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慕之賓 第6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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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迎出來的人,穿著也很是簡樸,留著山羊胡子,看著有幾分世故精干。 他引著我們一路入內(nèi),穿過回廊,來到一處小院里。這是一處修飾精致的花園,一看就是為貴客準備的?;▓@里也有一幢小樓,獨自矗立,一共三層。 進門之后,太上皇就松開了手。 他對這里似乎很是熟悉,不必人引路,自往樓上而去。 我看著他的背影,遲疑片刻,還是跟在后面,上了樓去。 此間不算開闊,陳設(shè)卻很是雅致。四面的窗打開,薄薄的紗簾垂著。坐在其中,能將外頭城景盡收眼中,外面的人卻望不進來。 窗邊,擺著一張四方案臺,上面擺著玲瓏的茶具。 隔著這案臺,兩席對置。 他徑直在其中一席上坐下,而后,看了看我。 “忘了與你說一聲?!彼?,“你若因著昨夜之事不敢與朕同處一室,朕不勉強。門開著,你回去便是?!?/br> 耳根登時燒灼。 我瞪著他,定了定神,登時骨氣上來。 誰怕了。 我摘了羃離,走過去,干脆地在他對面坐下來,挺直了脊背,一絲不茍。 “得在這等市井之地面見上皇,貧道之幸。”我不無譏諷道,“不知是巧合,還是上皇竟有此別致雅興,親自跟蹤貧道至此?” 他提起桌上的茶壺,將兩只茶杯斟上茶。 “朕若說是巧合,你信么?” “不信。” “那便權(quán)作朕跟蹤了你好了?!彼麑⑵渲幸恢徊璞频搅宋颐媲?。 這話沒臉沒皮的。 我并不碰那杯子,道:“不知貧道何德何能,讓上皇跟蹤?” “這市井中魚龍混雜,難保有不軌之人。你不為自己考慮,也該為身邊人考慮?!?/br> 我覺得好笑。 “瑯琊王乃左金吾衛(wèi)大將軍,前不久還剿滅了鄂州匪患?!蔽艺f,“上皇莫非是說,這等人物,竟對付不得京中那點三教九流?” “朕提過瑯琊王么?”他反問。 我:“……” 狗才。我想,竟給我下套。 “叫走瑯琊王的金吾衛(wèi),還有昨日去半途接他的,都是上皇的人?!蔽也焕頃募總z,單刀直入。 “正是。”他也毫無避諱的意思,道,“金吾衛(wèi)這等要害之處,朕不會輕易就交出去?!?/br> 說罷,他不多言,向外頭喚道:“午膳呈上來?!?/br> 未幾,外頭有人應(yīng)下。 樓梯上傳來腳步聲,幾名仆人魚貫而入,將午膳呈上。領(lǐng)頭的人有幾分面熟。 我認出來,那是新豐樓的主人。從前兄長帶我來的時候,也是他親自招待。 待得閑人退去,新豐樓主人神色激動,撲通一聲,跪倒便磕頭:“小人拜見上皇!上皇萬年!” 上皇看著他,露出微笑。 “多年不曾來過,先生生意如何?” “托上皇的福,生意紅火!”新豐樓主人恭敬答道,“若非上皇當(dāng)年出手相助,小人斷無今日!這些年,小人日盼夜盼,到佛前許愿,只盼著上皇回京,再見龍顏。今日,到底是將上皇盼來了!” 說罷,他親自將點心一樣一樣呈上,道:“今晨,小人得了信,說上皇要來,便親自下廚,做上皇當(dāng)年愛吃的點心。不過著實是日久了,也不知還合不合上皇當(dāng)下胃口。” 我看著那一只一只的小盤子,愣了愣。 每一樣,我都熟悉得很,是當(dāng)年在灞池練冰戲的時候,他帶給我的茶點。 其中最大的一盤,是我最喜歡的杏仁桂花糕。 “這杏仁桂花糕,小人也是多年不曾做過了?!彼Φ溃吧匣蕚髟拋碚f想吃,小人還特地去找了找方子?!?/br> 第九十六章 新豐樓(下) 新豐樓主人寒暄了好一會,行禮告退而去。 樓上,再度只剩下了我和他兩人。 我看著面前的杏仁桂花糕,頗是五味雜陳。 這不是什么秘密的方子,甚至京中隨便一家茶點齊全些的老字號,也能買到。