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縣今晚不設(shè)宵禁，大街上人頭攢動甚是熱鬧。顧君如身著水綠鄒紗月華長裙，頭梳牡丹髻，額前簪著掩鬢，耳朵上掛著琉璃玉蘭花墜。今晚街上人多眼雜，為防沖撞，緋檀特意尋了個(gè)面紗給顧君如戴上。

    饒是如此，主仆三人還是引起一陣sao動。有些人不知顧君如身份，一路提著花燈跟在她身后，企圖與她對花。這一路跟下來，見顧君如只是東瞧西望圖個(gè)新鮮，根本沒有要與人相看的意思，這才悻悻作罷。

    穿過大觀街，再往前走便是少郎河。在那河邊種著一排柳樹，其中一棵枝葉最繁盛的柳樹上，掛著一盞紅色的鳳凰花燈。這盞花燈做工精致，長長的尾羽迎風(fēng)招展，乍然一看，竟真的好似鳳凰飛天一般。

    顧君如覺得稀奇，忍不住奔那掛花燈的柳樹走去。待走近才看清，原來那柳樹下已經(jīng)圍了四五個(gè)妙齡少女，觀衣著打扮，應(yīng)都是些有身份人家的小娘子。這些人年紀(jì)都在十六七歲，個(gè)個(gè)衣著光鮮，發(fā)上首飾璀璨奪目，簡直比那鳳凰燈還要耀眼。

    顧君如走近的時(shí)候，她們正在互相爭奪第一個(gè)掛花燈的資格。顯然是中意了鳳凰燈的主人，人人都想拔個(gè)頭籌。

    趁著她們相互指摘的功夫，顧君如走到那鳳凰燈下，下意識抬起自己的兔子燈比了比。她似乎天生就是個(gè)手殘，不管是女紅還是花燈，但凡需要?jiǎng)邮值臇|西，總是做得慘不忍睹。

    先前她做出兔子燈的時(shí)候，還不覺得有什么。眼下與那鳳凰燈放在一處比較，越發(fā)襯得那鳳凰燈的優(yōu)雅高貴，自己這只兔子的粗糙廉價(jià)來。

    顧君如一邊比較一邊咋舌，冷不防被人推了一把?；仡^一瞧，方才那幾個(gè)小娘子正虎視眈眈的瞪視著她。

    “你們……怎么不吵了？”顧君如挑眉，好奇的問道。

    為首那女子身著紅衣，胸前戴著一串瓔珞。聽見顧君如這么一問，簡直都要?dú)庑α耍骸拔艺f你哪里冒出來的野丫頭，竟然也敢在我們面前撒野放肆。知不知道這里是誰的地盤？”

    顧君如左右環(huán)顧一圈，但見河道兩旁種著密密麻麻的柳樹，并無署名的牌匾，不由得挑眉看向緋檀。

    緋檀張口剛要說話，便見那群少女之中，有一人閃身走出來，望著顧君如道：“恕我冒昧一問，你可是寄身在周府的那位顧娘子？”

    顧君如點(diǎn)頭，承認(rèn)的極為大方：“沒錯(cuò)，我就是?！?/br>
    她這一承認(rèn)，對面那幾個(gè)人神色立時(shí)有些微妙起來。其中以那紅衣女子最甚，先前她看顧君如的眼神至多有些輕蔑，眼下知道了她的身份，竟變得惡狠狠起來：“顧君如，原來就是你！”

    顧君如摸了摸自己的臉，一臉莫名其妙的看向緋檀：“我很出名嗎？”

    緋檀搖了搖頭，又點(diǎn)了點(diǎn)頭，語氣變得十分微妙：“這位穿紅衣服的娘子，姓葉?！鳖櫨缯谒尖馑J(rèn)不認(rèn)識姓葉的人時(shí)，就聽緋檀又道：“葉娘子眼下也是寄宿在本縣的親戚家。她的姑母，就是錢夫人?！?/br>
    第16章

    顧君如深深覺得，她重生的日子可能與錢家犯沖。上輩子她分明連錢夫人的面都沒見過幾回，這一世可好，大街上隨便一溜達(dá)，都能遇到個(gè)跟錢家沾親帶故的。

    想起周羨淵那一身傷，顧君如心中很不是滋味，連帶對眼前這位葉姑娘也無半點(diǎn)好感。顯然對方也是如此，揚(yáng)起頭用鼻子對著顧君如，冷哼：“聽說是你打斷了我表弟的腿？”

