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善意勸
藺云蘿被他突如其來的怒氣嚇到,坐起了身子,抱住藺遠的手臂問道:“爹爹您怎么了?您怎么生凌云的氣了?” 藺遠拍拍她,轉頭對著伏跪的凌云道:“起來吧,水留下,你出去找常林拿點跌倒損傷的藥來,言言磕到腿了。” “奴婢……這就去?!绷柙平z毫不敢抬頭,身體打著擺子一般邊退邊答道。 她退下后,藺遠才拿過水倒了一杯給藺云蘿。看著她一口一口的喝,心中卻開始琢磨剛才發(fā)生的事。 他明明沒有做什么,他只是親了一下自己的女兒罷了。 就算被外人看到了,又值當什么呢?他自問:既然沒有什么,那為什么你剛才下意識的反應竟然是要殺掉那個丫鬟呢? 為什么她渾身顫抖,什么也不敢看?還要欲蓋彌彰地說自己什么也沒有看到呢? 他越想越深:所以,是自己的行為太過火了,讓外人誤會了對嗎?對吧。 可這么可愛可憐的女兒,在外面漂泊無依了六年,又變成了這個樣子,誰能不疼呢? 他只是過于心疼自己的女兒罷了! 他和全天下的父親一樣,只是想把世間最好的一切都捧給愛女罷了! 藺遠在心中說服了自己,卻下意識地逃避了其他一些更深的東西。 大雨過后的第二日又是一個天朗氣清的好天氣。 而昨夜發(fā)生的那一個小插曲早已成了被暴雨掩埋的無數(shù)個秘密之一,只在某些在意的人心中留下了印痕。 藺遠四更就起身去上朝了。 他兼任戶部和吏部的職,加之又要推進稅法和地法gai革,是以現(xiàn)如今忙得團團轉。 “爺,明州有書信至?!背A衷谔A遠上馬前叫住了他,呈上了一管卷得極細的竹筒。 藺遠眼神一動,接過他手上的信筒,從中抽出信紙,上面只寫了幾個字:萬事具備,唯欠君之東風爾。 一眼看完,他唇角微微勾起,撕碎了信紙,旋身上了馬,兀自往皇宮里去了。 當天的朝會無比熱鬧。 一個向來沉得住氣的保守派官員在朝會上一反常態(tài),激進地痛斥藺遠藺尚書為了一己之私,想借革新之便,行黨同伐異,掃除異己之事。 并求皇帝明察,誅殺結黨營私之人,還朝堂以清明氣象。 言辭之懇切,語氣之激烈,煽動得滿朝堂的保守派官員都隨之附和,意圖一舉清掃藺遠和革新派。 然而帝王之道,講究的乃是中庸制衡。 這名老臣領著眾人這么一鬧,皇帝反而偏向了藺遠這一邊。 焦灼爭吵不休了數(shù)日的稅法和地法gai革的問題終于在今日得到了皇帝的首肯。 但皇帝亦有言在先,先在徐州試行,且不可cao之過急。 革新本就是皇帝所愿,但他不愿意和頑固的世家門閥對上,也不愿意損害自己的利益。 于是他放任了兩派之爭,就是為了下今日這個“革新但不全革”的命令。 他的心思藺遠早已摸透,此刻聽了他的御令當然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不過既然命令已下,最后會實行成什么樣子,那就不是這個皇帝能控制的了。 他叉手行禮,懇切地道了句:“微臣謝皇上信任,臣定不辱使命,交給皇上一個最好的結果?!?/br> 常林正在宮門口等著藺遠下朝。 宮門打開,遠遠看著這些大人們一個接著一個的走出來,忙牽著馬走到更近一點的地方等人。 藺遠的身影遠遠地墜在了人群的最后面,又被工部的楊大人叫走,他牽著馬又退到了偏一點的位置,繼續(xù)等候。 “予安兄慢行。”另一邊,楊明風叫住了藺遠:“今日這一出……可是……?” 他語焉不詳,可他想問什么藺遠卻一清二楚。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眼前胡須花白的老頭:“同光兄,你怎么會有此想法?我要是能主使今日的場面,說動那些頑固的家伙們在朝會上這么做,又豈會在之前任由他們三番四次地破壞我的計劃?” 楊明風本就只是懷疑,聽他這么一說也就放下了心。他本就不及藺遠善心計。 他天生是為了工事而生,于工事上面有一身異于常人的天賦。 要是論御下和善計人心方面,他卻遠不如藺遠。本來,他也不是很愿意參與這種斗爭中的。 