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地不種了，他們租誰的田地去？他們是農(nóng)戶，農(nóng)戶不種地能做什么？難道他們要一家去做流民嗎？

    沉默中，一位位村民爆發(fā)了。

    “我草你娘的。我先宰了你！”狗蛋首先撲上去，抓住那個莊頭的腦袋就是一拳頭，一拳頭，一拳頭……

    村民們一擁而上，圍住莊頭帶來的人，甭管是舉人老爺還是小廝奴仆，反正都是惡狠狠的，不要命一般，摸到石塊是石塊，摸到扁擔(dān)是扁擔(dān)，打！打死你們這些畜生！

    一個小小的村子里發(fā)生的事情，再多的苦難，再多的冤屈，最人命關(guān)天的人命，在這兩京十三省的大明，不會上達天聽，也不會有哪個大老爺關(guān)注。

    那只是幾個屁民罷了，那只是幾個刁民罷了。

    可是，今天不一樣。

    今天不一樣。

    這次不一樣。

    張家兩位國舅生怕皇上要折騰他們，情急之下，干脆賤賣土地換銀子，錦衣衛(wèi)早有準(zhǔn)備。

    徐景珩收到興王和桂萼的合作的消息，一琢磨皇上的性子就明白事情要鬧大，更明白依照張家國舅的囂張肯定會狗急跳墻，指望著反正太皇太后護著，不管鬧出來什么，也不會影響他們的地位。

    徐景珩和幾位閣老商議后，有一位指揮同知，安排人，挨個走訪這些皇莊，掛著皇莊名義的莊子，人手不夠，退休養(yǎng)老的老錦衣衛(wèi)們也都出來干活兒。

    幸虧他們準(zhǔn)備充分，老秀才在要鬧出來人命的時候，掏出來自己的錦衣衛(wèi)令牌，安撫好村民，抓住莊頭和那個所謂的舉人老爺，一起押送南鎮(zhèn)撫司。

    所謂的舉人老爺，乃是興王派來的人之一，目的就是激起來村民的恨意，鬧一場，最好來一個造反什么的，京畿地區(qū)出來反民，還是土地改革逼得國舅爺賣莊子，逼反的村民，看奶娃娃的好名聲能剩下幾分！

    南鎮(zhèn)撫司，錦衣衛(wèi)兩個指揮同知之一的，申國公鄧炳之子鄧?yán)^坤，手握審訊結(jié)果，匆匆忙忙地打馬進宮，找到徐景珩。

    “稟告指揮使，興王朝大同派人去，臨走前秘密叮囑的一句話是：‘護著自個兒的小命。’”

    徐景珩眼睛一睜：“大同巡撫，張文錦？”

    “正是張文錦。指揮使，張文錦有勇有謀，派往大同邊境正合適，然而他性子急躁，他若是為了加強戰(zhàn)備，命鎮(zhèn)卒催督衛(wèi)所軍戶甚急，恐怕激起眾怒。”

    “豈止是‘眾怒’？大同邊境的軍戶，不是江南軍戶。我擔(dān)心那里會有兵變，你立刻給張文錦發(fā)八百里加急，派錦衣衛(wèi)日夜趕路，趕去大同。”

    “屬下遵命。”

    鄧?yán)^坤匆匆忙忙的來，火急火燎地離開。徐景珩接著吩咐人去通知西廠大太監(jiān)張永，有他去通知大同的鎮(zhèn)守太監(jiān)；吩咐人去兵部，八百里加急發(fā)公文去大同總兵府……

    他一項項安排出去，尤其這秋收季節(jié)，又到了蒙古人南下打秋風(fēng)的時候，心里頭擔(dān)憂邊境安危，內(nèi)傷發(fā)作臉色又開始發(fā)白，只得安靜地躺回去躺椅閉眼養(yǎng)身，奈何不一會兒，又有其他人前來匯報事情。

    這個時候已經(jīng)是巳時五刻，奉天殿里頭的朝會還沒結(jié)束，徐景珩擔(dān)心皇上，待在奉天殿后殿按兵不動。那頭，奉天殿里頭，鬧鬧哄哄。

    奶娃娃皇上睡一覺起來，本來按照平時的習(xí)慣，是要去玩玩樂樂的，反應(yīng)過來又要上朝，生氣。

    可是生氣也不行啊。他是大明皇帝，他的五個手指頭打架打的厲害，他要管啊。他就更生氣。

    奶娃娃皇上生氣于自己的手指頭不乖乖，再次上朝就是小胖臉板著，“三歲看到老”的年紀(jì)，身上的那股子氣勢隱隱外露，群臣心里打突，雖然覺得三歲的皇上不可能有這樣的氣勢，到底是不敢再吵著他。

    這個說“先皇的正德三年，先皇曾經(jīng)深夜里單獨留下建昌伯，在宮中夜談，敦敦教導(dǎo)，建昌伯以頭觸地，表示悔過，以后逐漸收斂。終先皇一朝，謹小慎微，和和氣氣?！?/br>
    那個說“元和二年，建昌伯同周太后的弟弟‘長寧伯周彧’搶莊田，以至于家奴上街群毆，還招納無賴，為非作歹，世人皆知驕橫。”

    這個說“這是大明外戚的通病，上一任定國公徐光祚、外戚玉田伯蔣輪、昌化伯邵蕙等等家人豪奴，都是作威作福的。大明外戚不為將不為相，就封一個爵位占據(jù)一些土地咋么了？”

    這個說“不怎么，也不要怎么，就是把土地還回來，這也是怎么了？那失去土地的百姓，失去稅收的國庫，又該怎么了？”

    大臣們說著說著，嗓門又大起來，可到底是誰也不敢和皇上提，那當(dāng)年孝宗皇帝和太皇太后，護著建昌伯，建昌伯做的那些惡事，因為彈劾建昌伯死的人一個又一個。

    可饒是如此，小娃娃也聽得起來殺心。

    無他，提到他爹了。

    王守仁老師說，他是皇帝，他爹去南京了，在北京就是以前的皇帝了，人稱“先皇”，他記得。

    建昌伯就是他的小舅爺爺，小娃娃剛剛記得名號。印象中這個人經(jīng)常進宮，祖母非常、非常、非常……喜歡，但小娃娃不喜歡。

    建昌伯害怕他爹，他爹在北京的時候乖乖的，他爹一離開就欺負其他人。

    小娃娃奶聲奶氣的話語響起來的時候，群臣是真的嚇到了。

    “建昌伯，砍腦袋?！?/br>
    小娃娃的模樣，一點兒也沒有什么，這是我舅爺爺，我祖母的親弟弟的那些顧慮，他三歲的年紀(jì)，單知道祖母和爹娘是他的親人，建昌伯？叔叔姨姨伯伯表哥表姐的幾萬口子，在他心里都是大明子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