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又從莊辰身邊擠過去，快速走到門邊，拉了把轉(zhuǎn)椅過來。

    “莊老師，請坐，我要問的問題比較多?！彼舞f著，把椅子放到了莊辰身后。

    她自己坐回了工位中間的椅子上。工位比較小，坐在工位中間后，莊辰只能在半包型的工位入口處坐著，宋瑾偏了偏身子，又把電腦往前拉了拉。

    “能看到電腦屏幕么？”宋瑾扭頭問。

    莊辰點頭，將手中的水杯放在了桌子上。

    宋瑾看著莊辰說，“今天我看了一天你給我的資料。你的資料實在是太有意思了，很齊全，邏輯很有層次感，很完整，內(nèi)容也非常豐富。這些資料抵得上我啃好多篇頂級期刊的綜述了。并且看你的資料給我的收獲比看頂刊還要大?！?/br>
    宋瑾越說越興奮，整張臉都微微漲紅了，雖然是在跟莊辰說話，但更像是跟她自己對話，就還是沉浸在那種興奮感中，杏色瞳仁迸發(fā)出璀璨光彩，嘴角眼角都上揚著。

    明眸善睞的白凈小臉這會熠熠生輝，光彩奪人。

    “我真的太開心了！非常謝謝你！”說完這句話，宋瑾朝莊辰微微彎腰點頭，以示謝意。

    莊辰揚了揚嘴角，伸手握住宋瑾的椅子靠背，稍微轉(zhuǎn)了轉(zhuǎn)她的椅子，這樣她看著他說話，不用扭著頭。

    兩人這會幾乎是面對面。宋瑾所有的表情都落在他眼中。

    她滿臉的驚喜與開心讓他跟著也高興起來。不過表面還是保持冷靜淡定。希望她等會問的問題，他能圓滿解決，不至于讓她失落。

    宋瑾微仰著頭，眉眼彎彎，“這些資料你花了多長時間整理的？”

    “很多年?！鼻f辰?jīng)]隱瞞。這些資料幾乎是他從研究抑郁癥開始就在收集整理了，并且實時更新，類似自己建立的一個圖書館。

    除了宋瑾，他沒把這些資料給其他人過。

    “哇，難怪。我看的時候就在想如果是為了應(yīng)付這門課，你要整理這么多也不是容易的事。我看完感覺頭都要爆炸了，就像是一顆又一顆知識炮/彈投向我腦中，我都要被炸暈了?！彼舞贿呎f著一邊雙手捧著自己的腦袋。

    她現(xiàn)在處于極度亢奮中，臉粉撲撲的，眼睛明亮似星辰，嘴唇也激動的成緋紅色，整個人充滿了生機，像枝頭上成熟的蘋果，鮮艷欲滴，誘人萬分。

    莊辰?jīng)]說話，就靜靜看著她。

    “你整理的這些資料如果寫review，肯定各大頂刊搶著讓你去投稿?！彼舞f著還晃了晃腿，簡單的語言已經(jīng)形容不出此刻她的那種滿漲的喜悅了。

    “你想寫review嗎？我們可以合作寫一篇?！鼻f辰提議。

    其實之前有一些期刊來跟他約稿，讓他寫review（綜述）。由于國內(nèi)實驗室剛起步，他一直在忙，沒多余時間處理這件事，就一直拖著。

    能收到頂刊邀約去寫review，這本身就是對你在這個領(lǐng)域取得的成果的一種認可。這也是提高自己影響力的一個重要手段。畢竟想要在頂刊發(fā)表review，門檻很高。有些很苛刻的期刊只接受約稿。

    “真的嗎？你要跟我合作？”宋瑾提高音量，杏眼瞪圓，忽閃閃地看著莊辰，滿眼的不敢相信與驚訝，就像孩子得到心心念念已久的糖果的那種最原始的驚喜。

    宋瑾不會知道她此刻的模樣落在旁人眼里有多吸引人。莊辰有一些晃神，掩飾性地拿起桌子上自己的水杯，喝了口水。

    放下水杯說，“嗯，你來主筆，我來修改。你當(dāng)?shù)谝蛔髡?，我?dāng)通訊作者。這樣好不好？”

    “當(dāng)然好??！”宋瑾恨不得起身尖叫、奔跑。不過這會在辦公室，還是晚上九點，尖叫估計會引來保安。她最后殘存的一絲理智控制住了想要突破胸腔的那股熱血。

    但是過了幾秒，抿了口水，冷靜了一下，眼皮耷拉下來，眼神也暗下來，雙肩垮下去，微垂下頭，避開莊辰的眼神，有些猶豫地開口，“我怕我寫不好，我對這個領(lǐng)域的理解還遠達不到你的深度?！?/br>
    理想與現(xiàn)實的差距讓她有點無力。