可不幸,他的大女兒卻被嫁入了三皇子府。為了女兒的幸福,他也不得不跟隨三皇子一起籌謀。 “眼下局勢于你我大好。只是予安兄,皇上至今沒有定下接任你的人選,若是咱們在施行計劃的過程中,這繼任人選突然定下了,那咱們……” 藺遠一臉無所謂,抄著手看著遠處的天:“繼任人選定了又如何,今日同意試行革新計劃的可不是你我,而是皇上?!?/br> 他淡淡丟下這句話后,就快步走向了門口的常林。留下一臉疑惑的楊明風,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口中不停呼道:“是極,是極!” 然后一臉興然,腳步飛快地也走到了自家的車架前,車夫打馬一喝,也回府去了。 朝堂上的風起云涌藺府中一概不知。 昨夜一番折騰,藺云蘿起得不算早。藺遠那邊散朝了,她才將將爬起來,軟塌塌地靠在床架子上,任由紅喬給她洗臉。 “小姐,您可快坐好了罷。爺都快要散朝了,說不得一會回來就得和你一道用飯。你再塌著,奴婢不便給你洗臉,耽誤了用膳的時間你可別怨奴婢讓你餓肚子呀?!奔t喬哭笑不得的捏著毛巾,根本不知道怎么下手給自家小姐擦洗。 凌云本來在給藺云蘿找衣裳,聞言欲言又止地道:“紅喬,你先去換個熱點的水來吧。我先給小姐換衣?!?/br> 紅喬脆生生地應了一聲,抱著盆出去換水了。 凌云走到藺云蘿的身邊,伸手給她攏了攏頭發(fā)。 一面把衣服一件件抖開給她穿上,一面小心翼翼地哄道:“小姐,以后咱們就少去爺那邊頑吧。爺平日公務繁忙,也不多時間陪咱們一起頑。不若奴婢多叫馮小姐和楊二公子來府里?” 藺云蘿原本眼睛瞇成了一條縫,現(xiàn)在才算是終于睜開了:“為什么不能去爹爹那里頑?爹爹說的,我可以想去就去的呀?!?/br> 凌云和她解釋不清楚,說來她恐怕也不能明白。 于是就哄騙道:“小姐,爺是說了您可以想去就去??墒菭斂傆幸惶焓且o你找個母親的呀。給你找了母親之后也要給你生個弟弟meimei,這樣才會有更多的人陪你頑啊?你難道不想要弟弟meimei陪你頑嗎?” 紅喬和凌云都是藺府的家生子。紅喬是外院管事的女兒,而凌云則是后院老夫人身邊一位老嬤嬤的女兒。 是以她非常清楚老夫人是一定要為爺娶親的,于是隨口就用這個理由來哄藺云蘿。 再者,昨天晚上的那種情形,任誰人看了都只會心驚rou跳的吧。 她啟唇正要繼續(xù)誘哄,誰知藺云蘿猛然拉好衣服就跑了出去。紅喬換了水,捧著盆剛走到門口,身邊就飛快閃過一道水色的身影。 她急急放下手中的盆,和后面趕著出來的凌云一道追著藺云蘿的背影而去。 “小姐,您慢點跑啊。”二人邊追邊喊道。 藺遠剛走到仁清居門口就見這么一副你追我趕的場景。 他連忙上前將跑得呼哧帶喘的女兒接住。 藺云蘿一頭扎進了他的懷里:“爹爹,你是要給言言找個母親嗎?” 藺遠不懂她為什么這么說,攬著她抬頭看跟在后面的凌云和紅喬:“怎么回事?” 他還沒得到個結果,懷里的女兒又拽住了他的衣袖:“怎么了言言?怎么突然這么問?” “言言不想要爹爹找母親,”她說這竟然就這么無聲地留下了眼淚。 她雖然心智不熟,可從前被親生母親偷出府,又被賣掉的事情卻牢牢地在心上刻下了一道傷痕,至今仍舊難以愈合。 在藺云蘿的心里,母親不僅是恐怖的代名詞,現(xiàn)在更是要搶唯二對她好的爹爹的妖魔,令她害怕不已。 害怕到連凌云的話都沒聽完,就跑出來找藺遠,只想要親自聽爹爹告訴她一個答案。 藺遠念頭一轉就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他目光沉沉地抬頭看了一眼訥訥不敢言的凌云,溫聲問女兒:“言言,是不是凌云跟你說了什么?” 緊隨其后的紅喬和陳、柳嬤嬤幾人都訝異地看了凌云一眼,心中對于凌云這么做的原因卻是十分不解。 難道她是對主家存有非分之想?應該不會吧,凌云已經(jīng)有了定親的對象了呀。 而在感受到眾人打量的奇怪目光后,凌云簡直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