    “這樣荒誕不經(jīng)的話，葉娘子是從何處聽來？”顧君如皺眉。

    “你管我從哪里聽來的，總歸你欺負(fù)我表弟是事實(shí)。”葉娘子惡狠狠的瞪視著顧君如，顯然是還想給錢家往回找找面子。

    她空口白牙的潑臟水，顧君如卻不愿與她繼續(xù)爭執(zhí)。索性兩手一攤，大大方方的承認(rèn)道：“好吧，權(quán)且算我欺負(fù)了錢家那位公子，你又打算怎么辦呢？難不成還要像你姑母那般，再給我抽上幾鞭子？”

    “未嘗不可！”葉娘子說著話，舉手就沖顧君如揮來。

    顧君如抬手握住她手腕，輕巧制止了攻擊。聲音不由得冷下幾分：“葉娘子，錢家固然是有頭有臉，周家又何嘗不是？錢公子自己作孽斷了一條腿，錢夫人抽了周羨淵幾十鞭子，差點(diǎn)要了他一條命。這件事原本就是錢家理虧有錯(cuò)在先，你們這樣不依不饒的追著討債，不覺得自己有點(diǎn)太厚顏無恥了嗎？”

    周羨淵臥病在床足足一個(gè)多月，那段日子他承受了何種痛苦，顧君如至今歷歷在目。如今他傷病才好，葉娘子竟又跑出來揭傷疤。顧君如心中氣憤的緊，手上不由得使了些力氣。

    那位葉娘子叫她握的手腕生疼，眼泛淚花掙扎了幾下，這才擺脫鉗制。怯弱的退后幾步，一邊揉著手腕一邊罵道：“你竟敢與我動手，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若非有周夫人抬舉你，你早就死八百回了。還妄想著嫁給周家大公子？就憑你也配！”

    她這話說的雖然難聽，卻也算是事實(shí)。若非有周家母子抬舉，顧君如恐怕連個(gè)婢子都不如，又談何維護(hù)周羨淵。故而聽她這么一說，顧君如心中便是一痛。滿腔指責(zé)反諷之言，盡數(shù)消弭。

    正當(dāng)顧君如心中失落之時(shí)，便聽見身后一人朗聲說道：“原本就是我心悅于她，若說妄想，也是我周羨魚妄想?！?/br>
    一群人正嘰嘰喳喳忙著吵架，冷不防冒出個(gè)男音，紛紛抬頭尋聲望去。但見顧君如身后不遠(yuǎn)處，有一小童推著輪椅緩緩走出。輪椅上那個(gè)男子身著竹紋青衣，發(fā)髻上簪著玉冠，眉目如畫，氣質(zhì)恬淡，正是周家大公子周羨魚。

    雖然身負(fù)殘疾，但周家大公子聲名在外，加上天生一副討人歡喜的好相貌，故而這一露面，諸位小娘子皆是一臉的含羞帶怯，紛紛拿捏姿態(tài)，對周羨魚俯身見禮。

    葉娘子先前忌憚?lì)櫨?，原本是躲在人后。眼下見周羨魚露面，也顧不得爭吵拌嘴，忙往前擠了擠，站在眾人身前最顯眼的位置，眼波流轉(zhuǎn)的望著周羨魚：“小女子葉言，見過周大公子。適才言語之中多有沖撞，還望公子恕罪?！?/br>
    見她柔柔弱弱一副小女兒家姿態(tài)，青霜忍不住跟緋檀嘀咕：“方才欺負(fù)娘子的時(shí)候還張牙舞爪跟只母老虎似的呢，轉(zhuǎn)眼就變成小綿羊了。這位葉娘子不愧是錢家人，兩面三刀的功夫倒是學(xué)的不錯(cuò)。”

    “她這個(gè)時(shí)候到錢家來走親戚，恐怕是另有所圖。你先別急著告狀，且往下看就是。”緋檀小聲叮囑青霜。

    這兩個(gè)婢子在自己身后叨叨咕咕，顧君如自然是聽見了。只不過她也和緋檀想的一樣，總覺得這位葉娘子看周羨魚的眼神有些不對，故而也沒出聲，打算接著往下看看熱鬧。

    豈知周羨魚根本沒打算理會葉言，直接無視還在俯身行禮的人，轉(zhuǎn)頭望著顧君如：“阿如到此處來，是要與我對花的嗎？”

