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發(fā)少年不是那種陰柔的長相。

    不是傳統(tǒng)美人的柔和秀氣，而是一種更加立體的視覺沖擊，仿佛淬了毒的劍光。

    該說是氣質(zhì)嗎？還是別的什么氣場、儀態(tài)、架勢之類的東西，面對其他人的目光，他絲毫不覺得窘迫，反倒抿著嘴唇牽出一個略帶邪氣的笑容。

    被他漫不經(jīng)心眼神注視到的地方如同被蛇纏繞，隔著衣服也能感受到細膩冰涼的鱗片貼著身體游走的錯覺。

    ……但是【帝人】的真實身份是【唯】才對。

    明明是同一個人，卻展現(xiàn)出天差地別的印象，仿佛同一幅畫像的兩面，鏡子的相反方向：少年高高仰起頭顱，眼神冷漠，少女背對他，緩緩低下腦袋，面色平靜。

    她很危險。

    木川唯看起來似乎溫柔美好，就連雙眼皮的線條，也優(yōu)美的無以復加。她會露出十分認真的表情，眼睛里閃出了光彩，全神貫注地凝望著對話者。這是她的習慣動作。

    他很危險。

    木川帝人看起來似乎雋秀瀟灑，懸直的鼻梁不高不低剛剛好，光滑細膩的唇角勾起來，膚色恰似在白瓷上抹了一層淡淡的胭脂。他似乎總是帶著沒干勁的隨性，說話時不時藏著幾分溫柔的逗弄之意，硬要說的話，就是無奈的寵溺吧。

    問題是太過危險的東西總讓人下意識遠離——不論是她極具侵略性的容顏，亦是他偶爾充斥寒冷濕意的眼神，都令人涌上一種警惕的微妙懼意。

    這是一種很特別的感覺，有點像是爬滿寄生藤蔓、潮濕酥軟、長著綠色霉斑的墻。

    ——露比·萊德率先發(fā)現(xiàn)了他里面掩藏的東西。

    答案就在少年共情能力極強的感知之下，木川帝人展露出的溫和風度越多，她就感覺自己離那個答案越近。

    要破壞掉嗎？

    不，絕對不能。

    她很清楚坦白的后果。

    這個少年會把一切都毀掉的。

    但是……沒辦法阻止。

    來不及了。

    *

    金發(fā)少女輕輕扶住身邊的樹干，朝他露出笑容：“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什么？”

    黑發(fā)紅眸的少年輕輕抿著嘴唇，不太明白地側(cè)過臉，他的側(cè)顏流暢而棱角分明，是顯而易見的帥氣。

    “我想摸一下你的臉?！彼ξ卣f。

    奇犽和杰在貪婪島是見過露比的，還算比較熟稔，能互相混在一起聊天互損，所以對于少女狂熱粉絲一樣的舉動也見怪不怪。

    “你能不能醒一醒，別活在夢里——”

    奇犽的吐槽很快被露比打斷，她故意湊近木川帝人，頭靠在他的肩頭，親昵又溫順：“帝人哥哥，不要跟這些人玩在一塊啦，所謂近墨者黑，而且他們還會給哥哥拖后腿，我就不一樣了，我只會心疼哥哥。”

    其他人戰(zhàn)術(shù)沉默：“……”

    只有雷歐力感嘆：“好茶啊?！?/br>
    杰奇怪地問：“那是什么意思，雷歐力？”

    墨鏡青年停頓一會，最后假裝無事發(fā)生地別過臉，不和小男生對視。杰得不到回答，于是又把視線投向其他人：“奇犽？”

    “那個就是茶，你記住她的話就好，下次看見這種直接遠離?！便y發(fā)少年擺擺手，滿臉嫌棄，不想多說。

    像是為了給綠發(fā)男孩演示一般，露比鼓起臉頰繼續(xù)和木川撒嬌：“帝人哥哥，你去王宮里救我，這么危險，你女朋友知道了不會生氣吧？你還抱著我跑了這么遠，你女朋友知道了不會揍我吧，她好可怕?！?/br>
    “不錯，有綠茶那味了，演得挺好。”木川少年只是無奈地摸摸她的發(fā)頂，習以為常地哄人。

    雷歐力小聲嘀咕：“我也想和美女貼貼！”

    木川默默瞥他：“你過來啊，我讓你有來無回?！?/br>
    雷歐力：“……草，欺負人是不是，我他媽直接告辭。”

    “你不需要休息一下嗎?！?/br>
    酷拉皮卡以禮貌客氣的口吻對虛弱的少女詢問。

    露比收斂神色：“不用。”

