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了就是丟了大理寺卿那頂官帽。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往后如何，誰又能說得定。

    后院的人，很少有機(jī)會(huì)接觸到朝堂，今兒難得開了這個(gè)口，一說起來，就丟不了手。

    快到午時(shí)了，侯夫人才派人去了東院，說是今兒晚上三個(gè)院子的人一塊兒吃個(gè)飯。

    說是說的團(tuán)圓飯，實(shí)則人人都知道，是為了給范伸洗塵。

    東院里的兩位主子，天亮?xí)r才歇，歇息了大半個(gè)上午，云姑過來傳話時(shí)，也才剛醒。

    春杏聽云姑說完，便先進(jìn)了屋去傳話。

    云姑便留在了外面的長廊上，被東院的老嬤嬤拉住，閑聊了幾句，這一扯，又扯到了裴家那位小世子身上。

    如今裴姐那位小世子到底是誰，恐怕已經(jīng)成了長安城最大的懸案。

    個(gè)個(gè)都在津津樂道。

    晚翠都聽了兩日了，見云姑也沒個(gè)靠譜的消息，便也沒多停留，轉(zhuǎn)身回了屋里，跟著春杏一塊兒伺候兩主子。

    姜姝醒來后，一雙腿酸痛地抬都抬不起來。

    側(cè)目一睜眼，便看到了枕邊范伸的那張臉，腦子里瞬間便浮現(xiàn)出了昨兒夜里他折騰起人來的那股瘋勁兒。

    那模樣，既同名門世家的世子爺沾不了邊，也同那威嚴(yán)權(quán)臣的大理寺卿沾不上邊。

    倒是有些紈绔公子的作風(fēng)。

    什么話兒他都能問得出來，虧得自個(gè)兒還老老實(shí)實(shí)地，不知羞地回答了。

    姜姝沒臉見人，眼睛一閉，索性又裝睡，等到范伸醒來，輕手輕腳地掀開被褥下了床，穿好衣裳，去了里屋洗漱了，姜姝才睜開眼睛，艱難地從床上爬了起來。

    姜姝剛坐在床沿邊上，春杏便撩開了簾子進(jìn)來稟報(bào)道，“侯夫人派云姑過來傳話，說今兒夜里有家宴?！?/br>
    姜姝點(diǎn)頭。

    范伸回來了，也算是渡過了一劫，是得辦場家宴慶祝。

    春杏走過來，替姜姝穿起了衣裳，穿了一半，范伸便已洗漱完走了出來。

    比起往日的匆忙，范伸今日顯得格外的懶散，出來后便安靜地立在那，看著春杏替她更衣。

    姜姝也沒去問他今日忙不忙。

    知道如今這局勢，他多半也不用上朝。

    可被他這番瞧著，姜姝總覺得自個(gè)兒昨夜那失態(tài)的一面，此時(shí)正盤旋在他的腦子里，整個(gè)人都不好了，手腳一時(shí)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半晌后，便忍不住偷偷地瞥了他一眼，又及時(shí)地偏過頭去，假意地埋頭理了理自己的袖口邊兒，一面輕輕地拍著，一面故作無事地道，“世子爺怕是餓了，先出去用膳罷。”

    范伸抱著胳膊，身子愜意地倚在了門檻邊上，目光隱含著一抹笑意，將她的這一切小動(dòng)作都看盡了眼里，看夠了才直起身來，走過去，直接上手摟住了她的肩頭，將她往外屋帶去。

    姜姝身子一僵，微微掙扎了一下，腳步被帶出了幾個(gè)踉蹌，身子徹底地被他摟在了懷里后，便也不再掙扎，強(qiáng)裝無事地隨著他走了出去。

    晚翠正從外進(jìn)來。

    這幾日外頭有個(gè)什么消息，姜姝都是讓晚翠去打聽。

    等屋里的幾個(gè)丫鬟擺好了桌，姜姝落座在了范伸身旁，才隨口問了一句晚翠，“還沒消息？”