    顧君如愕然，好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這樹上的鳳凰燈，是阿兄的嗎？”

    周羨魚笑著點(diǎn)頭，緋檀低聲提醒顧君如：“咱們腳下的這塊地方，原本就是周家的產(chǎn)業(yè)。有資格在樹上掛燈的，自然也只能是周家人?！?/br>
    周羨淵生病期間落了不少課業(yè)，眼下正忙著補(bǔ)習(xí)功課，自然沒空來街上玩耍。顯然，能在這樹上掛燈的，就只有周羨魚一個(gè)了。

    顧君如方才還在看別人的熱鬧，眼下卻有點(diǎn)后悔了。早知道這里是周家的地盤，她打死都不能來。更何況還是對花節(jié)這樣的敏感時(shí)期！

    慌張將兔子花燈藏在身后，顧君如訕笑著解釋道：“兄長莫要誤會，我今日出門只是打算隨便玩玩，并無想要與誰對花的意思?！?/br>
    周羨魚卻打定主意不依不饒：“可我今日在這里掛燈，原就是要打算要與人對花呀。如今你既尋來，倒不如將那花燈掛在樹上，讓為兄瞧一瞧，這鳳凰與兔子到底配不配?！?/br>
    周羨魚今日似乎心情極好，笑瞇瞇的望著顧君如，語氣寵溺。

    顧君如卻頭皮發(fā)麻，連連后退幾步，心中思忖如何才能逃過一劫。一旁圍觀者不知其中隱衷，皆是發(fā)出羨慕的嘆息。葉家娘子更是氣的紅了眼，心中暗暗鼓氣，厚著臉皮上前一步，對周羨魚道：“周公子，這對花也得講究個(gè)先來后到吧？今日可是我們先來的，你若要對花，也得先從我們開始。”

    周羨魚掃了那些女子一眼，疏淡有禮的笑著道：“多謝諸位姑娘美意，只是我這花燈只配一人，旁人卻是萬萬不愿。故而，這對花的環(huán)節(jié)也可免去了?！?/br>
    葉言道：“公子的意思，是想要拒燈了？”

    周羨魚點(diǎn)頭。

    圍觀者見狀，皆是發(fā)出一陣驚嘆。或面面相覷，或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葉言臉色不善，氣哄哄的道：“這里這么多人，皆是比顧娘子先來。如今公子想要拒燈，那也得按照規(guī)矩來。依制咱們得比試一場，倘若顧娘子能在花賽中拔得頭籌，便可與公子對花。倘若旁人得了第一，按照規(guī)矩，公子必須與頭魁對花。你看如何？”

    周羨魚點(diǎn)頭，十分痛快的應(yīng)承下來：“就依著葉娘子的意思?！?/br>
    這二人對話極快，不過三五句話的功夫，便將事情說定下來。顧君如越聽越覺得不妙，連忙擺手打斷二人：“你們且先等等……這所謂的花賽，究竟是什么意思？”

    葉言冷冷的瞪了顧君如一眼，沒說話。周羨魚便道：“所謂的花賽，便如今日這般，若有多人想與之對花，而對方又拒絕的話，依照規(guī)制，便須想要對花的那些人進(jìn)行一場比試。花賽只是雅稱，實(shí)則不過只是普通比試。女子大多比試女紅或者樂曲，男子比試的花樣要多一些?！?/br>
    一聽到比試二字，顧君如便覺頭痛。蹙著眉頭望著周羨魚：“兄長，我不比行不行？”

    周羨魚搖頭，語氣溫和卻很果決：“阿如，你知我盼這一天已經(jīng)盼了很久了?！?/br>
    葉言見顧君如一臉慫相，心中屬實(shí)得意，忍不住嘲笑道：“怎么，這還沒比呢你就慫了？說起來，我倒是聽人說過，周夫人請了不少名師教導(dǎo)你呢。如今看來，似乎學(xué)的也不怎么樣么。”望著顧君如手中的畸形兔子燈，復(fù)又嘖嘖嘆息：“說來，這確實(shí)也不怪你，畢竟是個(gè)無父無母不知出身的野丫頭，能混成今天這般，已經(jīng)算你好運(yùn)氣。譬如像周羨淵那般，家里外頭人人喊打的，可著實(shí)要慘多了?！?/br>
    她若光說自己，顧君如尚且能忍一忍。可若捎帶上周羨淵，她便一絲一毫都忍不得。顧君如沉下臉，雙目如冰，冷颼颼的覷著葉言：“葉娘子，說話可要給自己積點(diǎn)口德。”

