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妻(軟骨香) 第59節(jié)
張?zhí)珜λ?,不是她應該得的,她不能得寸進尺。 抿唇,含笑叉開話題,“夏日里怪悶的,稍微走兩步便覺得熱,我不耐煩帶那些個,一是擔心摔著碰著,二來,本就燥熱,帶著就更悶了?!?/br> 這話說的極對。 張?zhí)埠澩?,見池塘邊雖是夏季,可蚊蟲漸漸起來,喊過陪嫁婆子, “前陣子我得了幅中空福壽金花香鐲,一左一右兩只香鐲,蝙蝠壽字環(huán)環(huán)相連,黃金雖不大值錢,是宮里出來的東西,聽說南邊進貢的,不過兩幅,一幅太后留著,一對兒給了我。 中間中空放進去些驅蟲的香料,給姑娘拿來?!?/br> 前半句是和月容說的,后半句,卻是和陪嫁婆子講的。 月容聞言默了片刻,她突然想起那一日,太后娘娘宮中問她,你不接受哀家那弟弟,為了什么?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敷衍過去,當時是她提了句黃忠義,男人甩手便走。 她去給太后娘娘磕頭請安,雖然面上盡力保持安靜,可想必早就被人精似的太后看出端倪來。 那日回來,太后沒說賞賜,可送了好些燒藍點翠的首飾回來,另外一對中空福壽金花香鐲就在其中。 她當時略看一眼便放下了,如今想想,太后娘娘,是在替肅毅侯給自己賠罪? 張?zhí)娝褪?,以為她沒多少首飾,心底又是一陣發(fā)酸,對顧知山也起了埋怨。 月容來張家這幾日,竟是一個人也不打發(fā)來問一句,送來些日常家用的首飾衣裳,能有多忙? 那黃太傅還在大牢里關押著呢,可見是半點兒沒把月容放在心上。 也不稀罕男人送的那些個首飾衣物,她的那些個嫁妝首飾,往后都是月容的,想要什么珍寶都是手到擒來。 見陪嫁婆子拿了香鐲來,打開檀木匣子給月容套上,道, “你瞧瞧,這里面放的清涼香,一是祛除蚊蟲,省得那些不干凈的東西碰到你。 二來,也是夏日里人多味道雜重,咱們府里還好,丫鬟婆子們都干凈,你若是出門覺得味雜,放在鼻下,嗅一會兒也就好了。” 這香鐲和顧太后送來的一模一樣,月容看了兩眼便確定下來,盯著上面福字,起身謝過張?zhí)?/br> 后者忙拉她起身,眼角又是忍不住微紅,是壓抑不住的慈愛柔和,溫聲和月容說話, “我有好些東西恨不能都給你,哪里值當你謝我?!?/br> 月容迎著慈愛目光,竟是半句旁的也說不出。只喉間酸澀,吐字含糊,千言萬語,只化成三個字, “多謝您?!?/br> 把她從相國寺拉了出來,從那么個絕望,透不出氣的地方拽出來。 顧知山待她那么好,可也仍舊是不問她一句,便把她設入局中,成為引誘黃忠義入局的誘餌。 黃忠義更不必說,他的那些事兒,月容懶得再提第二次,只新婚之夜的那把合歡香,二人便再無可能。 顧太后雖好,可陛下又是那般模樣,還有柳家,柳家勢弱,除了隨波逐流,什么也做不到。 也只有張?zhí)娝。H自救她出來,請醫(yī)問藥,帶到家里。 甚至,毫不懼怕為此會得罪那眥睚必報的男人。 就是親娘,也莫過于此了。 張?zhí)娫氯菅劭粢卜杭t,如何不明白她心意。 忙拉她起身,見丫鬟婆子來回布置涼亭,笑著轉移話題, “今日請你嬸娘來,正好你回去也無事,伯母帶你來布置宴席,日后遇到了,也不慌張?!?