但縱然我從前十分愛吃,自從上官家倒臺,我再也沒有吃過。 倒不是我有意不吃,而是許多事,已經(jīng)變得隨緣。我已經(jīng)學(xué)會淡忘愛好之物,因為得到它們,并非理所當(dāng)然。便如這桂花杏仁糕。從前若是沒有,我會讓府里的廚子馬上去給我做。而如今,遇不上,我就不再惦記吃它。 直到今日。 “吃吧?!碧匣实馈?/br> 我仍舊沒有動,只看著他。 “這些都是我愛吃的?!蔽艺f,“你說過你不喜甜食?!?/br> “朕不曾說過朕喜歡?!彼f,“只不過當(dāng)年買得多了,他以為朕喜歡?!?/br> 又是這種討厭的感覺。 他總是有意無意地提起當(dāng)年,仿佛這樣,能讓我想起從前的美好。 這不能說沒有用,因為我確實想起了很多。但跟痛苦比起來,美好不值一提。 “上皇究竟想做什么。”我冷冷道,“上皇既不喜歡我,又何必違心做這些?!?/br> 他看著我,沉默片刻,放下手中的銀箸。 “朕從前是說過不喜歡你。”他說。 這話,似是在問,又似在自言自語。 “正是。”我說。 “朕改主意了?!?/br> 我:“……” “上皇這是失心瘋了么?!蔽覛鈽O反笑,“九五之尊,出爾反爾,難道不怕人說上皇言而無信?!?/br> “為何不可?”他不緊不慢道,“朕說這話,是好幾年前的事。人不能為十年后的自己做決定,這是你說的?!?/br> 我再度無語。 一來,我沒想到他竟記得這話。二來,他反駁得刁鉆,而我總不能說現(xiàn)在還沒到十年,這會顯得我好像在跟他比誰更能強詞奪理一樣,無聊透頂。 我仍冷冷盯著他。 “貧道當(dāng)年貴為左相之女,尚且無緣得上皇青睞?!蔽艺f,“不知如今時隔多年,貧道年紀已長,且戴罪出家,身份微賤。不知何德何能,竟反倒得了上皇垂愛?” 他淡淡道:“興許,朕就是喜歡出家人呢?” 昨夜之事,又浮上心頭。 我羞惱交加,指甲深深掐在手心里。 “故而上皇昨夜說的那想要的東西,也包括了貧道?” “正是?!?/br> 我忍無可忍,一下站起身來。 “上皇錯愛,貧道惶恐,斷不敢受。若無事,貧道告辭?!闭f罷,我行禮,轉(zhuǎn)身離開。 可才邁出幾步,身后傳來動靜。 突然,我的手臂被拉住。 如昨夜和方才一般,他站在近前,與我四目相對。 那張臉幾乎就在眼前。我能感受到他呼吸時,拂在鼻尖的熱氣。 “你恨朕,是因為朕當(dāng)年騙了你。”他雙眸沉靜,幽深的瞳仁中,映著我的影子,“那么朕不會再騙你。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給你。無論是將你兄長接回來,還是讓上官家脫罪,朕都能辦到?!?/br> “條件是什么?乖乖拋下一切,站到你那邊么?”我也看著他,唇角彎了彎,低低道,“我想讓一切回到四年前,難道上皇也能給么?” 他盯著我,沒說話。 我用力掙脫,甩開他的手。 “貧道深知上皇與貧道乃云泥之別,亦斷不敢盼著上皇惦記兄長的情面?!蔽艺f,“只盼上皇勿再惦記我兄妹,感激不盡?!?/br> 他的目光不定,但很快,平靜下來。 “朕若是不愿呢?”他說。 嗓音沉厚,卻透著毫無起伏的淡漠。 我暗自咬唇,不多言,也不再看他,轉(zhuǎn)身而去。 ———— 景璘那邊,終于有了消息。 隔日,宮里來了內(nèi)侍,說如今青霄觀的法事完畢,宮中玉清觀不可無人,請我回宮去。 我問那內(nèi)侍:“太后、圣上和中宮都回到宮里了么?” “稟玄真,昨日就回到了?!眱?nèi)侍恭敬道。 我心中明白,這是景璘要找我商議對策了。正好這青霄觀我是一刻也不想多待,回宮正好。 青霄觀里,除了一眾做雜活的老宮人,只有我和蘭音兒兩個是玉清觀的人。當(dāng)日,我們就收拾了細軟,離開了芙蓉園。 安頓完畢的時候,景璘已經(jīng)像往時一樣,在御苑邊上的紫云樓瞪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