    莊辰是理想，宋瑾是現(xiàn)實。

    “不怕，你放心大膽寫，回頭我來修改?！鼻f辰溫聲說。

    “我怕我寫得不好，回頭你得全部推翻自己重寫，那樣還不如你自己寫。帶著我，你會很吃虧?！彼舞较朐接X得自己有點兒差勁。

    在此之前，她沒這樣否定過自己。除了入職匯報那次，被莊辰否定過。她覺得這半年自己應(yīng)該又重新找回了自信。

    但看了這些資料，雖然她興奮開心，但自信也被打壓了。她了解的那點東西根本算不上什么，在莊辰這里，簡直就是皮毛而已。

    莊辰眼見面前的人由極度亢奮的狀態(tài)變得有點低沉，他大概能猜到一點原因。這個時候言語安慰不會有作用，這需要她自己找到自信并認可自己。

    “抽個時間，我們討論一下要寫的review的框架。在這個框架下，我們綜合所有可用的資料，再細化，等都準(zhǔn)備的差不多了，你再動筆，好不好？”莊辰輕聲但又堅定地說。

    比起說什么要自信的話，不如讓她有一個目標(biāo)和清晰的規(guī)劃，這樣一點點找到屬于她的光彩。

    她有滿身的能量等待被挖掘，并且她還非常年輕，精力非常充沛，最難能可貴的是她對這個領(lǐng)域有滿腔熱情和無窮的求知欲。

    他要讓她發(fā)光，不僅僅只在他面前，只有他能看到這種光芒。而是要讓更多人知道這個女孩的才華與熱情。

    他已經(jīng)在這個領(lǐng)域研究了很多年，老實說很難有很多新成果和新人讓他有眼前一亮的感覺，相反看什么都覺得有些乏味平淡。

    目前只有宋瑾讓他重拾剛進入這個領(lǐng)域時的那種快/感、亢奮與樂趣。

    他知道就算沒有他，假以時日，宋瑾也能在這個領(lǐng)域聲名鵲起，名聲大噪。

    但在她向上走時，他有些自私的想要成為推動她快一點被人看到的那股助力。

    希望有一天，她回過頭來能看見背后的他。

    作者有話要說：　　凌晨十二點還有一更~

    第18章

    晚上九點, 宋瑾和莊辰在辦公室里討論。

    聽到莊辰提議要跟她一起合作寫review，宋瑾很開心，但是也很忐忑。她覺得像是要白占別人一個大便宜。

    目前一些頂尖期刊的review基本都是約稿形式, 不接受大眾投稿。能收到約稿的學(xué)者都是領(lǐng)域翹楚。

    而莊辰剛才跟她提到的找他約稿的期刊是她心中向往的期刊。那是她的目標(biāo)之一，以為要努力很久才能有這樣的機會。

    結(jié)果現(xiàn)在，機會就擺在她面前, 但她猶豫了。

    有兩股力撕扯著她。一種告訴她，別怕，只管沖, 她又不是不出力，至少初稿要她寫出來, 這個工程可不小。另一種又告訴她, 她就是沾了莊辰的光, 沒有他當(dāng)通訊作者，就算她把這篇review寫得天花亂墜, 也投不了這個期刊。

    這個領(lǐng)域本來就是這樣。對于行業(yè)頂尖，大家都愿意給他們更多信任, 更相信他們發(fā)表的東西。

    現(xiàn)在的場景就像莊辰通過他的努力攀登到了山的頂峰，然后朝她伸出手，用力把她一把拉上去, 跟她說，來一起欣賞風(fēng)景吧。

    想要又不敢要。就像天上掉餡餅，正好砸到了她頭上, 可是餡餅太大，沒能力撐起來。

    太混亂了，到底要不要接下來？

    莊辰?jīng)]打擾她，等著她做決定?？粗ё?nèi)f化的臉, 一會兒滿臉喜色，一會兒又抿嘴擰眉糾結(jié)，最后她干脆趴在桌子上，眼睛愣愣地看著工位一角，接著又把手埋進手臂里，來回蹭，連頭發(fā)都被甩亂了。

    他忍住了想要把她頭發(fā)撥正的沖/動。

    過了幾分鐘，只見她雙手撐著桌沿直起身，愣愣地轉(zhuǎn)過來，看著他。

    她要做決定了，怎么他比她還緊張？

    見她眼神忽然堅定起來，接著就聽到她說，“莊老師，我接。這篇review我要寫，但是如果最后成稿的內(nèi)容比我寫的初稿改動太多，我會放棄一作?！?/br>
    這是她剛才幾分鐘里，來來回回，不停猶豫后做出的決定。

