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慕之賓 第70節(jié)
說罷,她冷笑:“你猜你那發(fā)小如何表示?他一口答應(yīng)了?!?/br> 第一百零五章 離京(上) 我看著明玉,定了定神。 不必她細(xì)說,我也知道董裕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太上皇當(dāng)眾表示要與我成婚,還要給上官家翻案,任董裕跟太上皇再是親密,也難免在心里打鼓。 不過狡猾的人,總是有本事把危險(xiǎn)看成機(jī)會。太上皇既然要婚娶,那么先前一直沒有開成的采選便也可順理成章地開了。這對于一直想和太上皇來個親上加親的董裕來說,倒也不是壞事。 我想起來,今日他離開灞池時,對兄長說,他有事要會見朝臣。 敢情是為了這事。 “太上皇應(yīng)許了?”我問。 “這不知,不過我想不出他為何不應(yīng)許?!泵饔竦溃疤熳哟蠡?,向來是連著皇后嬪妃一起娶,你那發(fā)小也是如此。當(dāng)年與我成婚時,不是連著董裕的女兒也一并進(jìn)了來?董裕這是嫌給你發(fā)小做岳丈不夠,還要給上皇做岳丈?!?/br> 我“嗯”一聲。 明玉看著我,道:“如何?你還想去洛陽么?” 我沉默片刻:“去?!?/br> 明玉目光不解。 “你莫不是糊涂了?”她說,“董裕存著什么心思你不知道么?你若離開,他說不定就會弄出些什么事來,或者拿你離京做做文章。這朝中不愿看著上官家翻身的人可多得很,一旦彈壓不住,你那太上皇后說不定就當(dāng)不成了?!?/br> 我不由笑了笑。 “彈壓不???”我說,“你以為他在端午宴上當(dāng)眾說要娶我,不曾考慮過董裕他們的心思么?他的行事之風(fēng),你這兩年是見過的,何時有過彈壓不住的情形?若真是如此,你反而該高興,因?yàn)槟钦f明他本事大不如前,手下的人失控了。放心好了,就算彈壓不住,那也最多不過是他想悔婚,借坡下驢。是他改了主意,而不是董裕長了能耐。” 明玉想了想,似乎覺得有理,但神色依舊堅(jiān)定。 “你不許去洛陽?!?/br> “為何?” “上皇不娶親也就罷了,要娶親只能娶你?!彼芍遥澳愀易屗仕髁送馊颂?,我便與你絕交!” 我翻個白眼。 “我方才說了,他娶不娶我,不在我或任何人,乃是在他?!蔽艺f,“與我何干?” “那你老實(shí)告訴我,你到底想不想嫁他?” 我張了張口,一時竟是結(jié)舌。 看著她那殺氣騰騰的模樣,“不想”兩個字被我咽了回去、 “他和太后商量定下的事,輪得到我說想不想么?”我敷衍道,“不過洛陽我是定要去的,這事,你不必?cái)r我?!?/br> 明玉張口,還想說什么,我補(bǔ)充道:“我要出遠(yuǎn)門,蘭音兒也要還俗,玉清觀無人照顧碧眼奴。你把它接到你宮里去,替我照看著,好么?” 她眼睛驀地一亮。 “當(dāng)真?”她說。 “先說好了,它若掉了rou,我唯你是問?!?/br> “看不起誰,放心好了,她只會長胖?!泵饔裥Σ[瞇的,心情大好。 又說了一會話,明玉起身回宮。 “你兄長,要在洛陽待多久?!背鲩T之前,她回頭問我,“他還回來,對么?” 我看著她,道:“莫忘了,他是外臣,你是皇后?!?/br> 明玉瞪起眼睛:“問問怎么了?你以為我想當(dāng)這皇后?你可記著,你若不將他帶回來,碧眼奴我可就再也不還你?!?/br> 撂下這狠話之后,她揚(yáng)長而去。 我看著她的背影,輕輕地咬了咬唇。 采選么?董裕這老賊,當(dāng)真是陰魂不散。 那是他的事。正咒罵間,心里一個聲音道,你不是本就不想嫁給他么,與你何干? 正是!與我何干! 他最好娶多點(diǎn),比景璘還多,早早身體虧空人老色衰,不然我看不起他! 心里想著,我用力地關(guān)上門。 —— 這兩年,太后和景璘賜下的物件,我大多都分給了蘭音兒和女冠們,所以我離開的時候,物什沒有多少。 除了四五只沉甸甸的箱子。 和我一樣,蘭音兒脫下了道袍,穿上了俗世的裙衫。 女冠們對我一邊很是不舍,一邊很是艷羨。 不舍的是,我待她們終究不錯,下一個住持脾性如何,卻是未知了。 艷羨的是,她們都覺得我會當(dāng)太上皇后。 “娘子?!币晃慌谀ㄖ劢牵?,“日后,你可要時?;貋砜纯次覀?。