/br> 當今世人設宴,分家宴,官宴兩種。今日張?zhí)O,自然是家宴。 因男女賓客都有,自然是賓分男女兩席,張?zhí)噶穗y,又因為是想說些過繼的私密話,太近不行,可太遠,也不合適。 倒是月容,見張?zhí)l(fā)愁,指了指對面的涼亭,笑道,“伯母是只顧著周全,完全沒看咱們四周。游廊對面,也有一個涼亭呢?!?/br> 張?zhí)慌哪X門,可不就是,對面原是個內嵌的棋室,拆開那臺子做了餐桌,宴席過再擺回去就是。 距離也合適,男女不過分割在游廊兩端,遙遙相對,距離不過五六米。 現在白日里看的人物清楚,等夜間明珠高懸,涼亭上薄紗圍起,自然看不清容貌。 月容見張?zhí)杉{,自然也開心,總算是她不在張家白吃白用,還是有點兒用途的。 因她提議好,張?zhí)灿锌桃忮憻捤囊馑荚凇?/br> 今日用什么茶什么酒,什么碟子什么碗筷,早有管事的婆子準備好,一一給月容看過定奪。 月容也不露怯,她自小也是嬌養(yǎng),五六年養(yǎng)出的怯懦,在肅毅侯那里,甲衛(wèi)森嚴,仆婦丫鬟各個順從,自然早就耳濡目染,沾染了幾分殺伐果斷的氣勢。 一一定下各樣定例,張?zhí)谝慌詭鸵r,心底暗贊,果然是她的女兒,行事竟和自己一樣,是個果決不猶豫的。 這場景也被好事的婆子,傳給張大奶奶宋氏知道。 宋氏正在看哥哥宋柯給的家書,嫂子難產去了,連個子嗣也沒有留下,看著書信,哥哥竟是也有了幾分死志,想隨嫂子過去。 問她,能不能找個穩(wěn)妥的,把這家業(yè)托付出去。 談何容易啊!張大奶奶嘆氣,宋家天下第一皇商,頭一份的和韃子做生意的人家,若不是她公公是當朝太傅,只怕宋家早被人瓜分了去。 她男人看著溫和,實際上最是心狠手辣的,又一心撲在找meimei這件事情上,她從不敢多拿家事打擾他。 心煩意亂之下,聽見有婆子來傳話,登時怒氣上來,喊來丫鬟, “掌嘴! 這婆子私傳主子的閑話,捆出去,明日秉過太太,直接發(fā)賣出去!” 那婆子原本以為是個巧宗,能讓大奶奶高看自己幾分,可誰知,大奶奶竟是半點兒不在乎這個,自己反而挨了一頓嘴巴子,能不能留在府里都難說。 當即跪地哭著求饒,“大奶奶饒過這次吧,實在是看那柳姑娘當家奶奶一樣坐著,太太在一旁指點她,奴才們看不過去,所以才來稟告給大奶奶?!?/br> 張大奶奶見她仍舊不悔改,懶得和她多說,讓丫頭喊了幾個粗壯婆子來捆好,起身往花廳去。 天底下去哪里找她婆婆這樣的人物,出身高貴,又不是苛責下人的。夫妻恩愛,兒子們也都爭氣,只唯獨丟了那個嫡親的姑娘,除此之外,就再也沒有不完美的地方。 她嫁到這樣的人家是福氣,婆婆不挑事兒,相公也對她好,雖然冷淡了些,可沒有通房姬妾。 從青州回來,更是除了柳道南的幾個箱子,一樣多余的東西都沒有,這樣的夫君,她日子久了總也能捂熱。 小叔子不過十七八歲,也是個省心的,還未科舉考取功名。 分家,還遠著呢,公公又是當朝太傅,她還有什么不滿足?至于月容,她是相國寺見過的,和婆母有幾分相似,雖然桃花眼肖似公公,可那通身的氣派,和婆母竟是不差什么。 張大奶奶不敢深思想下去,等到了花廳,各自見了禮,見月容腕子上香鐲,笑道, “太太平日里最疼我,這柳姑娘一來,我竟然是連太太的好東西,一個也落不到了?!?