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爺?shù)拇棍貗?第15節(jié)
聞言,白念緊了緊自己錦被,早知要喝半月的湯藥,她說甚么也不會趕在雨天出去。 沈語安走后,白念用了午膳,午時一過,還未來得及歇下,扶安院內(nèi)又響起了珠玉釵環(huán)碰撞的聲響。 這回是趙婉。 白念掩唇打了個呵欠,再睜眼時,霧眼蒙蒙,她整個人倚在床塌上,懶懶散散地瞥了一眼窗外。 說來也怪,趙婉這幾日不知怎了,同她走得過于親近。 二人碰面,就連語氣神態(tài)都大不同從前,昨日非但登府致歉,今日還親來瞧她,獻殷勤獻得屬實勤快了些。 趙婉替她掖了被角,又幫她剝了枇杷。 白念沒有伸手去接,她今日身子疲累,屬實不愿同她演戲:“趙婉,你到底想要干嘛呀?不妨直說了。” 趙婉愣了一瞬,指尖上黃褐色的汁水流入掌心,她張嘴了嘴,看似有話想問,可話到嘴邊又生生的咽了下去:“meimei哪的話,先前是我不好,多惹meimei不快。只如今我想明白了,我們無休止地爭吵下去,也不算個事?!?/br> 誠然,這是求和的話。 只是屋內(nèi)的人聽了沒個相信的。 眼神不會騙人,趙婉的眼底分明滿是心機算計,白念頭疼地揉著眉心,她高熱才退,眼下只想癱睡榻上。 偏趙婉是個沒眼力見兒的,白念愈是不想說話,她便愈是說個不停。 “我瞧今日阿尋好似也在府里,我來時還碰著他了。他平日在府中都做些甚么?” 白念掰著指頭數(shù)算:“挑水、修枝...” 她說話時提不上甚么力氣,嗓子啞啞的,沒說幾句便一陣輕咳。 流音聞聲入屋,屋門敞開后,后邊還站著面色沉沉的祁荀。 他原是替流音送藥來的,眼下藥送到了,人卻沒有離開的打算。 “趙小姐想知道的事不妨親自問我,我家小姐還病著,聽不得聒噪聲?!?/br> “可算是你家小姐了?!绷饕粽肴ヅ乃募?,對上他徹寒的眼神后,手臂在空中畫圈,轉(zhuǎn)而撓上了自己的腦袋。 趙婉騰然起身,動靜之大,碰倒了身下的繡花矮凳。她怎敢直問眼前的男人,若真有那膽氣,也不會壓下臉面來套白念的話。 “是我思慮不周,擾了meimei清凈?!彼⑽㈩h首,說話時語氣急了些,好似慢一拍,便有寒劍直逼脖頸。 趙婉要走,白念自是不會攔著,她巴不得屋里沒人,好還她一個清凈。 院外,祁荀負手而立,側(cè)首時見趙婉有意躲著他,他直直將人叫住。 “前日在茶樓弄出聲響,昨日登府致歉,今日又上趕著來探病?” 祁荀每說一句,趙婉額間便多沁出汗珠,聽他低沉疏漠的語氣,像極衙役升堂審訊犯人。 “你既知曉了我的身份,也應(yīng)當聽過我對付人的手段?!?/br> 祁荀回過身子,一改先前清冷模樣,眼底的神情如舔舐血的刀尖,不帶一星半點的溫度。 趙婉瞪圓了眸子,她身子輕顫著,差些就要跪下身去。她私以為自己看破了他的身份,妄想巴結(jié)討好,可祁荀那廂卻早就猜準了她的心思算計。 說起前日。 趙婉從李府出來時,正巧撞見祁荀獨身邁入茶樓,她心下好奇,正想握些白家的把柄,便同貼身伺候的侍婢悄悄潛入。 方才落座,祁荀與叢昱的談話聲落入耳里。 趙婉怎么也沒想到,那日在茶樓拿話堵她的竟是西梁煊赫矜貴的小侯爺,祁荀。 而她彼時目中無人,得罪了貴人卻不自知。 怪不得提及長史,他會說出“撤了也無妨”,那語調(diào)稀松尋常,一聽便是居高位者慣用的,只可惜她被豬油蒙眼,沒能想到。 念及此,趙婉手里的茶盞脫落,鬧出了不小的聲響,得虧店小二來得及時,擋住了她大半個身影。 祁荀應(yīng)是瞧見侍婢的衣裳式樣,這才篤定她認出了自己的身份。 “小女不敢。” 若說她先前還心存僥幸,經(jīng)昨日陳正端摔斷手后,趙婉便再不敢在祁荀眼皮底下生事了。 祁荀并未多瞧她一眼,諸如警告之類的話也未曾多說,依照她扛不住事的性子,諒她也不敢將自己的身份抖落出去。 貼身伺候趙婉的侍婢扶住了她的手,往掌心一探,竟然出了好些汗。 “小姐,我們往后便不來了嗎?” 趙婉深吸了一口氣,再抬眸時,眼底劃過一絲狡黠:“永寧好不容易來了個有頭有臉的人物,不抓得緊些,難不成拱手讓于他人嗎?” 祁荀的性子雖清冷些,對兒女之事也不上心,可他家世容貌皆為上乘,年紀輕輕便得圣上垂青,西梁不知有多少貴女青睞于他,這么好的機遇擺在眼前,她自是要牢牢圈住的。 于秋抿了抿嘴:“那白家小姐可知此事?” 趙婉緩緩地轉(zhuǎn)過身子,眼神落在扶安院半闔的支摘窗上。 她這幾日有意去探白念的口風,可白念眸子澄澈,語氣坦然,想來是不知此事的。 若是知曉,她又怎敢指使祁小侯爺做這干那的? 