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今天被廢了嗎 第60節(jié)
他一直抗拒,抗拒這個可能,他假裝大方地說可以既往不咎,說只要她回來他就什么都不在乎了,可其實他在乎得要命,他恨不得將林晨紹碎尸萬段,挫骨揚灰。 可是,現(xiàn)在,霍長君自己撕下了這塊遮羞布,她說,“謝行之,我可能心底真的有了他?!?/br> 只有他知道,這句話的分量有多重。 她說心底有了他,那便是真的愛上了,往后她會像從前對自己一樣對他,奮不顧身,不顧一切,哪怕與全世界為敵她也絲毫不懼,只要他也愛她,不曾傷害她,那她便會是世界上最好的愛人和伴侶。 她的勇敢,堅毅和執(zhí)拗,統(tǒng)統(tǒng)都會用來保護(hù)自己的愛人,猶如往昔被保護(hù)的他。 謝行之張了張嘴,半晌什么話都沒說出來,指縫間的血細(xì)密地落在地上。 黑褐色的藥和猩紅的血混雜在一起,有一種詭異的違和感。 謝行之一點一點地?fù)炱鹉切┧槠椭^不曾看霍長君一眼,道:“藥灑了,我再去給你熬一碗?!?/br> 霍長君看著他端著染血帶藥的碎片離開,當(dāng)你不再愛這個人,當(dāng)你褪去了他身上的光環(huán)再看他之時,你竟會發(fā)現(xiàn)原來他也不再高不可攀和熠熠生輝。 霍長君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向來高傲挺直的脊背竟讓她看出了幾分傴僂的模樣,她扯了扯嘴角,眼底帶著幾分諷刺,他那么高傲的一個人竟是也會有不愿面對的一天。 可是,即便他再不愿面對,只要他強行將她留下一日,這樣互相折磨的日子就只會越來越多。 這還只是開始。 她依舊靜靜地躺在躺椅上,看著外面的白云舒卷,天空澄澈,白云忽變。 恍惚間,她好像看見了小孩和林晨紹,真的,有一點點想他們呢,回到家沒有了他們,她都不知道自己該跟何人訴說,與何人分享這一切。 第70章 回家了 小院里平靜又略顯荒涼,謝行之…… 小院里平靜又略顯荒涼, 謝行之再一次熬好藥送到房間,這一次霍長君倒是沒有再說什么,只是她也沒搭理謝行之。 兩個人又恢復(fù)了那種詭異的平靜與和諧, 謝行之一勺一勺地給她喂藥,仿佛方才她說過的話都不存在一樣,他認(rèn)認(rèn)真真、一絲不茍地伺候著霍長君,如今有關(guān)長君的一切都是他親力親為。 旁人連觸碰的機會都沒有。 謝行之看著她喝完藥, 放下碗給她擦了擦嘴, 然后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油紙包,還帶著余溫,這是他才叫人出去買的新鮮的桂花糕,他一直都知道她喜歡吃這些甜膩的東西,所以他想給她一個驚喜。 可等他打開油紙包, 拈著金燦燦的桂花糕放在霍長君的唇邊時卻見她已經(jīng)閉目睡去了。 神色安寧, 眉目平穩(wěn),好像已經(jīng)睡熟了。 謝行之看著她這般模樣, 輕嘆了口氣, 拈著糕點的手微微一僵, 她從前不愛吃苦的,總是會偷偷拿很多糕點吃食來和他一起分享。 謝行之想起她那時笑顏如花,燦若春光的模樣,心口一陣酸澀揪疼,仿佛被利爪狠狠抓住了一樣。他將桂花糕塞進(jìn)了自己嘴里, 禾木鎮(zhèn)的桂花糕沒有盛京城的甜膩軟糯, 入口有些干澀,他一口強吞嗆得有些難受。 謝行之猛咳了好幾聲,顯得有些狼狽, 他似乎有意識地往霍長君臉上看了一眼,可她依舊雙目緊閉,仿佛已經(jīng)進(jìn)入香甜的睡夢中,感知不到外在的一切。 他頓時就覺得也沒意思了,或許應(yīng)該說沒有人在乎的話,難不難受也不重要了。 他抿了抿唇,薄唇邊上還帶著干澀的桂花糕屑,他收好糕點和碗,眸光在霍長君平靜的睡容上流轉(zhuǎn)了一圈,最后還是妥協(xié)無力一般端著托盤起身出去了。 