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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失真 第59節(jié)

    手機(jī)鈴聲一遍又一遍地響起,在碩大的房間里顯得有些多余。

    “hallo?”路許接電話的聲音有些啞,沉著聲,他認(rèn)真的時候,江乘月也有點怵他。

    這是跨過電話,江乘月聽到電話那端有個他不熟悉的男聲。

    “gut,bis dann.(到時候見)”

    逐漸升溫的空氣因為這個漫長的電話而漸漸回歸常態(tài)。

    江乘月在這個過程中從輕輕喘氣到平復(fù)了呼吸:“怎么了?有什么事嗎? ”

    “沒事,要去趟紐約?!甭吩S手背在他的頭發(fā)上輕輕刮蹭了一下,“應(yīng)該很快就回來了,大約兩周,照顧好你自己。”

    路許說完,就打電話找助理幫忙收拾行李,訂了去紐約的機(jī)票。

    “幫我看著他?!甭吩S對趕過來的王雪說。

    “ok”王助理叫來了司機(jī),送路許去機(jī)場。

    -

    因為工作,路許經(jīng)常出差,上一次路許飛德國待了兩周時,江乘月在忙開學(xué)和樂隊的新live,落差還不是特別明顯,這次則有了明顯的不同。

    他和路許變成網(wǎng)戀了。

    而且還有了時差。

    但路許每次找他的時間,好像都不會太早和太晚。

    [竹筍]:你注意休息哦。

    [kyle]:嗯。

    [kyle]:追個你的時間還是有的。

    隔著一層網(wǎng)絡(luò),撩人的效果差了那么一點點,江乘月只是退了微信,沒有臉紅。

    一點都沒有。

    下午學(xué)校的社團(tuán)招新,搖滾社在帳篷外架了鼓,許學(xué)長特地請了江乘月幫忙,江乘月出門時著急,只隨便穿了件淺藍(lán)色的帽衫,衣服上印著一只紅眼睛的兔子,耷拉著耳朵。

    他這身打扮很有學(xué)生氣,乖乖地坐在鼓凳上時,像是那種典型的好學(xué)生和乖孩子。但社團(tuán)借來的音箱,放了首nightwish(夜愿)的歌,他沖周圍看熱鬧的同學(xué)翹了一下嘴角,抓起鼓棒時,氣場微變?,F(xiàn)場加入了架子鼓聲音的歌,吸引了更多的人駐足。學(xué)校里有他的樂迷,認(rèn)出了他,站在不遠(yuǎn)處給他拍視頻。

    路許的視頻通話也是這個時候打過來的,江乘月的手機(jī)放在桌上,完全沒有聽見。

    路許忙了大半天,想在睡前聽聽江乘月的聲音,視頻電話打了兩次,都無人接聽。

    “乘月弟弟,你電話?!睋u滾社的學(xué)姐沖江乘月喊。

    江乘月玩嗨了。

    “嗯嗯,我現(xiàn)在沒空?!?/br>
    學(xué)姐的手指從接聽鍵上不小心劃過,又點了掛斷。

    遙遠(yuǎn)的紐約,路許只聽到了那句——

    “我現(xiàn)在沒空。”

    江乘月野到了夜幕降臨,這才揉了揉有些酸疼的手腕,和幾個樂迷道別。

    “你們的節(jié)奏镲最好換一個……”話還沒說完,江乘月就看見,自己手機(jī)上那21個未接來電。

    21個……

    加兩個未接聽視頻通話,和一個已經(jīng)接聽。

    全部來自于路許。

    江乘月接了最新的一個電話。

    “路許,我……”

    “你不知道回電話的嗎?”隔著半個地球,路許的聲音聽著有點冷,“不是說特殊聯(lián)系人,就一定會接電話嗎?”

    “下午在玩鼓?!苯嗽陆忉專岸摇吩S你一開始給我打的是視頻電話。”

    他很努力地解釋了,但路許還是壓著聲音,教訓(xùn)了他幾句。

    不知道是他的錯覺,還是隔著距離的緣故,每次路許去國外,中文就會變得生澀,說話給人的感覺沒有平時溫柔,雖然平日里溫和這個詞跟路許也沒有半毛錢的關(guān)系。

    “那你呢?”江乘月問,“讓我必須接你電話,事事跟你報備,你出門跟我報備了嗎?”

    路許話說到一半被堵了回去,半天沒說出后文。

    “你接了個電話就去紐約,說走就走,問你是什么原因你也不說,我知道你工作忙,但你工作的內(nèi)容我不能知道嗎?”江乘月說。

    “紐約?哦,是nancy deer外部股東的股權(quán)發(fā)生了一點糾紛。”路許意外地說,“你沒問我……”

    “我沒問你就不說嗎?”江乘月反問,“還有衣服,你憑什么不讓我穿淺藍(lán)色?”

    路許:“我……”

    “乖月?!甭吩S輕聲哄,“是我不好?!?/br>
    江乘月把電話給掛了,沒聽見這句。

    江乘月的壞心情不過夜,只是被逼急了反咬兩口,壓根沒把這事放在心上,也沒真覺得路許有什么不對,第二天就把和路許吵架的事情忘得干干凈凈了。

    但是當(dāng)天,他就收到了路許的一串消息。

    [kyle]:正在買三明治。

    [kyle]:正在坐車。

    [kyle]:正在痛罵區(qū)域助理。

    [kyle]:罵完了。

    [kyle]:正在手撕股東。

    [kyle]:撕完了。

    [kyle]:以上是今日行程,給小乘月匯報完畢。

    第56章 boyfriend

    江乘月幾乎想象不出來,路設(shè)計師是怎么一邊冷著臉對付股東,一邊給他打下這幾行字的。

    驕傲成那樣的路許,竟然也會放下架子來哄他?

