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慕之賓 第1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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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是為了恭郎的事?!彼麚崃藫犴殻瑩u頭道,“諺郎有所不知,這些日子,不少鄉(xiāng)人去告了狀,將他們父子賣官鬻爵欺壓鄉(xiāng)人的事抖了出來?!?/br> 我說:“從前,這等事竟是無人說話么?” 第一百七十章 大火(下) “誰敢呢?!比骞?,“恭郎的三個兒子可都是有官身的,民告官,可是要先打殺威棒的。便是結(jié)實(shí)的大漢,挨了那棍子也是要掉幾層rou。再說了,恭郎結(jié)交頗廣,平日常到洛陽去,開口就是到那個大官家中去做客。我等鄉(xiāng)人雖是見識短淺,可官官相護(hù)的道理不會不懂。萬一殺威棒打了,狀子遞上去又泥牛入海,豈非得不償失?這都是有過先例的。從前恭郎侵吞族人田地,族人告到本地縣長曾汝那里,不料曾汝與恭郎本就是一丘之貉,那族人不但沒告成,還差點(diǎn)因?yàn)闅⑼魜G了性命,嘖嘖……” 他一邊說著,一邊搖頭擺手。 坐在一旁聽著的白氏問道:“如今怎么又敢了呢?” “還不是太上皇?!比骞珶o奈地笑了笑,“太上皇為府上撐腰,鄉(xiāng)人們都是看在眼里的。得知恭郎父子都被押到了大牢里,就有好些人當(dāng)即商議著要城里去找人寫狀子,要去洛陽打登聞鼓,到朝廷里去喊冤。加上那場大火,鄉(xiāng)人都覺得這是老天要收了他。”說罷,他嘆口氣,“恭郎也是平日里欺壓鄉(xiāng)人太盛,從前國公在的時候還好,有什么事鬧到他面前,他能彈壓彈壓,恭郎不敢得罪他,也還是收斂。他走了之后,恭郎就肆無忌憚起來。不然,都是鄰里,還是族親,怎會招人忌恨如此?那日,上皇說若有徇私枉法賣官鬻爵之事也要徹查,這話出來,鄉(xiāng)人們心里就有了數(shù)。這不,去打了登聞鼓之后,遞上朝廷的狀子足有十幾張。朝廷不但沒打殺威棒,還即刻接了,火速徹查,嘖嘖……” 這兩聲嘖,頗是意味深長。 他看著兄長:“聽聞諺郎從前與上皇私交甚篤?” “上皇處事向來公正,只辨善惡,無論親疏。”兄長看我一眼,神色平靜,道,“上皇為政不過兩年,治下或許有那看不到的地方,可一旦看到了,他不會姑息。邪不勝正,便是上皇不來,惡人也不會長久?!?/br> 三叔公干笑一聲,道:“諺郎所言甚是?!?/br> 送走三叔公之后,兄長仍皺著眉,對我說:“恭伯父之事,畢竟與我們家有牽扯,我還是去洛陽一趟,問上一問?!?/br> 我也有此意,頷首:“兄長去吧,快去快回?!?/br> 兄長將家中的事交代一番,隨即乘車而去。 回到后院里,楊氏笑著對阿珞道:“你看,上皇說誰欺負(fù)你們就抓誰,這不,那日欺負(fù)了你的人就全備抓了?!?/br> 阿珞眨了眨眼睛,道:“他們是欺負(fù)了姊姊才被抓的。” 楊氏和孟氏都看著我笑。 我點(diǎn)點(diǎn)阿珞的額頭:“胡說,上皇可沒跟我說過什么抓人?!?/br> 阿珞吐吐舌頭,轉(zhuǎn)身跑到外頭玩耍去了。 “這也終究了卻了我等一樁心事?!卑资系?,若非上皇,只怕我等孤兒寡母無法應(yīng)付恭伯一家?!?/br> 楊氏想了想,對兄長道:“這位吏部侍郎到上官里來,既是專為了差恭伯的案子,可要到我們家來問話?” “就算來了又何妨?!泵鲜系?,“我等不但不曾作jian犯科,還是苦主,照實(shí)說便是。” 楊氏拍了拍胸口,苦笑:“妾是當(dāng)年抄家的時候著實(shí)嚇怕了,見到那穿著官服的人到了面前就發(fā)怵,唯恐動不動就說什么大刑伺候?!?/br> 白氏笑道:“有上皇在,誰敢造次。你還不如阿珞,當(dāng)年她與四娘生生分開,是照實(shí)嚇怕了,接回來的時候連話也不肯說??