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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庶妻在線閱讀 - 第24節(jié)

第24節(jié)

    “你們姑娘縱仆欺主,真真是個沒用的東西?!彼饬司?,厲色站起身。

    發(fā)財見他朝樓下走,忙弓腰小跑,亦步亦趨的跟著。

    趙晉不理會他,又到吉祥樓去查了近期的帳。

    眼看天就要黑,發(fā)財跟了一小天,也不見爺答復(fù)是罰是不罰。他直挺挺站在日頭下,眼瞧著日暮西垂,天就要黑了。

    發(fā)財有點灰心,怪自己不該自作主張。姑娘惱了爺尚討不到好去,他這個當(dāng)奴才真是豬油蒙了心竟想著要勸動主人。

    姑娘自個兒都不急,他這算不算是,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

    正胡思亂想著,趙晉步下來了。

    天已黑沉下去,隱隱瞧似要落雨。福喜跟發(fā)財打個眼色,示意他這就上前去請示。

    發(fā)財在街邊跪下來,咚咚咚叩了三個響頭,“爺您抽奴才一鞭子吧,您別不說話,奴才心里害怕啊?!?/br>
    到底年紀(jì)小,說著說著,就忍不住哭出來。

    趙晉嫌棄地踢了他一腳,“瞧你那賤骨頭,別在這丟人現(xiàn)眼。”

    他說完就跨上車,將簾子放了下來。

    發(fā)財哭喪著臉,朝福喜攤手示意還沒明白爺這是什么意思。

    福喜搖搖頭,有些無奈,對車夫說了句,“走吧,去月牙胡同?!?/br>
    發(fā)財怔了怔,兩眼立時亮了起來。

    金鳳正在替柔兒量尺寸,她肚子有點顯懷了,吉祥樓送來那些衣裳做的寬大,多是孕后期穿用的,如今還沒胖許多,原來的衣裳改松一號尺寸就能穿。

    她剛洗過澡,這樣涼的天,還嚷著說熱,沁在溫水里泡上一刻多鐘,肌膚都泡得軟軟的。抹了滋潤的香膏,又絞干頭發(fā),只發(fā)梢還有點潮濕,不時滴下顆小小的水珠。

    趙晉撩簾進來,看見一個背影。

    細窄的肩,細細的胳膊掩在寬大的袖子里。

    她身量小巧,尤其瘦削,隔幾日不見,變化竟不小,臀兒依稀豐滿起來了,略有挺翹。

    趙晉倚在門邊抱臂瞧她,轉(zhuǎn)過半圈,給金鳳拿著軟尺量上圍。

    金鳳瞧了眼寸數(shù),笑著打趣道:“姑娘越發(fā)豐潤了,瞧這兒扣子都快崩開了?!?/br>
    話音剛落,金鳳余光瞥見個人影,轉(zhuǎn)過頭來,見趙晉對她比了個手勢。

    金鳳正準(zhǔn)備點頭悄聲退出去,就被柔兒發(fā)覺了。她朝門口看去,一眼瞥見趙晉,穿了身銀白藍紋金線袍子,松鶴文格外穩(wěn)重。顏色柔和,也襯他膚色。若是不識此人,便假稱是高門公子,怕也有人信的。

    他一來,屋里就顯得局促起來。

    一時沒有合適的開場白,趙晉命人把發(fā)財拎過來,端著茶也不瞧主仆幾人,只道:“你叫他自己說,他做過什么?!?/br>
    發(fā)財又痛哭了一回,把自己編排陳柔姑娘相思成疾一事盡數(shù)說了。得罪姑娘頂多罵幾句,姑娘心善,多半不會下重手??蔂斎f萬得罪不得,因此趙晉叫他說什么,他便說什么。

    柔兒給他說的臉通紅,什么“茶飯不思念著爺”“睡夢中也要喊爺?shù)拿帧薄扒埔姞攼鄢缘母恻c便落淚”“數(shù)著日子算著爺又幾日沒來了”……

    這些事情,他竟敢說是她做的?

    柔兒氣紅了臉,咬牙道:“你胡鬧!”

    發(fā)財跪著連連磕頭,說自個兒再也不敢了。

    趙晉抬抬手,把他攆出去,轉(zhuǎn)過臉來,俯身探過來,“怎么,想爺想出病來了?他說的就算不全是真,總有一半是真的吧?”