    那女人堆里的八卦一說起來，就沒個(gè)間斷。

    姜姝起初也沒怎么關(guān)心，見眾人將那鎮(zhèn)國公府的小世子傳的出神入化了，才跟著好奇了起來。

    也想瞧瞧那人到底是誰。

    晚翠搖了搖頭，“還沒呢，云姑也不知道?！?/br>
    姜姝便也沒再問。

    晚翠退了下去。

    范伸將手里的一個(gè)雞蛋剝好了，取出了蛋黃，余下的蛋清輕輕地?cái)R在了她的碗里，回頭掃了一眼她臉色，見那臉上還帶著一團(tuán)疑云，才輕聲問道，“怎么了？”

    姜姝也沒在意自個(gè)兒碗里的東西。

    眼睛一亮，突地回頭看著他，帶了幾分八卦的心態(tài)問道，“夫君一直在朝，消息應(yīng)該靈通，可知那國公府的小世子到底是誰……”

    范伸將那挑出來的蛋黃剛咽進(jìn)喉嚨，突地一哽，噎住了。

    姜姝見他臉色憋的紅了，趕緊將手邊上的茶水，遞了過來，“夫君慢些……”

    茶水入喉，范伸才緩了過來。

    等范伸的面色恢復(fù)了平靜后，姜姝又才輕聲嘀咕道，“我怎么覺得這事兒懸呢，要真活到了如今，就自己的滅族之仇，恐怕早就尋到宮里去了，非要挖了朱家的祖墳不可……”

    范伸拳頭抵唇，輕輕地咳了一聲，手指頭又在那木幾上點(diǎn)了兩下，身子側(cè)了過來，正欲開口。

    誰知身旁的姜姝也側(cè)了頭，神秘地道，“夫君不知，這幾日長安城的人，都將那鎮(zhèn)國公府的小世子傳得出神入化，說其若是回來了，定會(huì)壓過長安城里的所有青年才俊……”

    姜姝的面色微帶不服地道，“這凡事被抬得太高，未免就如人意，長公主的兒子高貴倒是高貴，要說壓住了所有的青年才俊，我看倒未必……”

    范伸到嘴的話，又暫時(shí)咽了下去，“怎么說?！?/br>
    姜姝目光匆匆地瞥了一眼他的眸子，便轉(zhuǎn)過了頭，含含糊糊地，“我覺得夫君就是最好的……”

    第127章

    范伸身子側(cè)過來, 手搭在了膝蓋上，偏著頭，眼角的笑意慢慢散開, 抿著唇就那般不錯(cuò)眼地盯著她。

    半月以來，都未曾和好好同她相處過。

    要說朝思暮想一點(diǎn)也不為過。

    如今見到了她這夸夫的模樣，倒也沒白讓他想了那些日夜。

    姜姝的余光一瞥，知道他在盯著自個(gè)兒看，強(qiáng)裝鎮(zhèn)定地裝了一會(huì)兒, 感受到那目光遲遲沒有挪開, 臉上又是一臊，覺得自個(gè)兒有些太過于舔了, 忙地又道，“倒也不是什么都完美……”

    范伸的姿勢依舊沒變, “嗯，說來聽聽?！?/br>
    話音一落, 姜姝便開始借坡下驢, 回過頭臉往他跟前一湊, 滿臉的撒嬌和祈求，“昨兒夜里說的那事, 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范伸垂目盯著她微微撅起的嘴角，連是什么事兒都沒問, 直接給了她否定的回答，“不能?！?/br>
    姜姝眼皮子一顫，伸出了一個(gè)巴掌。

    五根手指頭擺在了范伸的跟前，“五日……”話還沒有說出來, 見范伸的眉目慢慢地往上在挑, 心一狠, 掰下了兩根手指頭，“三日，三日一次……”

    日日來，肯定是不行的。

    范伸看著她粉粉嫩嫩的手指頭，目光認(rèn)真，神色卻絲毫沒有動(dòng)容，一把捏住了她的手，將她伸出來的手指頭緩緩地掰彎，拍死了她所有的念頭，“此事若再議下去，斷也不只一日一回了?！?/br>
    這事沒得商量。