    “怎么，你還心疼了？難道我說的不對嗎？你和周羨淵，你們原本就是一路人，都是沒爹沒娘缺了教養(yǎng)。我聽說，他年年春考成績都是倒數(shù)，這還不能證明嗎？”

    “區(qū)區(qū)一場考試，原本也不能證明什么。不過既然葉娘子如此看重，那我就陪你比試一場。我倒要看看，倘若我得了第一，葉娘子還會有何話說?！?/br>
    “你若能得第一，我情愿跪下來叫你三聲姑奶奶。”葉言似乎已經(jīng)認(rèn)定顧君如不能勝出，不由得口出狂言。

    她二人劍拔弩張，周羨魚卻也沒出言制止。直至雙方都平復(fù)下來，這才問道：“既然你們已經(jīng)有了約定，那么接下來，便要定一定比試的項(xiàng)目了。是比試女紅還是樂器？”

    “隨便哪一樣，讓她選?！比~言語氣傲慢。

    不巧得很，這兩樣顧君如都不怎么拿手。她略一思索，選了一個(gè)自己稍微擅長一點(diǎn)的項(xiàng)目：“我選擇繪畫。”

    不管是女紅還是樂器，都是需要許多技巧性的知識。對于顧君如而言，繪畫反倒是最簡單的。她原來在府里時(shí)閑著無聊，時(shí)常對著滿院子的花朵勾勾描描，雖算不上活靈活現(xiàn)，卻好歹也能畫出個(gè)形狀。

    對于自己的繪畫技術(shù)，顧君如尚算有幾分信心。卻不想這話一說完，周圍的人都詭異的沉默了一下。緋檀欲言又止，好半天才低聲說了一句：“娘子，您可知，這位葉娘子的父親，他原本就是個(gè)畫師??！”

    作者有話要說：　　那啥，這周要去新單位上班，會忙，大概會隔日更新。

    第17章

    “晦氣，簡直就是晦氣！”顧君如手中提著那盞兔子花燈，垂頭喪氣的往周府走

    今日聽那葉娘子詬誶她與周羨淵，顧君如原想爭口氣，豈料辛辛苦苦扯了塊紅布，竟是為他人做了嫁衣裳。那葉娘子一聽說她選擇的是繪畫，竟樂的是見牙不見眼，一副穩(wěn)cao勝券的模樣。

    一行三人回到君如小院，從主到仆皆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原本上街是打算瞧瞧熱鬧，豈料別人的熱鬧沒瞧成，自己倒變成了個(gè)大笑話。

    顧君如倚在床柱上，揉著額角嘆：“三日之后就是花賽，這么短的時(shí)間，我如何能勝！”

    青霜不以為意，沒心沒肺的勸：“這還不好說，娘子實(shí)在比不過，那直接認(rèn)輸就好了啊。左右咱們大公子也瞧不上那位葉娘子，便是與她對了花，最后還是要撤燈的。”

    緋檀擰干汗巾遞給顧君如擦臉，聞言忍不住瞪了青霜一眼：“就你想的美。沒聽見那葉娘子說了什么么？倘若娘子花賽真的輸了，豈不是正好印證了她的話。屆時(shí)那些閑言碎語的傳個(gè)沒完，咱們娘子的名聲可是要壞了。”

    “啊……原來是這樣?。　鼻嗨樕洗魷凰?，隨即又忍不住抱怨：“這大公子也真是的，明知道咱們娘子比不過人家，他也不攔一攔?！?/br>
    “或許他等的就是這一日，又如何會攔……”提起此事，顧君如不由得更加惆悵。說來今日這事也實(shí)屬她太過沖動，倘若能忍耐一時(shí)，至多叫那葉言占一占嘴上的便宜。眼下可好，輸了比賽至多丟個(gè)名聲，贏了比賽卻還得丟人——倘若她得了頭魁，就得依照規(guī)矩與周羨魚對花。而對花的結(jié)果，用腳趾頭想想都能知道。

