州城外十里處等待押解人犯進京?!蹦侨宋⑽⑿χ?,神色平和地回答。 手書是二皇子的筆跡,加蓋了皇子印章,詳述了常州牧勾結北戎之事,要求眾將見手書之時即刻點兵入城,捉拿常州牧,負隅頑抗者殺無赦,送來手書的使者還持有兵符。 認符不認人的將領們立即領命出兵,不費吹灰之力就進了毫無防備的常州城,將州牧宅邸團團圍住,要求州牧自縛出府。 完全搞不清發(fā)生了什么的常州牧哪里敢出來,尤其是聽到外面的人還給自己扣了個私通北戎的帽子,更是不敢露頭,呼喊了數(shù)遍見無人出府,領兵者向后招手,弓箭手齊齊上前,彎弓搭箭,如雨的箭矢瓢潑蓋下,瞬間覆蓋了整座宅邸。 宅邸內(nèi)凄厲喊叫不絕于耳,一輪箭雨之后,兵士扛來門槌,呼喝著將那扇朱紅的大門撞開,人如潮水般涌進了這座大宅。 士兵的靴子踩踏在被污血泥濘的地面上,精致的花園被刀劍斫得一塌糊涂,整座宅院都是慌亂茫然的尖叫,楚章神色不變,領著數(shù)十人的小隊目標明確地沖著后院書房而去。 守在院外的護衛(wèi)已經(jīng)被那陣箭雨射死了不少,楚章砍瓜切菜般撂倒剩下幾個,一馬當先踏進書房,一刀割斷榻上那人的喉嚨,尚未凝固的血噴濺出來,不少濺到了他臉上,楚章恍若未覺,對著隨后跟進來的幾名將領露出一個不含情緒的冷冰冰笑容:“介紹一下,這位,是大魏二皇子。” 帶血的長刀指著榻上死狀凄慘的人,刀尖還在往下滴血。 明明是領兵來抓反賊卻眼見著二皇子被割喉的眾將領連站都站不穩(wěn)了,仿佛感覺到前面正有一個大坑等著自己去踩。 “想脫身么?現(xiàn)在可來不及了?!?/br> 那個臉上帶著血的惡鬼笑道:“你們無詔令出兵,屠殺常州牧一家,逼死二皇子,便是被哄騙,也要落得千刀萬剮誅九族的下場,還以為能獲得陛下的寬恕嗎?” 極致的寂靜里,有人喃喃問:“你……你要做什么?” 提著刀站在血泊里的青年朝他們笑了一下:“十萬兵馬就在城外,不如與我一同上京去,改朝換代?” 第22章 山鬼(二十一) 詔獄是半地下式的牢獄,里面關押的囚犯不是罪大惡極就是身份貴重,而從大魏開國以來,里面關押過的最高等級的囚犯也就是一位親王,但這個記錄在邵天衡踏進詔獄后就被刷新到了最高,并且再也不可能被打破。 大魏太子,未來的君主,除非里面會關押一個退位的皇帝,否則就身份來說,絕不可能有人比邵天衡更為貴重。 牢房窄小,倒也算是干凈,高的根本夠不到的地方開著一扇小臂寬的窗戶,月光透過柵欄在地上落下一格一格的方塊。 兩名內(nèi)監(jiān)在獄卒的帶領下無聲無息地穿過長長的走廊,越到里面關押的人越少,等他們越過空無一人的十數(shù)個牢房,走到最里面,獄卒才停下腳步,解下褲腰上的鑰匙去開鎖。 粗重的鎖鏈撞擊出一連串噪音,聽見動靜,盤腿坐在床上的人微微側過了臉,將視線移了過來。 大魏的太子依舊穿著進詔獄時穿的那身杏色常服,肩頭披著縐紗里的斗篷,腿上蓋著牢房里僅有的一張薄被,大概是因為沒有宮女幫他束發(fā)的緣故,一頭烏黑長發(fā)只是簡單地束在了腦后,月色下一張臉蒼白的如同素雪,仿佛輕輕一口氣吹出去,就能讓他無聲無息地融化在天地間。 “殿下。” 獄卒開了門就識趣地退下了,兩名內(nèi)監(jiān)進來,不大的牢房立刻顯得逼仄起來,他們并沒有露出一點嘲諷的意思,反而十分恭敬地向著邵天衡行禮。 被詔獄內(nèi)寒涼的濕氣凍得全身發(fā)麻的邵天衡看著他們,視線落在后面那個內(nèi)監(jiān)手上蓋著紅布的托盤上,很輕微地笑了一下:“到時候了?” 兩名內(nèi)監(jiān)臉上閃過一絲悲戚之色。 他們是閹人,卻也有基本的向善之心,崇敬賢良仁義的美德,也敬仰清白高貴的靈魂。 而現(xiàn)在,他們的目的卻是送這樣一個人去死。 他可是大魏的太子啊,那個被天下百姓敬愛的好太子、未來的好君主啊。 兩人低下了頭,避開邵天衡坦蕩的視線,掀開那只托盤上的紅布。 一卷長長的白綾,一只素色細長頸的大肚藥瓶,一把寒光凜冽的匕首。 “殿下……請吧?!?/br> 二人彎下腰將托盤舉向邵天衡的方向。 