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爺?shù)拇棍貗?第48節(jié)
叢昱愣了一瞬,這趙家姑娘倒是性急,關(guān)切主子也便罷了,竟連他也一并詢問起來了。 可話說回來,他是祁荀的近侍,又得祁展年吩咐,平日里自是寸步不離地跟著。此回祁荀去應(yīng)鄆消除民憤,照理說,他應(yīng)當(dāng)緊跟才是。 對上侯爺緊盯的眼神,叢昱只好老實交代:“是主子讓我待在綏陽,還有事交付與我。” “甚么事比他自己的安危還要緊要?” 叢昱支吾半天,眼神躲閃,他總不能說是為了一姑娘吧。 * 大雨傾盆而下,卷著黑云欺壓了整片天。 起初馬車還能駕駛,雨絲再緊密些,小路泥濘,車輪陷于其中,每行一段路,馬車顛簸晃動。 車夫吃力地牽動韁繩,才堪能行一段路。 “小姐,馬兒的鼻息漸重,不宜再趕路。小的瞧見前邊有座客棧,不若今日先在那兒歇腳,等明日雨停再動身吧。” 李長安挑開簾,雨珠撲面而來,他嗆了聲,知曉風(fēng)雨來勢洶涌,確實不宜再走。 白念點頭,她雖心急,卻不能急于一時。 四人在客棧前落腳,車夫?qū)ⅠR兒牽去馬廄,店小二掛著抹布迎了上來:“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李長安環(huán)視了一圈,發(fā)現(xiàn)這家客棧并不寬敞。 大約是地處偏僻的緣故,客棧攏共才沒幾間上房。 小二將人領(lǐng)到雅間后,過了約莫四炷香的時辰,客棧外馬蹄濺水聲逐漸逼近。 聽這聲音,趕來客棧不僅一二人,小二撐傘往外一瞧,約有十幾二十幾人破雨而來。 馬兒哀嘯的聲音此起彼伏,為首者身著黑色披風(fēng),帽檐壓得極低,幾乎瞧不清面容。下馬的是緊跟在他身后的下屬,他脫下身上沾水的蓑衣,粗獷的面容上,刻著一道觸目驚心的疤痕。 店小二嚇了一跳,緩過神后才壯著膽子問道:“幾位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大雨沒過下屬的聲音,他只好進一步,貼耳回道:“住店?!?/br> “這...”店小二為難地往后瞥了一眼,發(fā)覺住店者人數(shù)眾多,他伸出一根指頭清點了一下,又轉(zhuǎn)身核對數(shù)目,發(fā)覺客棧內(nèi)僅有的屋子,完全容納不下這些人。 “客官您有所不知,方才小店來了四位客人,已然占去兩間天號。眼下尚且空著的屋子,大約是容不下這么多貴人的?!?/br> 面有疤痕的男子眉頭緊蹙,他將店小二拉至一側(cè),又暗自從懷中掏出腰牌,低聲道:“你去教他們四人住同一間屋子。留一件上好的天號與我家主子,剩下的人,我們拼拼湊湊,也能過上一夜?!?/br> “可是...” 店小二瞥了一眼腰牌,登時住嘴。原先就沾了水漬的雙腿愈發(fā)寒涼。眼前這些氣勢洶洶的,不是旁人,正是朝廷下派的將士官兵。 他這家小小的客棧,即便是得罪方才的客人,也不愿得罪他們。 小二“誒”了一聲,將帽檐壓得極低的男子請上二樓。走至白念屋子時,他伸手敲了敲門。 流音以為是到了用膳的時辰,推門而出后,才發(fā)覺店小二為難地絞著抹布。 “怎么了?” 店小二上前一步耳語道:“客官實在對不住,小店來了貴人,實在不敢得罪,不知客官能否屈尊移到下大鋪住一晚,亦或是與你們同來的那位公子將就一晚。” 流音一聽,抬眸去瞧倚著環(huán)胸倚欄的男子,瞥了一眼后,她收回眼神道:“說得甚么話,我家小姐清白之身,你讓她同那公子將就一晚?” 店小二也覺得這事荒唐,他方才就想通那幾位官兵說,來小店住店的是一位公子、一位車夫、兩位姑娘,這如何能將就? 可他話未說出口,對方便拿腰牌恫嚇?biāo)?/br> “小店賠姑娘銀子,去大鋪如何?” 流音抿了抿嘴,出門在外,她也不想多事,沒好氣地回了句:“我去問下我家小姐?!?/br> 屋門復(fù)又闔上。 店小二踮腳望了一眼,急得滿頭大汗。 不出一會,屋門‘嘎吱’一聲開了。 出來的,是個玉貌花容、淡掃峨眉的姑娘。 她穿戴整齊,邁出屋子后,不卑不亢地頷首道:“勞煩了。” 話音甫落,倚著欄桿的男子身子一僵,終于有了動靜。 他微微抬眸,從帽檐下瞧見一位雙瞳剪水的姑娘。姑娘身披粉白色斗篷,靡顏膩理的臉上尚且留著幾道淺紅色的指痕。 他的眉宇越擰越深,正想瞧得仔細些。 店小二轉(zhuǎn)身擋住了她的身影。 “貴人,屋子給您騰出來了?!?/br> 廊間靜了一瞬,雨聲清晰可聞。 “貴人?”店小二又喚了一聲。 男人這才回過神,淡淡地道了聲:“不必了?!?/br> 他壓低聲音道:“這屋子,留與這位姑娘吧?!?/br> 說完,他壓了壓帽檐,轉(zhuǎn)身下了一樓。 流音拍了拍店小二的肩:“貴人如何說?” 貴人有些稀奇古怪,店小二摸不著頭腦地回道:“貴人說不必了,教我把這間屋子留與這位姑娘?!?