門框輕輕關(guān)上的聲音傳到耳邊,霍長君緩緩睜開眼。 母親說過,喜歡就要用盡全力,拼了命地去對一個好,要好好地愛他,讓他歡喜。 不喜歡便不要蹉跎別人的時光,學(xué)會感激別人的愛與戀慕的同時,更要學(xué)會溫柔且堅定地拒絕。 可他假裝這一切不曾發(fā)生,假裝她沒說過那些話,自己愿意自欺欺人,根本不給她拒絕的機會,那她能怎么辦呢。 她看著窗外流轉(zhuǎn)的白云藍(lán)天,那么,無聲的沉默便是反抗。 * 侍衛(wèi)們將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好了,是時候啟程回盛京了。 霍長君站在小院門口,深深地望著這里的一切,眼前像是走馬觀花一樣浮現(xiàn)出過往的回憶。這里算是她這輩子活得最安穩(wěn)的一段時間了。 沒有戰(zhàn)爭,沒有陰謀詭計,也沒有辜負(fù)與傷害,只是時間來得太快了些。 這樣安穩(wěn)的日子一眨眼就從手邊溜走了。 她的眼角忍不住泛紅,鼻翼酸澀。 謝行之捏緊了拳頭,想開口諷刺,卻又死死地壓制住了自己的聲音。他本就不招她喜歡了,不能再招她厭惡,反正她也要跟自己回去了,很快她就會忘記這里。 他會讓她記起他們過往的一切,然后他們一樣會幸福的。 謝行之上前一步擋住她的視線,低道:“該上馬車了。” 他攙扶著霍長君就要將她扶上馬車,可霍長君卻立在原地不愿動,良久,啞道:“能不能……不走……” 謝行之到心口像是一下被揪了起來,他張了張嘴,卻沒能出聲,這是長君第一次如此平靜又透著哀求的語氣和他說話。 許是因為這種沉默讓每個人都覺得心焦,霍長君在把話說出口之后也感覺到了自己有多愚蠢卑微,她扯了扯嘴角,眼底帶著一絲諷刺,然后便轉(zhuǎn)身上了馬車。 白云蒼狗,世事變幻無常,流年似水,徒留傷悲。 謝行之看著扶空的手,神情微怔,靜默良久,才緩緩收回手,然后一道坐上馬車,從小院離開。 身后,趙成洲看著這一幕,微微嘆了口氣,走到這一步他們都有著不可推卸的責(zé)任。 揚塵四起,金秋十月,謝行之帶著霍長君離開了禾木鎮(zhèn)。 而遠(yuǎn)在燕國小鎮(zhèn)的林晨紹得知消息的時候,手指微顫地吃著干澀的桂花糕。 翠娘看著他神色平靜,卻滿身都浸透著陰郁氣息的模樣,善解人意道:“若你想,我可以陪你回去?!?/br> 林晨紹并未出聲,而是拿了一塊桂花糕喂在小孩嘴里,然后聲音淡漠道:“我沒有辦法辜負(fù)她拿命換來的自由。” 她既然覺得這樣才是對自己好,那他便按照她以為的對他好的方式活著。 只是……長君,那我想你又該怎么辦呢? 我要如何才能回去看你。 * 從蒼茫大漠回到繁華精致的盛京城,霍長君撩開簾子的那一瞬就好像當(dāng)年初到盛京時的場景。 這一切的一切就好像是鏡花水月夢一場。 他們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又回到了原地。 趙成洲騎著馬就走在馬車旁邊,容貌一如當(dāng)初那般俊朗軒昂,只不過氣質(zhì)上是從少年郎變成了成熟的男子罷了。 她看著趙成洲的側(cè)臉,腦海中又回憶起了那一句,“成洲哥哥,你說他會喜歡我嗎?” 他說:“長君會得償所愿的。” 那時的她滿心歡喜,心底忐忑不安,臉上卻還帶著幾絲害羞和嬌俏,還有一絲絲期盼。她是懷著滿腔愛意來到這里的,可她離開的時候卻只剩下了滿身傷痕。再回來,更是拖著一副殘軀,一無所有。 而如今,霍長君感受著身側(cè)的人替自己攏好的披風(fēng),她確實如他所言得償所愿了。 可她卻再也開心不起來了。 謝行之緩緩放下簾子,窗外微風(fēng)細(xì)雨,透著幾絲涼意,十月份從禾木鎮(zhèn)回到,抵京已近臘月,天氣濕寒得很。 