也不知這丫頭走了甚么運,院內(nèi)隱著這么一個深藏不露的人,她竟對此一無所知。 趙婉收回眼神,囑咐于秋道:“你找些口風緊的人,暗地里打探一下祁小侯爺來永寧的目的?!?/br> 放著錦衣玉食的日子不過,跑到白府來當下人,定是事出有因。 第20章 舊事 府里三歲大小的小小姐也沒了蹤影…… 白念的病不出三天便好得差不多了,只早春的氣候反復(fù)無常,她晨時起時,喉間仍是微微泛疼。 沈語安開了調(diào)和身子的藥方,流音一帖不差地給她服下。除此之外,后廚入口的膳食也稍作更改。 春宜補酸,調(diào)以滑甘,她這幾日所用的膳食皆帶著一股酸溜溜的醋味。 只是白念喜甜,酸苦的東西吃多了,難免想吃些甜食。 正巧李長安聽聞她臥病在床,特意著底下的人送來些德源堂的糕點。 適逢祁荀在院內(nèi)修剪矮木,糕點先是落入他的手里,而后再轉(zhuǎn)遞于白念。 白念瞧著眼饞,正想偷摸著吃上一口,糕點才沾上雙唇,流音便端著褐色的湯藥怒氣沖沖地盯著她。 白念舉了舉手里的糕點,訕訕地說道:“人家好意送來的,不吃一些豈不浪費?” 還未等流音開口,祁荀便伸手指著瓷碗里的湯藥:“這藥也是沈姑娘好意送來的,小姐不喝豈不浪費?” 白念被他堵得啞口無言,只得悶悶不樂地放下糕點。 一碗湯藥入喉,白念的小臉皺成一團,她長吁了一口氣,記起前幾日趙婉登府探病一事。 “阿尋,你說趙婉怎變了個人似的?瞧見你竟還有些怕,可是你平日肅著一張臉不常笑的緣故?” 祁荀愣了一瞬,像是從未在意過此事:“大約是吧?!?/br> “我瞧她登府致歉倒是頗有誠意,你怎想的?” 他是沒料到小姑娘對此事如此上心。只是這事無關(guān)痛癢,他沒那胡亂想的功夫。 祁荀潦草敷衍道:“我的想法很重要嗎?” 白念飛快點頭:“自是重要的?!?/br> 小姑娘脫口而出的‘重要’,反倒教他為之一怔。 見他默不作聲,白念還以為自己將他逼得緊了:“其實原不原諒的全在你自己,沒有人能左右你的想法。我這么問,也只是關(guān)心你罷了?!?/br> 不是道歉便能換來原諒的。 未經(jīng)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這個道理她還是懂的。 祁荀抬了抬眼尾,故意將她的話重復(fù)道:“哦。小姐關(guān)心我?!?/br> 方才嘴快,說得時候不覺有怪,陡然被眼前的男人單拎出來,細品之下,好像是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白念抿了抿嘴,拔高聲音道:“你是我親買來的,自是上心些。旁得無需多想!” 事實上祁荀也并未多想,他這幾日忙于調(diào)查十二年前的舊事,余下的功夫盡給白府打雜了,哪有時間胡思亂想。 他這般逗小姑娘,也只是扯開話題,不想就方才的事往下說罷了。 祁荀走后,流音才記起一樁事:“小姐,先前您日日夢魘,一夢魘便開始說胡話,且您說的盡都是甚么‘哥哥’的,奴婢沒聽明白,小姐何時多出個兄長來了?” 莫說流音不明白,就連白念自己也是云里霧里,記不清楚。 “我何曾喊過哥哥了,是不是你聽岔了呀?” 流音搖頭:“先前也以為是奴婢聽左了,可小姐喊了不止一回。如今想來,便是半年前發(fā)熱,小姐也曾這般喊過?!?/br> 白念沒有將流音的話放在心上,她輕點了下流音的額間:“這么說,我只需染上風寒,便能憑空多個哥哥出來?還有這等好事?” 白府從來只有她一個孩子,空空蕩蕩、冷冷清清,她倒是希望有兄長寵她護她呢。 * 是夜月朗風清,星子眨眼窺探人間。 祁荀見到叢昱時,他的身側(cè)還站著一六旬老人。 叢昱躬身行禮,那老人一見他的神態(tài),立馬有樣學樣地俯首作揖。 “主子。這便是十二年前在軍營管理馬廄的馬倌,江少元?!?/br> 被提及名字的江少元立馬垂首,灰白的胡須上下抖動:“見過小侯爺。” 祁荀右手微抬,示意他直身回話。 “我只問你一事,應(yīng)鄆戰(zhàn)亂前夕,你可在馬廄見過甚么可疑之人?” 江少元無親無故,孑然一人在應(yīng)鄆呆了大半輩子,應(yīng)鄆于他而言是再熟稔不過的地方,可他偏在十二年前應(yīng)鄆戰(zhàn)敗后,請辭離去,個中緣由,無人知曉。 聽祁荀這般問,江少元瞳孔驟縮,藏于袖口的不受控制地輕顫幾下。 這些動作無不落入祁荀眼里。 “我之所以問這些話,定然是發(fā)覺事有蹊蹺。依照寧遠將軍的身手,何故會從馬上摔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