    沒有很意外。這跟他目前了解的她很相符。

    “不用這樣，說好了你是一作的?！鼻f辰說。

    宋瑾直起身，抬起手，擋在他面前，收起臉上所有的不安，很嚴肅地說，“不要。你能給我接觸頂刊的機會，我非常感激。但是我知道自己的能力，短時間內(nèi)我給不了你同樣的回禮，而且我以后也不一定有這樣的能力。所以為了讓我安心一些，我們先談好。不然以后見了你，我總覺得自己欠你好多。”

    良久后，莊辰看著宋瑾的眼睛，點了點頭，“好，我答應(yīng)你?！?/br>
    宋瑾還不忘提醒他，“我給你初稿，你之后修改的時候不要手下留情。我是能看出不同文章的好壞差別的?！?/br>
    莊辰低頭笑了，“不會，學(xué)術(shù)嚴謹是最重要的?！?/br>
    宋瑾放心地點點頭。

    “你剛才說要問我問題，有哪些？”莊辰還記得自己坐在這里的原因。

    “哦，對，你給我的資料里，有一些是我之前不曾接觸的領(lǐng)域，比如腦電圖這塊。我以前只是看了一些文獻，但自己沒做過相關(guān)實驗，所以很多參數(shù)我并不太懂具體的含義，只知道文獻里用這些參數(shù)來表征什么，但背后的原因我不清楚，”宋瑾說著直起身，握住鼠標(biāo)拖動文件。

    隔著距離看不太清圖片上的字，莊辰右臂搭在桌子邊緣，向前傾了傾身體。

    宋瑾把文件翻到不懂地方，轉(zhuǎn)過頭。

    猝不及防。

    兩張臉之間就只隔了一拳頭的距離，兩人都措手不及，都有點驚到了，一時之間都忘了撇開頭，拉開距離。

    對方的五官都自己眼里被放大，尤其是那雙眼睛。

    她捕捉到了莊辰眼里閃過的一抹驚訝，但很快不著痕跡的沉沉地看著她，像是含著笑，但她目力所及的范圍又沒看到更明顯的特征。

    ——錯覺錯覺，應(yīng)該是被她嚇到了才對。

    ——搞什么？剛才心怎么咯噔一下像是跳到了嗓子眼？口干舌燥的。

    ——啊，不行，還有正事要辦。

    宋瑾終于反應(yīng)過來，腳撐著地，向后蹬了一下，轉(zhuǎn)椅磕到了桌沿，兩人間的距離總算是拉開了，為了掩飾剛才這幾秒，她努力讓自己笑了笑。

    莊辰朝她揚了揚嘴角，接著繼續(xù)看電腦屏幕。

    宋瑾按捺住有些加速的心跳，也轉(zhuǎn)過頭，看向電腦。但過了五分鐘，她才真真實實看清楚電腦上的文字的意思，不再是每個字都認識但連不成一句話的飄忽狀態(tài)。

    還好這幾分鐘，莊辰似乎也在思考怎么回答，沒有急著給她答疑。

    等莊辰開始說話時，她也沉下心來了。

    莊辰一邊解釋，宋瑾一邊飛快打字，有些東西得趕快記下來。

    隨后兩人就進入了你問我答，你接著問，我繼續(xù)解釋的狀態(tài)。一來一往，甚至都沒注意到時間的流逝。

    過了很久，宋瑾問了莊辰一個問題后，在等他回答的中途，視線無意間瞟到了電腦右下角，這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晚上十點半了。

    她抬手拍了一下腦門，閉上眼，“不好意思，莊老師，我都忘記時間了，耽誤你太長時間了?！?/br>
    腳撐地，慢慢轉(zhuǎn)過身，這樣給了反應(yīng)時間，兩人應(yīng)該不會在撞到一起。

    可是她錯了，等她轉(zhuǎn)過來，引入眼簾的還是莊辰那深邃烏黑的雙眸，像隱秘幽深的磁鐵。

    此時的他正在專心思考她剛才問的那個問題，似乎都沒注意到她剛剛說得話和腳底的動作。

    宋瑾呆呆地望著他。

    他認真思考的樣子像是會發(fā)光。他的大腦此刻應(yīng)該在高速運轉(zhuǎn)，搜尋所有知識，然后從某個角落跳出某篇他看過的文獻，或者聽過的某場講座，然后把答案像變魔法一樣告訴她。

    果然，他的眼睫扇動了兩下。她知道他要回答她的疑問了，趕忙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轉(zhuǎn)過身，雙手放到鍵盤上。

    莊辰一邊說，她一邊打字。

    等他說完了，她也差不多把重點記下來了。

    有了前兩次的經(jīng)歷，這次宋瑾打算就對著電腦屏幕跟莊辰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