她這一路回來,身體的狀況不算太好,路上還大病了一場,實在是不能再著涼了。 霍長君也不掙扎,只是沉默地接受著這一切。 也不知道現(xiàn)在的禾木鎮(zhèn)是什么樣子,他們都走了,小院沒人居住了會不會荒廢。 林晨紹……和翠娘他們又怎么樣了。 她微微垂眸,心底像是堵著一口郁結(jié)之氣,怎么都疏散不了。 馬車已經(jīng)進(jìn)城,趙成洲與他們分道揚鑣回了自己的府邸,臨走時沖著謝行之和她恭敬地行禮道:“恭祝陛下和娘娘歸京?!?/br> 謝行之?dāng)[擺手,讓他歸去,而霍長君一如既往地沉默著,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眼前,不聲不響地看著。 謝行之回頭看見她這副模樣,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是伸手撫了撫她的額頭,未曾感受到異樣,便握著她的手,低聲問:“可是哪里有不適?” 霍長君看著他璀璨的眼眸,亮晶晶的,從前她就是被他那身清冷高貴的氣質(zhì)所吸引,可如今看著竟也沒覺得有什么好的,不過是透亮了些,可是又知道那底下藏著多少陰私和算計呢。 說不定上一秒還對著你笑,下一刻便能要了你的命去,還不如林晨紹怒氣沖沖瞪圓了眼的模樣呢。 霍長君眼睫微顫,然后緩緩閉上眼,拒絕和他交流也拒絕看見他。 謝行之的手微微一僵,唇角緊抿,眼底的光亮一瞬間就消散了,但良久之后還是命人駕著馬車回宮去了,還低聲吩咐道要行駛得穩(wěn)妥些,莫要吵到了她。 他輕輕地?fù)釃糸L君的臉頰,將她額前的碎發(fā)輕輕別在耳后,然后看著她那張平靜英氣的臉蛋,靜靜地發(fā)呆。 這樣的抗拒和拒絕他已經(jīng)見過很多次了,多到數(shù)不清了,一樣會難過,心口會酸澀。 可是沒有辦法,他就是沒有辦法放手。 知道她倔,他如今是不敢逼她,更不敢讓她離開自己視線半點,生怕她跑了。 他想,這可能就是報應(yīng)。 可是,他就是沒有辦法放手。他緊緊地握著霍長君的手,她的手分明比自己還涼,他悄悄地將她的手放進(jìn)自己懷中,想讓自己的體溫溫暖她,卻感受到了那只手的抗拒和僵硬。 謝行之扯了扯嘴角,低道:“長君,我只是怕你著涼?!?/br> 霍長君對著他這些得寸進(jìn)尺的小動作只覺得煩悶,這有什么意義呢?只會讓兩個人都覺得不舒服。 她無奈地睜開眼,抽出手,斥道:“謝行之,別再做這些無謂的事情了。我已經(jīng)告訴過你,我心底的人已經(jīng)不、” “長君。” 他突然出聲打斷霍長君的話,攥著霍長君的手力氣一下就大了起來,弄得她都疼得“嘶”了一聲。 謝行之立馬慌亂地松開手,只見她手腕上烙印著一條青紅的印記。 他立馬翻箱倒柜就要尋來傷藥,可霍長君卻是看著他小題大做的模樣嘆了口氣,然后抖了抖袖子蓋住了印記,眼眸微暗,又嘆道:“謝行之,我們之間就算沒有他,也回不、” 她的父親,她的三千戰(zhàn)士,還有無數(shù)的英魂,即便她不愿意回想那一切,只要這些橫亙在她和謝行之中間一天,他們就不可能恢復(fù)如初。 走到這一步,他們剩下的也只有彼此折磨了。 何必呢? 可謝行之卻不等她把話說完。 聞言,他尋找傷藥的身影一頓,出口的話比她還快,道:“長君,我們回家了?!?/br> 他背影里透著的悲傷一瞬間就要浸染整個空間?;糸L君突然覺得和他無法交流,他們之間就算是再說上一百遍一千遍,謝行之也不會放手的。 就如同她也一定要傷得體無完膚才知道眼前人并非良人。 霍長君無力地嘆了口氣,望著窗外陰暗的天空,她有一種被黑潮水包圍的窒息感和無力扭轉(zhuǎn)的暴躁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