    說來也是怪事，前世周羨魚與顧君如雖是夫妻，但關(guān)系也實(shí)屬一般。這一世也不知為何，為了與她成婚，竟不惜動用這種上不得臺面的手段——一些紛紛雜雜的念頭涌入腦海，顧君如隱隱覺得有哪處不對。只是眼下這花賽之事已經(jīng)足夠令她苦惱，再也分不出別的心思細(xì)想其他。

    不出一日，顧君如與葉娘子花賽之事已經(jīng)傳遍了周府。周羨淵素來不與旁人合群，對花那日他難得清靜，故而只躲在房中溫書。得知顧君如惹上麻煩，已經(jīng)是第二天上午。

    彼時(shí)正是早課，周羨淵正坐在窗邊抄書。隱約聽到窗外有人竊竊私語，言語間提到了顧君如的名字，他便下意識豎起了耳朵。

    其中一人聲音沙啞，幸災(zāi)樂禍道：“那顧娘子仗著自己是周夫人義女，素來不將旁人放在眼里。這回可好，她不知死活的非要與葉家娘子花賽，且比的還是人家的家傳絕學(xué)，這可不是在自尋死路么?！?/br>
    另一個(gè)唏噓道：“說的就是。不過聽說那葉家娘子也是個(gè)難纏的主，昨日若非是她主動挑釁，破口大罵顧娘子，怕也沒后來這些事?！?/br>
    先前那人冷哼道：“說什么捎帶不捎帶的，那葉娘子原本就是錢家的人，因著錢少那事，指定心里也是憋著火呢。說白了，若不是因?yàn)榫S護(hù)周羨淵，顧娘子怕也惹不上這么大的麻煩……”

    窗外那二人說說笑笑，全然將昨日之事當(dāng)成了談資。周羨淵卻極其不是心事，一只手緊緊握著筆桿，幾欲將那纖細(xì)的木頭折斷……

    顧君如吃過早飯，百無聊賴的坐在窗前發(fā)呆。堂前蝶舞蟬鳴，蓮花木槿競相爭艷，好一派夏日光景。只可惜顧君如毫無觀景的興致，單掌支腮，心事重重。

    未幾，緋檀和青霜香汗淋漓的從門外走進(jìn)來。這二人手中抱著幾軸畫卷，神行略顯狼狽。

    顧君如忙站起來，問：“如何？”

    緋檀將手中畫卷放在桌上，邊擦汗邊道：“托您的福，這葉娘子的畫作一夜之間就翻了三倍價(jià)格，奴婢和青霜跑了好幾家畫坊才買到這些?！?/br>
    用自己的銀子去買對家的東西，顧君如頗覺得牙疼。只是眼下已然顧不得這些了，她快步走到桌邊，將其中一幅畫展開。

    葉家娘子自幼出身書香門第，極擅筆墨丹青。顧君如展開的這幅畫名曰《微雨夜行》，畫的乃是更夫夜里巡邏的場景。畫中筆觸細(xì)膩，雖工筆稍顯稚嫩，仍可見功底。

    顧君如越看越頭疼，余下的畫也不想再看了，索性揮揮手，令青霜將其余的畫卷都撤了下去。

    緋檀倒了杯涼茶放在顧君如面前：“娘子打算如何？”

    顧君如嘆息：“且走一步看一步吧，大不了認(rèn)輸就是了?！?/br>
    顧君如話音方落，便聽見門口傳來一聲譏諷：“原來你就這么點(diǎn)出息！”

    顧君如受驚抬頭，但見周羨淵不知何時(shí)已經(jīng)站在了門口。他環(huán)著手臂，面上一派與年紀(jì)格格不入的深沉。

    “阿淵！”沒想到周羨淵竟會來找自己，顧君如心中一喜，立時(shí)就將煩心事拋在了腦后?！澳闶莵碚椅彝鎲?？”

    周羨淵冷冷的撇嘴，邁步走進(jìn)屋內(nèi)。緋檀見狀下意識攔在顧君如身前：“二公子，這里可是我家娘子的臥房……”

    顧君如一把推開緋檀，口中忙不迭的解釋：“無妨無妨，我與阿淵本就是親人，何須這么多規(guī)矩?！?/br>
    周羨淵嘴角一抽，卻也沒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