    他還以為,路許會一直仗著年齡上的領(lǐng)先欺負(fù)他。

    同種類的消息在他的手機(jī)屏幕上滾動播放了兩三天,內(nèi)容也越發(fā)地注重細(xì)節(jié),連“經(jīng)過布魯克林大橋時,突然后悔沒帶一張你的照片來”這種句子都挨個冒了出來。

    江乘月忍不住了,他算好了時間,給路許打了個視頻電話。

    路許坐在一間很大的辦公室里,落地窗外江乘月感到陌生的繁華城市,路許好像是正在工作中,脖子上繞著軟尺,指間拿著三根立裁針,跟他講電話時,還在玩著手上的針。

    “生完氣了?”路許問,“挺好,再生氣我只好飛回去抓著你哄了,人還沒追到,我怕丟了?!?/br>
    “沒生氣。”江乘月說,“我那叫……溝通?!?/br>
    他說著,自己先心虛了,低著頭去看桌面。

    他很會壓抑自己的情緒,把自己壓成不諳世事與世無爭的模樣,骨子里的傲都是內(nèi)斂的,沒幾個人能發(fā)現(xiàn)。

    但最近,他的叛逆和小情緒,在路許面前藏都藏不住。

    人總是把自己壞的一面給最親近的人。

    可他明明想給路許最好的。

    許久,他聽見路許在視頻通話的另一端笑了,路許的聲音很有磁性,像是冰融于湖水時,湖面上掠過的冷風(fēng),有成年男人的成熟感,少部分時候江乘月還會覺得性感。

    “低頭干什么?今天沒罵你,我沒說不能溝通。”路許說,“是這樣,nancy deer品牌當(dāng)初創(chuàng)立的時候,我個人手頭資金不足,品牌還有兩個注資人,一個是我在parsons(帕森斯)設(shè)計學(xué)院的同學(xué)nalson,他主要負(fù)責(zé)供應(yīng)鏈管理、跟單還有制作方面的檢查,持股15%,還有一個注資人則是外行,純粹的投資商人,持股21%?!?/br>
    可能是因為中文詞匯量不夠,路許說這段話時,用的是英文,江乘月懵懵地聽了幾句,才明白過來,路許是在跟他認(rèn)真解釋這次突然去紐約出差的原因。

    他昨天被教訓(xùn)急了說的氣話,路許竟然還放在心上了。

    “前陣子,路念她前夫給我惹了點麻煩,外部股東聽了點風(fēng)聲,加上紐約這邊的區(qū)域助理犯蠢弄錯了一個訂單,外部股東想轉(zhuǎn)出手頭的股份?!甭吩S把玩著手中的立裁針,“我這么說,能聽懂?”

    “能?!苯嗽曼c頭。

    “ok,那我繼續(xù)說?!甭吩S說,“他年紀(jì)大了,不看好nancy deer,覺得品牌風(fēng)險大,但外部想收購這點股份的人不少,nalson那天給我打電話,告訴我一家紅血品牌背后的集團(tuán),找了點門路,想收購這21%的股份?!?/br>
    說到這里,江乘月已經(jīng)能明白了,路許的設(shè)計風(fēng)格別具一格,個人風(fēng)格極為明顯,不可能把品牌的知情、決策等權(quán)利讓渡給業(yè)內(nèi)的外部股東。

    而路許現(xiàn)在的能力完全能夠自己收購這點股份。

    “我不可能讓別人左右我的設(shè)計?!甭吩S說。

    江乘月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是提了個不講理的要求,離譜的是,路許沒覺得他有問題,還把鹿與南希近日的商業(yè)問題揉碎了講給他聽。

    路許:“我這么說,聽明白了?”

    “嗯。”江乘月說,“路哥,你跟我說這些的時候,會不會覺得我幼稚啊?”

    他虛歲才19歲,不管是年齡還是閱歷,都輸了路許一大截。

    “不會。”路許說,“我講得很有條理,而且我們乖月那么聰明,不可能聽不懂?!?/br>
    江乘月聽著復(fù)雜的商業(yè)問題,猝不及防被路許夸了一句,眼尾下方靠近耳朵的位置,悄悄地紅了點。

    他碰了碰手機(jī)屏幕,想調(diào)調(diào)光,不讓路許看見自己的反應(yīng),手指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屏幕上邊的自己多了兩只兔耳朵,一只豎著,一只耷拉著,臉頰上還有兩朵手繪的紅暈。

    江乘月慌張地?fù)u了搖頭,沒能把兔耳朵甩開。

    通話那邊的路許說了句他聽不懂的德語,江乘月不用問,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詞。

    “我、反思了?!甭吩S說,“昨天的事,我有不對,向你道歉?!?/br>
    江乘月這次是徹徹底底地愣了。

    “怎么?”路許敏銳地捕捉到他那一瞬間的停頓,“覺得‘反思’和‘道歉’這兩個詞不可能出現(xiàn)在我身上?”

    “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過,路許說要追他,大概是認(rèn)真的。

    但很快路許的語氣又切回了輕蔑:“大你那幾歲不是白長的,乘月弟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