/br> “好在,”張大奶奶笑著讓丫頭上前,皆是南邊的宮花,遞給月容,笑道, “不止太太疼月容,我做嫂子的也該疼你。 我哥哥從南邊送來一簍螃蟹,這個季節(jié),旁的地方螃蟹還未肥,也不知他從哪里弄來的,各大又肥美,咱們晚上,加個蒸蟹可好?” 張?zhí)匀粵]有不同意的道理,笑著拍月容胳膊, “咱們占你嫂子的便宜,讓廚房熱了姜酒,再來些菊花白給男人們桌上,你身子骨不好,不能多吃,等晚間挨著我坐,不許吃酒?!?/br> 月容頷首應下,抬頭去看張大奶奶。不知是不是她多想了,雖然張大奶奶還是那般柔和態(tài)度。 可,她總覺得,她好像對自己,隱隱有了幾分打量。 雖不明顯,也不算敵意,就好像是,憐惜疼愛痛苦和感同身受一樣。 她和張大奶奶,有什么感同身受的地方? 因為,她今日管了宴席這事兒? 不等她想明白,張?zhí)呐乃觳玻?/br> “這里蚊蟲漸漸起來,仔細叮的人難受。你先回去換了衣裳,等晚間,伯母再去找你?!?/br> 花廳里樣樣都收拾妥當,婆子丫鬟都在忙著布置,月容點頭, “如此,先告辭了?!?/br> 等人轉過涼亭,張?zhí)湎旅佳?,“老大沒和你說不成?今日請柳家的人來,說的是月容過繼之事!” 這老大媳婦未免太過不像樣,說什么月容來了,她就沒得過自己的好東西。她的嫁妝,本就該是給月容留著的。 張大奶奶被訓斥,心中那點兒不自在頓時消散開,隨機,也不顧婆子丫鬟都在,勉強穩(wěn)住心神, “娘,我原就十分喜歡月容,方才不過是慌了神…” 說到底,婆子那話,到底是讓她入了心。 嫂子過世,若婆母也不疼愛自己,相公又是個暖不熱的,她成婚三年,連個子嗣也無,可該怎么辦! 張大奶奶想到這里,頓時顧不得體面,被當眾訓斥,面上發(fā)紅,想起過世的嫂子, “娘,我原也沒多想,是我嫂子……” 強壓淚意,把前因后果講了,才道, “旁的還好,我們家若真的不是哥哥管事,力挽下和韃子的商貿來往,只怕早就敗落下去。” 皇家內造他們輪不上,只能下苦命,才有這天下第一皇商的美名。 張?zhí)姞?,也忍不住心疼他兄妹二人,下定主意?/br> “你嫂子那里需要cao持,你哥哥早早出外立戶,你若是愿意,回去幫襯些日子,家里有我,出不了差錯?!?/br> 張大奶奶提起嫂子,頓時喉頭又是哽咽難言,強壓淚意, “哥哥來信說,一切都收拾好了,他九月便會抵京,到時候再來府里說話。 我想來給娘告?zhèn)€假,想回相國寺,給嫂子燒些經書,做幾場法事。” 張?zhí)踩滩蛔⌒奶鬯?,“你哥哥?guī)矩未免太重了,家里出事,還惦記送螃蟹宮花,讓我們如何吃的下?!?/br> “娘別告訴柳姑娘就是,我方才見她那般,實在是心里發(fā)疼。 我沒了嫂子便如此難受,她當年十多歲,沒了爹娘,這么些年,是如何熬過來的?!?/br> 張大奶奶眼眶泛紅,眨去淚意,起身和張?zhí)孓o, “娘也別告訴相公,如今我雖在家里,可到底聽聞外面政局不穩(wěn),不必讓相公為了我分心,等哥哥來京再做打算?!?/br> 張?zhí)绾尾恢溃@是她唯恐自己崩潰,丟失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