身形單薄如紙的太子身體前傾,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托盤上的東西,好像沒有見過一樣,末了收回視線,有些無奈似的搖了搖頭:“敢做不敢當么?孤還以為他下了這么大的決心,是要拖到菜市口斬首示眾呢,結果到最后還是退縮了?” 他雙手放松地搭在膝蓋上,坦然地問:“他打算怎么解釋?重病不治?” 他的姿態(tài)坦蕩,兩名內(nèi)監(jiān)卻不敢這么聽對陛下的質問,兩腿一軟跪了下來:“殿下慎言!” “都要死了,還怕什么呢?起來吧?!鄙厶旌鉀]有再說別的,兩人哆里哆嗦站起來,再次將托盤遞向邵天衡。 這回他沒有再多遲疑,將手伸向了那只匕首,快要觸碰到的時候,端著托盤的內(nèi)監(jiān)忽然將手略微移動了一下,將那只藥瓶朝著邵天衡,輕聲說:“殿下,這是太醫(yī)院用了很多年的藥,宮里……選這個的多?!?/br> 他又輕輕補充了一句:“像是睡著了一樣,不疼?!?/br> 邵天衡微微抬起眉睫,有些驚訝似的掃了他一眼,而后笑了起來:“多謝?!?/br> 骨節(jié)分明肌膚蒼白的手從善如流地放棄了那只匕首,將藥瓶拿到手里。 “殿下可有話吩咐?”兩名內(nèi)監(jiān)問。 邵天衡搖搖頭,他哪有什么話要吩咐,一身清風明月,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但是頭搖到一半,他又遲疑著停了下來,想了想,說:“孤回來時,那封信還未寫完,替孤寄了吧,還有,如果東宮有東西能留下,等定南公回來了盡數(shù)交給他——” 說到這里,太子頓了頓,忽然改變了主意:“不,不要給他了,什么都不必給他留?!?/br> 一個被皇帝忌憚毒殺的太子,無論留下什么,都只會拖累別人。 邵天衡拔掉堵在瓶口的布團,搖晃了一下瓷瓶,里面的液體輕輕撞擊著瓶身,發(fā)出好聽的回響。 他抬高手臂,對著窗口灑下來的蒼茫月光,神色明亮平靜得像是要去赴一場盛大的宴會,手指輕彈瓶身,語氣溫和:“敬大魏萬里江山,國祚千年?!?/br> 兩名內(nèi)監(jiān)齊齊下跪,額頭用力磕地,拉長聲音莊嚴宣告:“恭送太子殿下——” 冰涼的液體涌入喉嚨,灌入虛弱的肺腑,激得邵天衡抓緊了胸口的衣服一陣咳嗽,隨手將空掉的藥瓶往地上一扔,邵天衡瞇起眼睛懶洋洋地躺倒在床上,輕輕嘆息,將被子往上扯了扯,安靜地闔上了眼睛。 兩名內(nèi)侍依舊一動不動地額頭貼地跪著,他們得等到床上的人完全斷了氣才能回宮復命。 短暫的寂靜后,詔獄內(nèi)忽然響起堪稱嘈雜的腳步聲,有不少人沖了進來,穿著不同品級官服的官員、內(nèi)監(jiān)乃至侍衛(wèi),他們個個神色驚恐,慌不擇路地沖進牢房,見邵天衡安靜地躺著,地上滾落著一只空蕩蕩的瓷瓶,登時臉色煞白。 “快!快救人!” “太醫(yī)呢?!” 亂哄哄的喧鬧里,幾個穿著太醫(yī)院官府的老頭兒被七手八腳地推到前面,圍住了已經(jīng)不省人事的太子。 “那個楚章——他是瘋了嗎?!居然敢出兵京師?!”有人在和同僚竊竊私語。 “都已經(jīng)圍了京城了,可不是瘋透了?常州十萬大軍,京城哪里守得???” “那可不一定……只要太子能救活,就守得?。 ?/br> 所有人焦灼的目光都定在了那張簡陋的床上,幾名太醫(yī)登時感到自己脊背仿佛都要被燒出大洞來。 兩日前,不知怎么出現(xiàn)在常州的定南公楚章率領常州十萬大軍南下,以銳不可當?shù)膭蓊^直下鄞州揚州,并且在一個時辰前圍住了京城,得到消息的魏帝癱在龍椅上半天沒有回神。 軍中來使手里托著楚章的信,魏帝一把抓過來,還沒有拆開看,忽然抬起頭慌亂地大喝:“詔獄!去詔獄!把太子放出來!讓他去勸降!” 在最關鍵的時刻,魏帝第一時間想到的,還是這個他萬分忌憚恐懼的兒子。 一旁的內(nèi)侍猶豫了片刻,上前小聲回話:“陛下,一刻鐘前賜死的宮人已經(jīng)去詔獄了,這會兒怕是……” 魏帝聽了這話跟瘋了似的,整個人都跳了起來,抄起桌上的鎮(zhèn)紙往地上一扔,大聲咆哮:“去追!