膳c上皇熟悉之后,她膽子就大了,別看整日躲在六娘后面,可沒少攛掇著阿譽(yù)和阿諶搗亂。” 嘴上這么說著,但眾人仍不敢怠慢。楊氏甚至特地備了膳,等著那位吏部侍郎登門??芍钡絻扇蘸?,那些吏部的人離開,也不見有人登門。 “三叔說,那吏部侍郎問話的都是遞了狀子的。我們家不曾遞狀子,自也不會登門。不過看這個樣子,不必我們家出面,恭郎家也不能翻身了?!?/br> “咎由自取?!泵鲜虾藓薜?,“當(dāng)年國公是怎么對他的?竟是這等狼心狗肺,國公若是知道了只怕后悔得很?!?/br> 正說著話。一名仆婦跑來稟報,說:“娘子,夫人,外頭有洛陽的客人來了。” 我們皆詫異。 “什么洛陽的客人?”白氏問道。 “是永明侯夫人,”仆婦有些支支吾吾,“便是……便是杜婈杜娘子的母親?!?/br> 我愣了愣。 “杜娘子的母親?” 白氏等人面面相覷。 孟氏皺眉,看著我:“這些年,我等雖也住在洛陽,卻與這位祝夫人素?zé)o來往,也不曾見過面。聽說她一直想要讓上皇娶了杜娘子,如今他突然登門,莫不是沖著娘子來的?” 白氏的神色已然恢復(fù)平靜,道:“來的是客,大公子不在,這祝夫人又是女眷,于情于理,我等都要出面待客才是。她為何而來,去看看便知道了?!?/br> 眾人應(yīng)下。 這位祝氏,我是第一次見到。 與先前的想象不大一樣,她個子頗高,面容豐腴,雖然衣飾素淡,卻并沒有孀居之人的清寡,反而很有幾分雍容的傲氣。 目光相觸之時,我就知道,這并非一個和善的人。 至少對我不會和善。 白氏迎上前,行禮道:“未知侯夫人來訪,妾等有失遠(yuǎn)迎。” 祝氏看了看她,沒有答話,目光越過眾人,看向了我。 “諸位不必多禮。”她說,“妾今日登門,乃是專為見上官娘子。不知娘子可有閑暇,與妾說上兩句話?” 白氏顯然覺得這祝氏無禮了些,眉頭皺了皺。不過,她仍看向了我。 我看著祝氏,少頃,對白氏道:“既如此,我與侯夫人在堂上說話便是?!?/br> 白氏頷首,吩咐仆婦看茶,而后,帶著眾人到后院去了。 我在上首坐下,祝氏卻不慌忙,站在堂上,目光將四周掃了掃。 “妾聽聞,這里曾經(jīng)有高祖皇帝親筆書寫的匾額,世代供奉。”她說,“上皇有意要將這匾額還回來,是么?” 我說:“上皇向來說到做到,他若這么說過,當(dāng)是言出必行?!?/br> 她轉(zhuǎn)過頭來,看著我。 “言出必行?”她說,“娘子千方百計讓上皇娶了你,大概也是用的這個說辭,對么?” 第一百七十一章 祝氏(上) 我看著她,那種被冤枉的啼笑皆非之感又回來了。 只不過上回是太上皇,這回是她。 “夫人何以覺得,這婚事是我千方百計求來的?”我問。 祝氏冷哼一聲,卻并不急著回答我的問話。 她拿起杯子,喝一口茶,道:“我雖不曾見過娘子,可當(dāng)年娘子與上皇的事,妾知道得清楚。先夫?qū)ι匣实呐囵B(yǎng),可謂嘔心瀝血,凡上皇之事,無論巨細(xì)都放在心上。他們師生二人,唯一一次爭執(zhí),卻是因娘子而起。如今上皇好不容易完成了先夫心愿,執(zhí)掌天下,娘子卻要挾舊勢鳩占鵲巢,只怕是明眼之人,都不能看下去。” 心頭被觸了一下。 倒不是為了后面這句話,而是她說的,太上皇與杜行楷爭執(zhí)的事。 ——孤走到他跟前,他將孤錯認(rèn)成了杜行楷,一把扯住孤的衣角,說什么她再也不會原諒我,你滿意了么云云。 “挾舊勢鳩占鵲巢?”我定了定心神,道,“我不明夫人之意?!?/br> “自從先帝被俘,娘子家中獲罪,鄭國公一系樹倒猢猻散。這些年,這干舊臣雖大多投到了魯國公蕭純名下,卻仍大不如前。光是一個董裕,就能讓他們頭疼。何故?皆因上皇才是那真正的天子。娘子想讓上官家重回當(dāng)年風(fēng)光,不但讓上皇赦免了了上官家的罪,還把娘子的兄長也從遼東放了回來。下一步,娘子當(dāng)上了太上皇后,便是恢復(fù)國公家的爵位,收攏舊臣,重掌權(quán)柄?!彼⒅?。緩緩道,“娘子果真以為別人都是瞎子,這點(diǎn)用意也看不出來么?” 這話頗有些咄咄逼人。 可惜,我自幼十斤體重十一斤反骨,別人越是說話難聽,我越是不會服軟。 我的唇角微微彎了彎:“這些話,夫人何必與我說?