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慕之賓 第7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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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外的是幾間通鋪,能安頓侍衛(wèi)門,往里走,有三間單房,倒也正好。 這屋舍,說是上房,但陳設簡單粗陋,連鄉(xiāng)下人家的也比不上。 “出門在外,將就些?!毙珠L帶著我進了最里面的一間,親自給我鋪了褥子,對我說,“過一夜,明日便又啟程了?!?/br> 我應一聲,忍不住道:“兄長不必多想。我當年逃難之時,比這里差的屋舍也不是沒有住過?!?/br> 兄長苦笑,沒答話,摸了摸我的頭。 “兄長住哪一間?”我問。 “住你隔壁?!彼f。 那么不用說,再隔壁,就是太上皇的。 “阿黛,”兄長忽而道,“你改主意了,是么?” “改什么主意?” “那婚事?!彼f,“你先前打算能拖則拖,能躲則躲,故而跟我去洛陽,對么?” 我知道我的心思瞞不過兄長,沒有否認。 “出城前,你卻突然說不去了。”他說,“不是改主意了又是什么?” “與這婚事無干?!蔽彝蓓斏系牧鹤?,道,“我不過是想著今年我還不曾去給母親掃墓,總是不妥,所以打算留下,讓兄長先去洛陽?!?/br> 兄長的眉梢微微抬起,正要說話,外頭傳來呂均的聲音,說晚膳備好了,請我們去用膳。 他應一聲,轉過頭看了看我。 “阿黛,”他的手按在我的肩頭,神色認真,“我雖欣賞子燁,承了他的恩情,也愿意為他效勞。但這是我的事。我將過去的一切向你和盤托出,并非要游說你,而是不愿瞞著你。你已經(jīng)做了許多,如今我回來了,剩下的事便不必你來扛。你想過什么樣的日子,自去追尋便是,不必為了別的再委曲求全?!?/br> 我望著他,沉默片刻,唇角彎了彎。 “知道了。”我說,“我從不委曲求全。” 第一百零九章 明言(上) 天氣時晴時雨,陰天居多,遮住了太陽,倒是不太熱。 若是下雨,一行人也不冒雨趕路,往往會找地方避雨,等不礙事了再前行。 我知道,這大約是為了照顧我和兄長。 因為和呂均閑聊時,我聽他說過,太上皇之所以總能出人意料地出現(xiàn),乃全靠兵貴神速四字。從前,無論是去哪里,他喜歡帶著小隊人馬微服出行,路上一切從簡,無論風雨照樣趕路,他們早就習慣了。 “娘子?!眳尉α诵?,“有你在時,上皇總是反常些?!?/br> 我不答話,看著他,道:“有件事,我想問你?!?/br> “何事?” “那日我在廣壽寺里看到的人是你?!蔽艺f,“出錢重建廣壽寺和我母親那觀音堂的人,也是你,對么?” 呂均訕訕。 “娘子都知道了,還問小人做什么?!彼f。 “自是要問?!蔽艺f,“這幾年來,你照顧了我們兄妹不少。我不喜歡不明不白一知半解,你都與我說一說?!?/br> 呂均干笑一聲。 “我做的事,都是上皇吩咐的。做的也就那兩三件,娘子不是都知道了?” 他一副小心謹慎的樣子,我知道威逼利誘也沒有,于是決定換個辦法。 “那便說說你。”我說,“我記得當年,先帝將齊王府的近侍都遣散了,不許他帶去齊國。那時,你應當也遣散之列?” 說到自己,呂均便有了興致。 “娘子說得不錯,當年先帝對殿下可謂防備甚重。殿下去齊國,除了他自己,其他都是先帝的人?!彼f,“不過也并非沒有對策。其他弟兄都尾隨殿下去了齊國,在臨淄城中待著,暗中保護殿下。我則在京中留下,在新豐樓里當個伙計,為殿下打探消息。” 聽到新豐樓三個字,我愣了愣。 大約看出我的驚訝,呂均笑了笑,道:“娘子也知道那時殿下的處境,從前跟他有些來往的官宦顯貴,都已然避之不及,又怎敢收留他的人。倒是那新豐樓掌柜,從前遇到過麻煩,受了殿下的恩惠才支撐過來。殿下離開之后,他就收留了我。那等去處,反倒是個能打探消息的好地方。殿下臨走前,吩咐我將聽到的消息整理,寄到臨淄城的弟兄手上,再由他們送到殿下手上。” 我朝太上皇那邊看一眼。 ——我會回來,你信么? 他當年離京之前對我說的話,又浮起在心頭。 “新豐樓食客魚龍混雜,什么人都有,每日的閑話車載斗量也不為過。”我說,“你要把聽到的所有東西都告訴他,也不知要多大的信封?!?/br> 呂均忙道:“卻也不必如此。殿下想知道的消息只有三樣,一是諸皇子動向,而是朝廷動向,三是……” 話沒說完,他忽而頓了頓,瞥我一眼:“三是別的?!?/br> “別的是什么?” “別的就是別的?!眳尉鶕蠐项^,“但凡我覺得要緊的,便也寫進去?!?/br> 我不糾纏這個,因為我想知道的,已經(jīng)知道了。 三樣之中,諸皇子動向位列第一。 杜行楷和齊王的事,是跟太子被廢連在一起的。先帝借題發(fā)揮整治一番之后,太子這事也隨著齊王離京而過去了。 但隨之而來的,是爭位。 幾個皇子都非嫡非長,且在朝廷之中各有山頭,此時,立誰為太子就成了朝中爭斗的首要之事。 景璘雖然是先帝最喜歡的皇子,奈何景璘的勢力最弱,在他成氣候之前,先帝按兵不動,遲遲不立太子。 朝中爭斗激烈的時候,連父親也很是為難。他曾感慨,說這般局面,在太子被廢的時候,就已經(jīng)注定了。先帝廢太子cao之過急,究竟是意氣用事了。 甚至我覺得,就算先帝沒有北伐兵敗,諸皇子之亂也會爆發(fā)。只是造化弄人,亂事竟隨著先帝被俘而提前來到。 而那人,顯然預料到了這一點。 所以他說,他會回來。 那一天,后來果真來到,他也真的做到了。 “后來呢?”我沉默了好一會,繼續(xù)問道,“先帝出事之時,你也在京中么?” “那時京中情勢愈發(fā)不好,人人自危,尤其……”他看我一眼,訕訕,“尤其是娘子家出事之后。朝野亂成一鍋粥,京中日益不安定,眼見著要起是非,不少人都離京避禍去了。新豐樓也是一樣,店主人打算回鄉(xiāng)去,我本來也打算去臨淄投奔殿下,可臨行前,殿下突然到了京中。說來,那時殿下本想盡力將大公子和娘子救出來,可當時上官家著實是眾矢之的,無法施展手腳。耿御史對殿下忠心耿耿,對殿下說,眼下之計,只能另辟蹊徑,先讓大公子和娘子保命。于是,殿下讓我護送大公子去遼東暫且安頓,讓耿清尋個由頭,將娘子送入宮中出家。后面的事,娘子也都知道了?!?/br> 我看他一眼:“我知道什么?” 呂均愣了愣,道:“便是京中大亂時,殿下令人守在娘子藏身的山莊外,護著娘子……” 他的聲音,隨著我定定的目光,愈發(fā)變得小了。 好一會,他又撓撓頭,干笑一聲。 “上皇不曾將這事告訴娘子么?” 我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怪不得。 當年逃出宮去的時候,京中已是大亂,可我們一路逃走,暢通無阻。躲到那處山莊之后,外頭時常有賊兵流竄打家劫舍的消息傳來,可我們卻能一直安穩(wěn)住著,不被打擾。 過去,我一直覺得,這是我時來運轉。老天欠了我許多,終于做了一回人。 可沒想到,并不是。 “娘子?!眳尉行┗?,臉上的笑愈加虛,“我胡謅的,娘子切莫……” “所以我當年就算不回宮,他也知道我在何處,是么?”我打斷呂均的話,問道。 呂均甕聲甕氣地“嗯”一聲。 我深吸一口氣,再看向那邊。 他仍跟我兄長說著話,大約是在談著朝政之事,神色頗是認真。 說什么再也不會騙我。 敢情瞞著就不是騙了,也不知道他還藏著多少事我不知道。 我倏而站起身來,在呂均詫異的注目下,朝太上皇走去。 他很快發(fā)現(xiàn)了我,打住了話頭。 我徑直走到他面前,看著他的眼睛:“我有話與你說?!?/br> 第一百一十章 明言(下) 一抹異色,在太上皇的臉上閃過。 他的目光隨即瞥向我身后。 呂均正大聲跟人聊天,大約沒在看這里。 “什么話?”他收回目光,問道。 我沒回答,看了看一旁的兄長。 兄長的眉梢微微揚起。 周圍,侍衛(wèi)們笑嘻嘻看著,眼神皆是曖昧。 隨即有人招呼道:“雨要停了,都去看看馬匹,過不久便要上路了?!?/br> 眾人隨即響應,紛紛往草廬外走去。 兄長也笑了笑,對他說:“我也去看看我的馬?!?/br> 可他才轉身,卻被太上皇叫住。 “既然雨停了,不可拖延,速速趕路才是。”說罷,他看向我,“天色不早,再走十余里,便有客舍。有什么話,安頓之后再說。” 我愣了愣,驀地瞪起眼睛。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