    兩個同樣是金發(fā)的年輕人還是第一次見面，露比確定她在對方身上看見了和自己相似的東西，她有些不愉快，一種奇異的反感漸漸浮現(xiàn)。

    “真的不用嗎？”

    “……”該死。

    木川帝人聞言走到她身旁，疑惑地打量女孩子：“露比你沒事吧？”

    來不及了。

    已經(jīng)到極限了。

    胸前的衣服被噴濺出的鮮血打濕的那一剎那，木川下意識的伸出手握住少女的肩膀，鋒利的尖刺劃開了虎口，少年感覺不到疼痛，他那一刻只是拼命的想把她身體里的傷口捂住。

    “為什么？”

    他無法維持著漫不經(jīng)心的神情，當機立斷摟住女孩子的脖頸，將她平躺著放在地面上，然后撕開了她肩頭的衣服——

    好幾層的棉布包裹數(shù)以千記的鋼絲鐵針，隔著布料完全發(fā)現(xiàn)不了。它們沿著血管蔓延，胸前被密密麻麻的針絲擠滿，幾乎找不到完整的皮膚。哪怕這樣，居然都保持著一種皮和rou的微妙平衡，在每一次心跳來臨時，極細的鐵針都輕輕沒入心臟，又隨著張合的動作移出，循環(huán)往復。

    “你、為什么不說啊——”那是不再冷靜的質(zhì)問。

    血沫從女孩子的唇邊溢出，她咳嗽了兩聲：“沒事……我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呢。這家伙可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大小姐啊。

    明明知道是謊言，木川卻無法反駁她的話。他手足無措地查看她的傷口，很快確認了自己根本無能為力，這不是他那零星半點醫(yī)療知識能夠救助的情況。

    “雷歐力，救救她?！彼讶康南Ｍ纪懈兜搅硪蝗说纳砩?，眼神中夾雜著自己都不清楚的希冀。

    “啊、啊讓我看一下！”

    青年回過神來，蹲下來，輕輕掀起少女腹部的衣服。他的動作小心翼翼，但盡管如此，也阻止不了震驚和絕望的蔓延：“……先止血試試？”

    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什么啊——人類的皮膚被千萬根鋼絲貫穿——心臟組織被鐵線擠滿——真的能救活嗎——早已經(jīng)沒救了吧這個人——把鐵針取出來毫無疑問會大出血——不，不要去想?。?！

    雷歐力搖搖頭，努力讓自己鎮(zhèn)定。他的左手開始顫抖，右手瞬間握住左手手腕，強制自己冷靜下來。

    “奇犽，飛艇還沒來嗎？”

    “已經(jīng)打電話催過了，還有幾分鐘就能到！”

    “露比jiejie加油啊，我們馬上就送你去醫(yī)院——”

    ……是現(xiàn)代醫(yī)療根本沒辦法治療的案例啊，雷歐力再清楚不過了。他只是徒勞地打開隨身的醫(yī)療箱，用止血劑和紗布擦去她身上溢出的血液，再過幾分鐘？不可能，這個女孩已經(jīng)沒有時間了。

    心臟重重地沉下去。

    “能答應我不要生氣嗎？”女孩子故作歡快地說。

    木川跪在她身側(cè)，輕輕抬起她的胳膊，讓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我之前明明有用祝福讓你健康長壽的，所以這次肯定沒事，你別害怕。”

    “我沒有害怕，我不會死的?！?/br>
    露比彎著綠色的眼睛，無數(shù)的血線順著身體的鐵絲流下來，她覺得自己已經(jīng)很棒了，能撐到現(xiàn)在，自己已經(jīng)很厲害了。

    “其實我一直想說的，一直沒有機會……那個時候，帝人君拯救了我和父親，帥氣又厲害——”

    金發(fā)綠眸的女孩露出微笑：“謝謝你?！?/br>
    仿佛是世界的重演。

    好像在哪里也聽過同樣的話。

    木川帝人難得露出怔然的表情，他好像理解不了似的，微微向側(cè)邊偏過去，松開少女的手掌，紅眼睛里的情緒被瞬間擊沉。

    同樣的黃昏景色。

    海面一片搖曳的芒草。

    漆黑而微微閃動的川面。

    到處都有的血色。

    原本放晴的天空，開始應景地下起之前的小雪。

    荷爾蒙餅干恰好也到了期限，垂著腦袋的男生那一頭短發(fā)開始變長，端正的坐姿在身形恢復之后，多出幾分不倫不類的卑微。就好像木川帝人這一形象所代表的世界最強的愿望，以及無所不能的假象，在此刻徹底破碎。