    那被憋死的滋味兒，嘗過一回，尤其深刻。

    如今回來了，人已在身邊，斷也沒有再讓他憋著的道理。

    姜姝垂死掙扎，再次讓步，“兩，兩日……不能再多了。”昨兒夜里自個(gè)兒雖答應(yīng)了他每日一回，可……是被他逼，逼迫的……

    見范伸依舊沒有吭聲，姜姝便將自個(gè)兒的胳膊湊過去，將手腕上的幾道清污懟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淚眼朦朧地道，“夫君，我真的周身都疼……”

    “腰酸背痛，雙腿無力……”

    范伸看著那幾道青紫，目光一閃，到底是有些心虛，臉上終于有了些松動(dòng)。

    姜姝及時(shí)又燒了一把火，“夫君，可疼人了……”

    得。

    這高帽子一戴，范伸要再堅(jiān)持下去，倒顯得自己不是個(gè)人了。

    “今兒累了，好好歇息?！狈渡煺f完，輕輕地彈了一下她額頭，隨后起身，“慢慢吃，我先去正院。”

    姜姝見他松了口，整個(gè)人都為之一輕，立馬換成了一張笑臉，“好，那我等夫君?！?/br>
    知道他今兒過去，有話要同母親說，姜姝也沒跟著。

    心頭的一樁大事了了，目光這才往自己的碗里瞥去，注意到碗里那枚雞蛋，不僅被剝了殼兒，還被取走了蛋黃的雞蛋，不由疑惑地嘀咕道，“咦，蛋黃呢……”

    范伸：……

    又過了幾息，范伸的腳步都往外走了，那人精似乎才終于反應(yīng)了過來，回過頭便沖著他道，“夫君，你怎么知道我不吃蛋黃……”

    那聲音里帶著受寵若驚和得意，顯擺的明明白白。

    “多謝夫君，夫君也太逗人喜歡了?！?/br>
    馬屁精一樣的糖衣炮彈，盡管有些夸大其詞，卻尤其的湊效，范伸的腳步一頓，回頭盯著她那張燦爛如花兒的臉，輕聲道，“先歇息一會(huì)兒，等我回來后，帶你去個(gè)地方。”

    這話對于任何一個(gè)深院中的女人來說，都是一種誘惑。

    姜姝也不例外。

    仔細(xì)想了想，好像從江南回來后，他就從未帶她出去過。

    范伸前腳走，姜姝后腳就開始忙乎了起來，洗漱，換衣，梳頭，挑首飾和頭飾……

    一番收拾下來，愣是費(fèi)了大半個(gè)時(shí)辰。

    等到姜姝終于滿意了，正照著銅鏡，便見春杏急急忙忙地進(jìn)來，面兒上帶著一股子難掩的興奮，“夫人，表公子來了?！?/br>
    姜姝一愣，待反應(yīng)過來，立馬提起裙擺就走了過去，匆匆地問，“在哪兒？”

    前幾日知道巫山的土匪攻到了城門口時(shí)，姜姝就曾擔(dān)心過。

    這土匪做大了，難不成還能來搶皇宮了。

    姜姝當(dāng)日便找人送了信出去，算算日子，這會(huì)子估計(jì)那信還沒到表哥手上。

    如今人回來了，姜姝徹底地松了一口氣，急切地問完，便聽春杏道，“正在門外候著呢?！?/br>
    姜姝本以為人在姜家，或是回了鋪?zhàn)?，萬沒想到，就在府外，心頭頓時(shí)一喜，一刻都沒耽擱，趕緊走了出去。

    那東院出去的一條長廊，直通外院的府門，甚是狹長。

    范伸的腳步剛從正院出來，便清楚地看到了對面長廊下的一道人影，腳步如風(fēng)，就快要飛起來了。

    身上的那股精神勁兒，哪里還像適才在屋里半死不活的樣子。

    范伸的腳步一頓，立在了月洞門外，瞇著眼睛，一直看著那身影消失在了月洞門外，這才提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