自古以來,有昏君才有妖妃。無論是婚事還是將我家赦罪之事,都是上皇親自許下的,夫人只消勸說他,讓他打消了念頭便是了,豈不比來對我說這些更為有用?” 說著,我語氣放緩:“還是說,在夫人眼中,當(dāng)年上皇因?yàn)槲叶c杜先生反目,便已經(jīng)與昏君無異。夫人怕與他提起此事,他反倒會與夫人反目?” 這話,果然讓祝氏面色一變。 她一下站了起來,昂首看著我。 “當(dāng)年,上皇鬼迷心竅,非要娶你。先夫告訴他,就算先夫愿意,鄭國公也不會愿意。先夫問上皇,若不久之后,他就死在了鄭國公手上,上皇會如何自處?”看著我發(fā)怔的眼睛,她冷冷道,“那時,上皇答不上來。后來先夫果然死在了鄭國公的手上。直到這時,上皇尚才明白過來,迷途知返,蟄伏齊國,開創(chuàng)今日一番基業(yè)?!?/br> 她一口氣說罷,停了停,仍看著我,繼續(xù)道:“此事,我從不曾在上皇面前提過,藉此為杜家爭利。可上皇若再執(zhí)迷不悟,我也必不會讓上皇重蹈覆轍?!?/br> “如此說來,我就是那夫人所說的讓上皇執(zhí)迷不悟之人了?!蔽艺f,“不過這癥結(jié)仍在上皇的身上。夫人不若將這些話原樣與上皇說去,他一向敬重夫人,想來必然會依照夫人之言,撤了婚事。不過夫人如此車馬勞頓,親自到這上官里來教訓(xùn)我,可見夫人已經(jīng)說過了,上皇卻不曾如夫人的意。夫人奈何不得上皇,就只能到我這里來使勁,對么?” 這話顯然是說中了,她盯著我,目光愈加嚴(yán)厲。 “如此說來,你承認(rèn)是你蠱惑上皇,讓他執(zhí)意娶你了?” 頭一回,我覺得被冤枉也沒什么不好。 “正是?!蔽椅⑿?,“我與上皇本兩情相悅,當(dāng)年分開,皆是無奈。這些年來,他忘不了我,我也忘不了他,如今男未婚女未嫁,正好……” “無恥之尤!”祝氏已然聽不下去,指著我斥道,“男女私通,本有違德行,凡受圣人教誨之人,皆為不齒!你做出這等事,丟盡家族顏面,竟還敢大言不慚說出來,可鄙可棄!” 我覺得,這位祝氏,與杜行楷顯然大不一樣。 杜行楷雖有時行事偏執(zhí),不討人喜歡,但連我父親也對他頗有敬重之意,說他有為公之心。他當(dāng)年極力拆散我和太上皇,皆是為太上皇的前程和他心中的大業(yè)考慮。就算我至今無法茍同,也不得不承認(rèn),這并非出于私心。 而這位祝氏,雖滿口的仁義道德,卻看得出來,她想要的其實(shí)是讓杜婈登上后位。 我微笑,道:“據(jù)我所知,所謂私通,必是兩人合力而為。我有違德行丟盡顏面,太上皇亦然。既都是德行有虧,那么他配我也算門當(dāng)戶對,正好不必再去禍害別人,夫人以為呢?” 祝氏的眼睛里幾乎要飛出刀子來。 “你這妖人?!彼穆曇衾溆玻澳詾槲也恢阍诰┏抢镒龅哪切┦?。你與皇帝勾勾搭搭不清不楚,流言傳得滿天飛。這等水性楊花之人,怎配得上上皇!” “配不配得上,是上皇說了算,而非夫人?!?/br> 一個聲音突然從堂后傳來。 我回神,轉(zhuǎn)頭看去,卻見白氏、楊氏和孟氏走了出來,皆面色冷峻。 看到她們,祝氏也是一愣。 她臉上的神色一臉,重新變得盛氣凌人。 “鄭國公府號稱世代簪纓,原來竟是這等教養(yǎng)?!彼湫σ宦?,“幾個妾侍,未蒙傳召,竟擅自上堂插嘴。” 楊氏和孟氏皆目光不定,白氏卻神色鎮(zhèn)定,道:“妾等敬夫人誥命加身,以賓客之禮相待,而夫人竟出言不遜,咄咄逼人。若出身,妾幾個加起來也遠(yuǎn)不及夫人;可論教養(yǎng),妾等可將夫人睥睨而視?!?/br> 祝氏輕蔑地收回目光,沒有理會,卻再度看向我。 “我方才說的話,娘子謹(jǐn)記?!彼淅涞?,說罷,并不行禮,轉(zhuǎn)身而去。 “這婦人,當(dāng)真是那什么侯夫人?”楊氏氣惱道,“我等從前在京中,比她了不得的皇親國戚也見過不少,何曾有過這樣的?” 孟氏嘆道:“她丈夫說什么也是死在了國公的獄中,她恨我們家也無可厚非,哪里還在乎什么禮數(sh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