這玉清觀是你一手重建的,萬不可從此不管不顧了?!?/br> 我笑了笑,道:“放心好了,說不定我哪日又落罪了,再回來出家呢。” 她們忙呸起來,讓我不可說這晦氣的話。 “娘子總是這般愛開玩笑,過不久,娘子可就是太上皇后了,切不可再這樣說話?!庇腥诵ξ溃車私愿胶推饋?。 “這兩年,你都在宮中,日日見得著面?!比ハ蛱筠o別的時候,她拉著我的手,很有些傷感,“如今你要離開了,我想找人說說體己話也難了?!?/br> 我說:“太后這是哪里話。宮中妃嬪之中,善解人意之人一向不少。剛?cè)雽m的龔才人,也是太后看著長大的,太后覺得悶了,便召她來?!?/br> 那龔才人,便是前番被明玉阻撓不得入宮的太后侄女。 端午前,明玉突然松了口,不但讓她進(jìn)了宮,還親自向景璘提議,升她做了才人。這事曲曲折折,倒成了龔家這邊欠了明玉一個人情。 太后微笑,仍嘆息道:“她年紀(jì)小,終究是不如你的?!?/br> 對于我的離開,景璘倒是沒有什么不舍的神色。 “董裕提議為太上皇采選,朕允了。”我去見他時,他得意地對我說。 我說:“多謝陛下?!?/br> “你不質(zhì)問朕為何此番與董裕沆瀣一氣?” “陛下做事,自有陛下的道理。”我說,“不過我猜,那采選名冊之中,少不得陛下這邊的人?!?/br> “這是其一。”景璘微笑,“其二,也是為了你。你不是討厭他么,便給他多找些人,讓他不去煩你,豈非大好。” 我頷首:“多謝陛下體恤。” 景璘停頓片刻,忽而道:“阿黛,你不在這宮中,朕會很是寂寞。” “怎會寂寞?”我說,“六宮粉黛各有千秋,陛下近來新寵的何美人,我看著也是極不錯的。” 景璘看著我,少頃,搖搖頭:“你當(dāng)真是沒心沒肺。罷了,你去吧,有什么事,給朕寫信。” 將宮里瑣事都做完之后,我坐上馬車,帶著我的箱籠離開了。 這些日子,兄長已經(jīng)見過了秦叔。 父親的鄭國公府,牌子早已經(jīng)摘去,門里門外空蕩蕩的,形同鬼宅。這樣的地方,修葺之前自是不能住人。兄長回京之后,婉拒了太上皇賜下的住處,只住在了秦叔的家中。 我的馬車才在巷口停下,一直坐在窗邊看街景的蘭音兒忽而道:“娘子,我似乎看到了上皇的儀仗?!?/br> 第一百零六章 離京(下) 我忙跟著望去,只見大街那邊,人來人往,并沒有看到什么儀仗。 再看向蘭音兒,她撓撓頭:“我方才看著些影子晃過去,像是上皇身邊侍衛(wèi)的裝束。大約是我看錯了?!?/br> 我說:“走吧?!?/br> 說罷,下了馬車。 秦叔家的大門虛掩著,蘭音兒跑上前去敲了敲,里頭的僮仆出來,見是我們,一笑。 “主人和大公子一直等著娘子,方才還說娘子怎還不來?!?/br> 我往里頭看了看,道:“這幾日,我兄長都住在這里么?” “正是?!辟灼偷?,“我從未見主人這般高興過。” 我頷首,往里面走去。 秦叔和兄長在堂上坐著敘話,見我來,二人都露出笑意。 “那日我見到大公子回來,當(dāng)真是又驚又喜。本想著好不容易重聚,該多住些日子才是,可大公子又要去洛陽,還要帶著娘子去?!鼻厥逡贿吔o我倒茶一邊問,“宮中的事,娘子都交割清楚了?娘子真的從此不必出家了?” “正是?!蔽艺f,“這事,是太上皇下了旨的?!?/br> 那倒茶的手頓了頓,秦叔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兄長。 “不想,太上皇竟默默為上官家做了這許多事,可謂仁至義盡?!彼锌?,“從前在下不知這許多,對他有所誤解,卻是慚愧了?!?/br> “太上皇是太上皇,董裕是董裕。”兄長道,“先生何愧之有?!?/br> 又寒暄了一番,秦叔望了望外頭天色,對兄長道:“近來天氣難料,也不知會不會下雨,依在下看,大公子和娘子還是該早些啟程才是?!?/br> 兄長道:“先生言之有理?!?/br> 說罷,他起身到房里去收拾東西。 我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喝一口茶。 “大公子說,那日與娘子重逢時,他與娘子說了許多話?!鼻厥逶谝慌缘?,“當(dāng)年,他有許多事瞞著娘子,娘子很是怨恨他。” 在秦叔面前,我一向沒什么好隱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