    柔兒下意識就想啐他,強行忍住了,絞著手道:“我沒有的,爺不要聽他胡說。”

    趙晉低笑一聲,“往往身邊的人最知道你想什么。有道是當(dāng)局者迷,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柔兒給他逗得說不出話,想要辯解,從何辯解?說從來不想他,從來沒叫人給他準(zhǔn)備吃的,這些話說出去,等同于告訴他她不在意他心里沒他。她支支吾吾鬧得臉通紅。

    趙晉瞧她豐潤白膩得發(fā)著光,像顆飽滿的夜明珠。

    他不在的日子,她顯然過的也不錯,滋養(yǎng)得越發(fā)艷麗起來。

    那補藥方子多半能催得胃口大開,柔兒也覺著自己近來圓潤了不少。兜兒里頭還有點發(fā)漲,像金鳳說的,扣子都快崩開了……

    想到這里,她便有些赧然。他目光無遮無擋的掠過她白細的頸子,鎖骨……她懊惱起來,寢衣怎不是高領(lǐng)的,是圓領(lǐng)呢?

    他視線下移,然后停留住了。

    喉結(jié)滾了滾,未反應(yīng)過來,就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伸手過去。

    掂在手里,頗有分量。

    像顆成熟的桃子……嗯,確實像,桃尖都是粉的。

    柔兒蹙眉,怕他又像那晚惹出事來。她都不好意思再深夜請大夫過來了。

    她按了下肚子,輕輕“哎”了聲。

    趙晉注意力果然被她轉(zhuǎn)移過去,他嘴唇緊抿,站起身繞過炕桌過來扶住她,沉聲道:“孩子怎么了?”

    柔兒沒計較他問的是孩子不是自己,她已經(jīng)放下,并且十分容易的就接受一切對待。

    她抬眼小聲附在他耳旁道:“它、它剛才動了一下?!?/br>
    趙晉眼底全是掩不住的光芒,他溫聲說:“真的?我摸摸看?!?/br>
    他的掌心隔衣貼在她腹上,摒氣斂聲,等了許久都沒能等到那塊rou再有反應(yīng)。

    他失望極了,一手摟住她的肩一手還堅持貼在上面。

    金鳳換了熱茶進來,柔兒一慌就想站起身,就在這時,趙晉感受到那軟軟的皮下,有個非常奇妙的東西極輕微極輕微的在掌心內(nèi)滑動了一下。

    他悚得收回手,下一秒意識到剛才那是什么,他又貼上去,不準(zhǔn)柔兒起身。他將臉頰也貼上去,要聽見他骨rou的聲音。

    柔兒臉漲得通紅,渾身的不自在。

    但此刻在關(guān)注著孩子的,是這個孩子的父親。

    她是母親,他是父親。他們之間,好像突然有了比男女之情更深厚微妙的關(guān)系。

    從此有所牽絆,再也不是毫無瓜葛。

    柔兒躺在他懷里瞧著雕花的屋頂。她突然很矛盾。知道他不是良人,曾想過等到恩怨兩清,她是否能求個自由身。

    可如今,這個孩子在她身上孕育越久,她越對它有感情。她真能放下它,一個人走嗎?

    她又能為了它,甘心留在他身邊嗎?

    ——

    柔兒在屋前喝湯的時候,發(fā)財慌忙來報,說府里的四姨娘派人送禮來了。

    上回她派人來,架走柔兒,綁了金鳳。如今柔兒是孕婦,若是有個好歹,可怎么辦?

    金鳳急得不行,“姑娘,要不先知會爺一聲?”

    柔兒飲盡碗里的湯,還慢條斯理地吃了顆栗子糖,不等她答話,幾個婆子就推開發(fā)財帶著人進了院子。

    柔兒緩緩起身,調(diào)整衣襟,好好護住肚子,“幾位嬤嬤是稀客,不知四姨娘有何吩咐?”

    領(lǐng)頭的婆子打量她,上回見面,還是瘦削姑娘,此刻身上穿著夾棉緞子襖裙,養(yǎng)的白嫩豐潤,倒有了大戶人家女眷的模樣。

    可不論她再怎么養(yǎng)得漂亮,也終是個上不得臺面的賤骨頭。

    婆子這般想著,視線下移,打量她微微鼓起一點的肚子。

    若不是事先知道,加倍細瞧,甚至發(fā)覺不到她是個孕婦。

    那婆子堆了笑道:“陳姑娘,聽說您有喜了,家里太太、姨娘乃至我們這些當(dāng)下人的,都替您高興呢?!?/br>
    柔兒立在那,沒有否認(rèn)。瞧幾個婆子膀大腰圈,要是他們真要做點什么,自己根本沒法子招架。下意識退了幾步,柔聲道:“不知四姨娘這回派幾位嬤嬤過來,是有什么吩咐嗎?我這兒正吃早食呢,屋里亂得很,嬤嬤們別介意?!?/br>
    那婆子笑了笑,“哪兒能呢?爺賞的院子,處處都好,是我們來早了,耽擱您用飯呢?!闭f罷,她抬抬手,她身后那些婆子侍婢就一樣樣把手捧的盒子送上來。