/br> 流音頓時眉目舒展,又扶著白念回了屋子。 一樓圍坐在一塊的將士瞧見自家主子下來后,互望一眼,立馬起身作揖。 “小侯爺,可是那店小二招待不周?亦或是那些人不肯將屋子讓出來?” 說罷,他端出一副要同雅間的姑娘算賬的陣勢。 祁荀伸手將他攔下,帽檐下的眼神沉得可怕:“方才是你同店小二說要將屋內(nèi)的姑娘趕去大鋪的?” 下屬還沒摸透他的脾性,只以為是自己辦事不利,沒能將上好的屋子留與祁荀。 卻聽祁荀冷語道:“今夜通通睡大鋪,軍營那等祁寒溽暑之地都能住下來,有遮風(fēng)避雨的地方就不錯了,竟還在那兒挑三揀四?” 被呵斥者心里腹誹道,他頭一回隨小侯爺出來,私以為京中長成的官宦子弟大多是矜貴嬌氣的身子,甚么都求最好。他為了討好小侯爺,暗地吩咐店小二留出上好的天號,只沒想到,這芝麻大小的事竟也能惹怒小侯爺。 他垂首認罰,等了好一會,也沒聽著祁荀的吩咐,抬眸偷偷瞧了一眼,卻見小侯爺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那間天號出神。 不禁囁嚅道:“還說不想住天號,這眼神一刻也沒離開過。” 第49章 納采 納采一事,如何輪得著你? 晚膳時分, 小小的客棧登時忙碌開了。 屋外雨勢稍稍減弱,屋內(nèi)飄散著幾絲油煙氣,菜肴陸陸續(xù)續(xù)地被端了上來。 祁荀和將士同桌而食, 因有公事在身, 誰也不敢沾酒, 沒有酒水助興,桌面上安靜不少。 食了幾箸后, 店小二又敲響了白念的屋門,白念披著斗篷, 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小憩,倦容漸褪, 眼神也明媚些許。 她行至樓道時,李長安也出了屋門,三兩步小跑后,緊緊地跟在白念身側(cè)。 “念念,身子可有舒坦些?” 李長安關(guān)懷備至的語氣,恍若一聲響雷在祁荀耳邊炸裂。 他捏了捏手里的木箸, 隨著‘吧嗒’一聲, 木箸從拇指處斷裂,一分為二。 同座的將士頓時吞了吞口水, 互望一眼后,默默地放下手里的木箸。 “主子,您有事吩咐?” 祁荀抬眸瞥了一眼神情緊繃的眾人, 說了聲‘無事’,又將視線落在右桌的白念身上。 白念方才落座,便覺背后有一道眼神火燎燎地盯著她,她不自在地埋首喝茶, 生怕身后之人,是花樓金mama亦或是小侯爺派來的。 “念念怎么不吃?”李長安坐在她身側(cè),替她夾了滿滿一碗菜肴。 她不想教他們憂心,伸手接過后,吃了幾口。 祁荀看在眼里,騰然起身,木凳向后挪,發(fā)出刺耳的聲音。 白念心里一緊,側(cè)首去瞧時,卻只瞧見一抹離席的背影。 流音咬著木箸問道:“這些都是甚么人?來頭不小,火氣也不小?!?/br> 白念搖頭,興許是一路逃跑,心里隱隱不安。這么些人,身形魁梧,手持利刃,瞧著不像是善類。若他們當(dāng)真來者不善,單憑流音和她,斷然是翻不出這些人的掌心的。 用過晚膳,白念怕招惹事端,故而早早地呆在屋里。她合被躺在塌上,一雙烏溜溜的眸子眨了又眨,翻來覆去就是難以入眠。 正此時,屋外的木質(zhì)地板“嘎吱”一聲響了,白念裹緊錦被,整個人蜷縮在一塊。 她時不時地朝屋外望去,后又覺得自己單坐著反倒處于弱勢。錦被一掀,她光著小腳噔噔下榻,左顧右盼后,捧了小幾上插花的瓷瓶。 屋門外踱步的聲音并未減弱,白念摸黑過去,悄悄地躲在屋門后邊,她高舉雙臂,袖口堆積在手肘處,露出一段瑩白的小臂。 有一抹的光亮從門縫里鉆出,地面的光束愈發(fā)寬了,直至地面出現(xiàn)黑影,白念呼吸緊促地緊了緊手里頭的東西。 然而還未等她動手,熟悉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小姐,您睡了嗎?” 白念松了口氣,喚了一聲:“流音?” “小姐臉上的紅痕還沒褪干凈,我上馬車取藥去了?!?/br> 流音闔上屋門,又將屋內(nèi)的火燭點亮?;鸸廛f長,她這才發(fā)現(xiàn)她家小姐神色慌張,手里還捧著瓷瓶。 “小姐,方才發(fā)生何事了?” 白念搖搖頭:“我還以為是樓下的人前來尋事?!?/br> “他們個個長得兇狠,為首者壓著帽檐,瞧不清容貌,也難怪小姐見了害怕?!?/br> “晚間用膳時還聽掌柜的說,應(yīng)鄆那廂民憤激起,鬧出不少事。而應(yīng)鄆一地,素來仰仗祁小侯爺管轄。事情一出,圣上立馬下旨,著小侯爺平息此事。去應(yīng)鄆唯有這么幾條路,我只怕在這遇上小侯爺,被他撞破我逃走的事?!?/br> 聽白念這么一說,流音的心也高高懸起。 就在此時,屋外又響起一陣敲門聲,主仆二人互望一眼,流音拔了拔嗓音問道:“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