    無憂無慮年少時光，終于結(jié)束了。

    ……

    “不……別道謝啊……我只是在把那個人告訴我的事情復述再復述而已……”

    木川唯低著頭，眉心攢在一起，睜得很大的紅眼睛里溢滿了難過，她有些哽咽：“我其實根本就不是這樣的人，任性又狹隘，裝得好像哪里都能去，什么都辦得到一樣，但是，但是我心里完全不是這樣想的……隨便敷衍過去就好了、其他人都無所謂吧……我一直這樣自私自利，對別人的感情視而不見，總是在逃避……”

    幾滴眼淚落在金發(fā)少女的臉頰上，順著滑到她的唇邊。

    露比努力抬起手，她的眼睛已經(jīng)失焦，然后摸到那個女孩的臉：“不是這樣的哦，你是我見過最溫柔的、世界上最厲害的人……”

    露比·萊德如果沒有遇見木川唯，大概還會是那個在哈斯頤指氣使的大小姐，大概會為新款化妝品的發(fā)售高興，苦惱今天的日課，買好多香水和口紅，參加那些亂七八糟的宴會，大概還會和一個自己不愛的人結(jié)婚，碌碌無為地過完一生。

    “唯。”

    她忽然叫了她真正的名字。

    “你是女孩子也好，男孩子也罷，什么樣的性格都好，就算是假的也沒關(guān)系，只要是你——”

    “……”

    星河流轉(zhuǎn)，日月飛升，四季變遷，露比·萊德想通了一切，她所懷揣的感情絕不輸給世界上任何人。生死之間，她因愛而擁有度牒。

    “我想我是真的……很愛你。”

    最終，露比再一次奔向了她的愛情。

    *

    黑發(fā)少女不是那種陰柔的長相。

    不是傳統(tǒng)美人的柔和秀氣，而是一種更加立體的視覺沖擊，仿佛淬了毒的劍光。

    該說是氣質(zhì)嗎？還是別的什么氣場、儀態(tài)、架勢之類的東西，面對其他人的目光，她絲毫不覺得窘迫，反倒抿著嘴唇牽出一個略帶邪氣的笑容。

    被她漫不經(jīng)心眼神注視到的地方如同被蛇纏繞，像是分叉的蛇舌舔舐皮膚，那雙暴露在外面的紅眼睛是被詛咒了嗎？除了瘋狂邪惡，好像沒有其他詞語去形容。

    【唯】的真實身份是【有為】。

    像是察覺到了周圍人的視線，木川再次揚起嘴角笑起來。

    她很危險。

    “啊，終于找到了——”是闖入的其他團隊。

    嘰嘰喳喳的獵人群體，協(xié)會會長，還有不認識的男人，哦，那是一起考試的年輕人……叫什么來著？千也·莫蘭？

    她平靜地環(huán)顧四周，對上曾經(jīng)稱兄道弟的青年的眼睛。

    “是奶茶兄弟的meimei嗎？”他疑惑地問，很快，目光就被地面上大灘的血跡所吸引，“我靠這什么，有個疑似尸體的東西在這里啊喂！”

    “安靜。”木川唯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她似乎是自言自語：“惡魔在嗎？”

    少年們幾乎都能在腦海中勾勒她此時的嘴唇的弧度，這一絲嘲諷宛如刀柄掉在堅冰的海面，發(fā)出叮咚一聲的脆響。

    昏黃的天空，雪中潮濕的野原，爬滿霉斑的墻面，紅玫瑰花鮮艷地綻放?？諝庵械某睗窬奂饋?，黑色霧氣出現(xiàn)在她的肩頭，縈繞著臉頰，襯著少女愈發(fā)雪白的人偶般綺麗的臉蛋。

    “幫我救她，我跟你換?！?/br>
    很快，黑霧中出現(xiàn)了一只詭異的青色手臂，尖銳的指甲不似此間之物，透出nongnong的不詳氣息。

    那東西從鼻子里發(fā)出一聲輕笑：“好喲?！?/br>
    ……

    莫老五后退半步，抬起手臂以保護者的姿勢護住身后的徒弟，臉色難看：“還是來晚了?！?/br>
    “不是吧……”喬難以置信地喃喃。

    尼特羅指揮所有人遠離。

    凱特站到杰的身邊。

    一切都好像已經(jīng)偏頗，無法挽回了。

    “……還真準啊，預言?！?/br>
    【第五段歌詞：西邊境的將死之人和世界最強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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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要的反派上線了。

    木川：“大家好，我很弱，我不做人了。”

    螞蟻們：“？你在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