    “這塊玄狐皮裘原是咱們尹老爺子在關(guān)外得的,雪狐難得,一根兒雜色都沒有,珍而重之,特特給四姨娘做陪嫁的。這不眼見天涼了,想到姑娘孤身住在外頭,也不知丫頭們侍奉的盡不盡心,四姨娘怕您受寒受凍,懷著身子,萬一著涼可就不好了?!?/br>
    她又指著一盒藥材道:“這是我們姨娘嫁妝里帶的兩只百年老參,我們姨娘身子骨康健,一直也用不著。姑娘如今身子弱,需得多進補,就給您送過來了?!?/br>
    柔兒連聲道“不敢當(dāng)”,“四姨娘這樣盛情,送了這么些好東西過來,我實在心里惶恐,若是厚顏收下,自個兒庫房空空,不能還禮。若是不收,又怕姨娘覺得我不識抬舉,枉費她一片好心,還請嬤嬤見諒,不若煩您將東西抬回去吧。”

    她說的句句是真心實意的話,一點假作修飾的客氣詞都沒有。四姨娘派人趾高氣昂送這些東西,不就是瞧準(zhǔn)了她還不起,又是施恩又是敲打,這禮實在不好收。

    那婆子頓了下,笑道:“給你你就拿著,大伙兒都是自家人,都是伺候爺?shù)?,客氣些什么?我們姨娘娘家,最不缺的就是錢,官人待姨娘又大方,給您送東西來,難道是為貪您的回禮?您好生照應(yīng)著自身,早日替官人誕下麟兒,這才算是您對我們姨娘最好的報答呢?!?/br>
    婆子琢磨著自己說話的語氣,覺著依稀有點強硬,心道萬一這小蹄子不高興,回頭再跟爺告狀,反倒對四姨娘不好,便刻意軟下嗓子,勉強曲了曲膝蓋,“姑娘,之前婆子等人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您千萬別往心里去。從前也是給人蒙騙了,外頭都傳,說您是那腌臜地方來的姑娘。那時候大伙兒哪知您竟是個好人家的姑娘呢?四姨娘是真心盼著您好,若是將來有機會,姨娘定然會勸得官人答應(yīng),容您也搬進宅子里,給個名分,跟我們姨娘一個院兒住,屆時您就會知道,我們姨娘當(dāng)真是個頂好的人?!?/br>
    柔兒忙道:“不敢,過去既是受人蒙騙,自是無心之失,陳柔又豈會放在心上?上回那些事,我早忘了。”

    那婆子欣慰地笑笑,沒想到這鄉(xiāng)下丫頭倒也是個乖覺人,知道做人留一線,沒把她自個兒的路封死。

    又寒暄了幾句,一個急著走,一個盼著送,說笑著就道了告辭。

    柔兒將人送到門口,待轉(zhuǎn)回室內(nèi),見趙晉已經(jīng)洗漱好,坐在炕上。

    他信手拿起個盒子搖了搖,“老參,狐裘,這可都是貴東西,我們家柔柔竟然發(fā)了筆橫財?”

    柔兒苦著臉道:“爺,我拿什么回禮呀?把我賣了都不值這一根參錢。”

    這話趙晉就不愛聽了,“你肚子里那塊rou,是個絕世珍寶,你可知道?”

    他將她拖到身邊,牽住她親親她手背,“柔柔,你說若是早兩年將你帶回來,我們的孩子是不是都已經(jīng)會開口喊爹了?”

    柔兒頓了下,順著他說的話去想象。就在這間屋子里,有個白胖的嬰孩在炕上爬。他從外回來,解開外氅掏出一包冒著熱氣兒的糖炒栗子。

    她坐在一邊吃的眉開眼笑,他抱起嬰孩架在肩頭。

    屋中都是笑聲,伴著孩童軟軟的喊“爹爹”。

    他回過頭,瞥她一眼,她抬手喂他吃了顆糖炒栗子。

    尋常夫妻,一家三口。多美好??上А?/br>
    柔兒掛著淺淡的笑,偎著他道:“自然好?!?/br>
    閉上眼,那一家三口的溫馨化作細沙瞟向虛渺。

    她這一世,做了人家的外室,這見不得光的身份,永遠不可奢望會有什么幸福的將來。

    適才那婆子放在炕上狐裘躺在陰影里,正幽幽散著微芒。側(cè)旁那雙人,早滾到一處去了。

    ——

    趙宅云中軒,二姨娘正在繡一件男人的褂子。走針如飛,手底下雙股捻金絲混著兩色的藍,徐徐繪成一幅江崖海水圖。

    雖外頭有吉祥樓,家里有針線上的繡娘,可二姨娘仍喜歡親手給趙晉做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