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爺?shù)拇棍貗?第26節(jié)
喬元均從未見他心生煩悶的時候,今日屬實有些異常。 他屏退了四朵芙蓉,肅著神情問道:“怎么了?這可不像你?!?/br> 祁荀擱下酒盞,雙手撐地,整個人后仰。喬元均說得沒錯,這可不像他。 他來永寧,是帶著目的的。 永寧魚龍混雜,密探遍布,較之天子腳下的綏陽,許多事情更易于打探。 偷查寧遠(yuǎn)將軍的案子是為其一,還有一樁事,也是他遲遲不肯回應(yīng)鄆的原因。 喬元均突然想起甚么,坐直了身子問道:“難不成真如老侯爺所說,你在查十二年前的案子?” 祁荀抬眸瞥了他一眼,眼尾微瞇:“他何時這般懂我了?” 沒有否認(rèn)。 喬元均驀地瞪圓了眼,他斂起平日玩世不恭的神情,正兒八經(jīng)地說道:“眼下圣上欣賞你,器重你,許多事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你不觸及根本,但凡你是開口要的東西,他何曾不給你臉面?若你執(zhí)意去查十二年的前,稍不有慎,你這五年刀槍火海里拼攢下來的殊榮,都會毀于一旦?!?/br> 十二年過去了。 文臣當(dāng)?shù)?,黨爭不斷。大家都快忘了寧遠(yuǎn)的將軍事。 他犯不著,也沒必要,拿自己殊死拼來的盛譽去換。 興許是同旁人爭執(zhí)慣了,沒了火氣。 今夜的祁荀出奇冷靜:“那他合該被人冤陷,死于非命嗎?你我皆是跟著他長成的,亦師也如父,當(dāng)知道依照他的本事,壓根不會從馬上摔落下來?!?/br> 喬元均默然。 他何嘗不知。 就連十二年前的大火,也燒得離奇。 “所以,你便借著圣上除jian佞暗衛(wèi)的懿旨,在永寧落腳?” 喬元均深吸了口氣,還未等祁荀開口,便氣忿然質(zhì)問道:“那你怎么不同我說呢?是覺著我不可信,還是覺著我會阻攔你?” 祁荀掀了掀眼,仿佛在說:你方才的反應(yīng),不正有阻攔的意思嗎? 喬元均無從辯解,他確實擔(dān)憂祁荀的安危。 可寧遠(yuǎn)將軍的事,也是壓在他心口的重石。 此次圣上撥發(fā)暗衛(wèi),原先是不需他親來。他請旨來永寧,正是想將有些事弄個清楚。 他碰了碰鼻子:“不能甚么都你獨攬功吧,往后見到我們的小阿音,她又該不同我親近了。” 音音,便是寧家小姐的小字。 一提這個名字,祁荀的眼里便多了幾分柔和。 “我此次來永寧,還有一事。你還記得當(dāng)年在將軍府當(dāng)差的高嬤嬤嗎?” 喬元均回想了一瞬,還真有。 “她有甚么問題嗎?” “大火過后,將軍府死傷慘重,但無論死活,都能與登記在冊的名字一一對上。唯有原先在府里當(dāng)差的高嬤嬤不見了蹤影。” 喬元均反應(yīng)極快,知曉祁荀話里的意思。 他眼底的欣喜不加掩飾:“你覺得是她抱走了音音?那她現(xiàn)在何處?” 祁荀的手指敲著桌面,一下下的,成心教喬元均著急。 “總不能在永寧吧?” 話音甫落,祁荀可算是正眼瞧他了。 “猜得久了些,但也不算笨?!?/br> 當(dāng)年,將軍府大火,高嬤嬤無故沒了蹤影。起火那日,城防疏漏,查得不嚴(yán)。據(jù)那日守城之人說,滅火隊趕去滅火時,曾遇到一梳婦人髻的婢子,那婢子抱著三歲大小的姑娘,匆忙出了城。 問起二人樣貌,只以為是受大火牽連的良民,是以未及認(rèn)清。 往后一段時日,這樣一大一小的身影陡然消失,唯有前段時日,一老嫗在永寧拆賣了幾顆玉珠,這玉珠顯然是從某件頭面上拆卸下來的。 輾轉(zhuǎn)多個當(dāng)鋪,拼拼湊湊,才勉強認(rèn)出那是將軍夫人生前的遺物。 可惜,這老嫗頭戴帷帽,行事嚴(yán)謹(jǐn),至今還未找著她的住處。 喬元均面露笑意:“有了頭緒,接下來的事便交與我吧。我這回帶來的暗衛(wèi),都是細(xì)細(xì)挑選的,極擅打探消息。查胡庸一事之余,我著他們四處打探下?!?/br> 他長吁了一口氣,雙眼也因嘴里的’小阿音’逐漸明亮起來:“音音若是長在我們身側(cè),如今也該到了及笄的年紀(jì)。她從小便生得好看,求親之人應(yīng)會踏斷門檻吧?!?/br> 說著,他又拍了拍腦袋:“瞧瞧我都說了甚么,音音同你是有婚事的,都輪不到我,哪輪得到他們?” 祁荀飲了盞酒,眼底灰暗不明。 好端端地在說音音,他想白念做甚? * 扶安院內(nèi),白念翻來覆去,愣是睡不著。 