追回來!讓太醫(yī)也去!把太子完完整整給朕帶過來!” 內(nèi)侍弓著腰急忙應是,小跑著出去傳話,才有了現(xiàn)在詔獄這一幕。 “……好在是服藥的,還能堪堪保命,如果是……”過了小半個時辰,太醫(yī)抹了一把額頭的汗,長出一口氣,自言自語地感嘆。 被死去活來折騰了一遭的太子沒有醒轉,呼吸微弱的幾不可聞,臉色灰敗如開盡了的優(yōu)曇花,透著到了荼蘼時期的倦怠,烏黑的長發(fā)散在枕上,被凄冷月光一照,仿佛寸寸成雪。 太醫(yī)提起藥箱,神色復雜地搖頭:“只是吊住了命,能活幾日,都看老天是否開眼?!?/br> 抬著軟轎進來的幾名內(nèi)監(jiān)七手八腳地將邵天衡小心翼翼地送入轎子,為他蓋上柔軟的云錦被,將密不透風的絞金絲縐紗帷幕層層落下。 一眾官員無聲無息地分開一條路,看著這頂軟轎從他們面前行過,說不清此刻的無限唏噓。 ****** 京城的數(shù)道厚重城門緊閉,想要打進去也不是這么好打的,楚章一直沒有讓人攻城,他在等一個消息,一個太子殿下安好的消息。 從他領兵南下開始,京師的消息就沒能再傳出來,他不知道殿下現(xiàn)在怎么樣了,詔獄里冷不冷?殿下身體那樣差,有沒有人記得給他點上火盆取暖? 他在這兒胡思亂想,眼前偌大一座城池卻安靜得仿佛死去一樣,他派人昨日遞進去信,早晨就有內(nèi)監(jiān)帶著魏帝的親筆回復過來,再三保證太子殿下身體無恙,已經(jīng)到東宮好好安養(yǎng),只是在詔獄受了點兒風寒,一時間起不來身,要等他醒了再出面,話中還有意無意地提及楚天鳳還在宮中,警告他不要一時糊涂。 楚章瞅著那個刺眼的名字,嗤笑了一聲,壓根沒往心里去,只是看在那點太子殿下的消息的份兒上,才按下要攻城的念頭,繼續(xù)靜靜地等著。 在第二個落日懸掛在天邊盡頭的時候,一頂軟轎從東宮孤零零地抬了出來,前后數(shù)十名護衛(wèi)緊隨左右,在京師被困的巨大恐慌中,所有百姓都緊閉門戶不敢發(fā)出聲音,因此這一行人的腳步聲就顯得十分清晰。 邵天衡躺在軟轎中,微微抬起一根手指撩起簾帷,已經(jīng)行到了銅雀大街,昔日繁華熱鬧,行人摩肩接踵的通衢大道上,今日一片蕭條,不見一個人影,只有素白的酒幌在風里搖搖欲墜。 他放下簾子,閉目養(yǎng)神,太醫(yī)院的劇毒名副其實,他能感到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在泛著空洞的痛,它們正在快速地衰竭,為了讓他醒來,太醫(yī)院用了虎狼之藥,催出了他身體里最后一點生機,讓魏帝能抓著他的手含淚哀求他保住大魏國祚。 邵天衡微笑著答應了。 在太醫(yī)殷切的“最后三個時辰”的叮囑聲里,從鬼門關里走了個來回的大魏太子孤身出了京城。 楚章站在高處,看著京城宏偉厚重的大門開啟,幾名內(nèi)監(jiān)抬著一頂軟轎出了城,向著這邊目標明確地過來。 中軍大帳里放了近十個火盆,將秋日寒涼的空氣烘得暖如仲春,軟轎的簾帷掀開,披著厚實大氅的太子微微低頭,被兩名內(nèi)監(jiān)扶著下了轎,朝著這邊慢慢走來。 ——殿下從來不要人扶的,是因為還在病中所以身體無力嗎? 這個念頭從楚章腦海里一閃而過,他搶先一步上前,站在帳子當中,想上去又躊躇著沒敢動,直到這時,他之前干過的那些事情,樁樁件件都浮了上來。 弒殺二皇子,領兵圍困京城,形同謀反…… 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站在那兒,直到太子被扶著在上首坐下,他也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邵天衡壓根兒沒理會他,朝著幾名內(nèi)侍擺擺手,讓他們出去,片刻之后,帳子里就只剩下了他們二人。 第23章 山鬼(二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