興許是白日里的事?lián)]散不去,她一會兒想起陳正端骯臟的手心,一會兒又想起阿尋結(jié)實的胸腹。 說起阿尋,白念的小臉紅了又紅。 彼時雖被下了藥,可手里的觸感依舊清晰。 她扯了扯小被,遮住大半張臉,一雙烏黑的杏眸滴溜地轉(zhuǎn)著。 眨了半會,毫無睡意,便將床幔斂至金鉤。 屋外月色如水,格扇的紋路映在桌案上,正如青鸞河上粼粼水波。 水波掠過畫冊,白念遲疑片刻,到底沒壓下好奇,光著小腳跑了過去。 夜風(fēng)從半閡的窗子縷縷鉆出,她穿著單薄的寢衣,披著斗篷,坐在桌案前。 燭火幽幽地燃著,照在香艷露骨的秘戲圖上,白念半瞇著眼,一副想看又不好意思看的狀態(tài)。 可這冊子容易上癮,她瞧著瞧著便忘了時辰。 祁荀回府時,正巧路過扶安院。 扶安院的主屋,光影綽綽,偶發(fā)出一些聲響。 他瞥了一眼,快步走開。 左右他是得回應(yīng)鄆的,白家不過是他暫避鋒芒的住處。 萍水相逢,緣薄分淺,既如此,有些事,是輪不到他上心的。 翌日清晨,府衙傳來陳家撤職抄家的消息。 聽聞陳柏升在位時,貪贓枉法,以權(quán)謀私,所斂金銀錢財不盡其數(shù)。其長子陳正端,巧取豪奪,傷了不少無辜之人的性命。 消息一出,永寧百姓撫掌稱快,他們早受夠陳家的管轄,只因手里無甚權(quán)勢,皆不敢出聲討伐。 眼下有人替他們出頭,這是再好不過的事。 白念聽此消息時,正對鏡梳發(fā)。 她倒是才知曉陳家的罪數(shù),心里暗自感嘆自己還算幸運。若昨日沒有阿尋冒死相救,沒有貴人相助... 白念梳發(fā)的手一頓,她甚至不敢往后想。 流音握了握白念的手:“小姐還在為昨日的事?lián)@受怕?” 白念也不隱瞞,點點頭:“你可知阿尋昨日何時回來的?衙役可有為難他?” 祁荀昨日回府時,流音已歇下,沒等著。唯有今晨起來時,碰過一面。 “想來是沒甚么問題的。小姐今日去鬆雁塔祈福,可要帶上阿尋?” 提及阿尋,白念小臉一紅。 流音不知后來的事,自然也不知她被下藥后出了哪些荒唐行徑。 一想起男人觸感極佳的身子,好聞的香氣,白念的掛著耳鐺的耳垂紅成一粒小石榴。 “呀,小姐。可是耳鐺太重了,耳垂怎紅成這樣了?” 白念碰了碰自己guntang的臉,慌亂起身,匆匆邁出里屋。 昨夜瞧了秘戲圖,原些懵懂憨直的小姑娘突然明白了甚么,再回想自己同祁荀的距離,心里驟然涌出一股從未有過的羞赧。 白念走得急,埋首走出院子時,未看清前路。正巧祁荀來扶安院清掃院子,二人碰面時,白念瞥了他一眼,甚么也沒說,便快步出了白府。 馬車上,白念挑臉吹風(fēng),直至散去面上潮紅,她才坐直了身子。 流音有些納悶:“小姐平日總是一口一個’阿尋’地掛在嘴邊,今日怎么了?好似刻意躲著他似的?!?/br> 白念支吾回道:“今日是同語安同去鬆雁塔,我是怕她等得急,這才走得快了些。” 流音不疑有他。 馬車停在沈家藥鋪前,白家與沈家算是至交,兩家關(guān)系緊密,常來走動。是以既來了,白念總得進(jìn)去拜訪一下沈家伯伯。 方才邁入藥鋪,一股子清苦的中藥香撲面而來。朱紅漆的藥斗子緊貼墻面,偶有幾個小屜半開,踮腳望去,里邊只剩藥材的碎渣子。 白念輕車熟路地挑起簾子,走入后院。 后院里,沈語安正指使婢子搬弄藥材,婢子躬身一頓忙碌,只這些藥材不是由后院搬至前堂,而是由前堂搬至后院的。 白念扯了扯沈語安的衣袖,有些木訥:“語安,我瞧藥斗子里就剩沒幾味藥材了,你怎還指使她們往后院搬。這萬一有人來抓藥,不足數(shù)怎么辦?” 沈語安拉著她在石凳上坐下,她垂著腦袋,檀口微張,不知該如何開口。 大約前堂的藥材都搬完了,沈語安嘆氣道:“三日前,阿爹收到了太醫(yī)署的舉薦信?!?/br> 白念聽后,眉眼彎成月牙兒,語氣也輕快了不少:“這是好事呀,沈伯伯仁心仁術(shù),著手回春。入太醫(yī)署,這不是他想了一輩子的事嗎?” 她拉著沈語安的手,沒想旁的,只是打心眼里替她開心。 “誠然如此??赡阄乙煌L于永寧,我舉家遷至綏陽,你我便要分開了?!?/br> 白念原先只沉浸在沈伯伯升遷的喜悅中,還未及想到此事。照沈語安這么一說,她那張芙蕖似的小臉才逐漸黯淡下來。 沈語安同她關(guān)系甚篤,都是大大咧咧的好脾氣,湊在一塊兒總有說不完的話。她原先還想著,二人金蘭之友,日后定要一同婚嫁,生來的孩子也要成為竹馬之交。 小姑娘的心思總是那么簡單稚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