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是個常規(guī)cao作？”我的眉毛微微一揚，“我不需要那種常規(guī)?！?/br>
    “但好像不僅僅是你。”她的指尖不知不覺間已從臉頰滑到了下巴，“我聽說研發(fā)部門的總監(jiān)也被說動了？利松看來也對這個很感興趣，他還是第一次要求會議改期?！?/br>
    “一整套系統(tǒng)不便宜。我想利松的出席是一種對公司項目支出的負責任的體現?！?/br>
    “想必這當中也有你的盡職盡責?！?/br>
    “是那樣。”我當即承認，“更換數據整合系統(tǒng)是條錯誤的道路，我不能眼看著我們調轉方向奔向失敗，這與我的美學不符。”

    潘德小姐看了看我。她的食指扶在下巴上，嘴唇微啟，眼神越來越深。有光芒在她瞳孔間閃爍，像屏幕的冷光，像她的落地燈，又像是無端從某處生出的華彩，竟是憑空而來。

    她的眼神是最先動起來的。眼角動了，進而嘴唇也跟著動了，我聽見潘德小姐說：“要是我要求呢？”

    我愣了一下。

    “如果我要求你配合BCG的工作，說服你們公司放棄自研系統(tǒng)，你會怎么樣？”

    我沉默了兩三秒，抬頭道：“那么我會配合這個愚蠢的要求。”

    潘德小姐會有什么反應？

    什么也沒有。

    既沒有不耐，也不惱怒于我的傲慢，她只是神采一動，笑了起來，說：“現在我明白，他們?yōu)槭裁茨敲葱稳菽懔恕Ｄ阌袀€壞脾氣藏在好的靈魂里，對吧？”

    “我沒有你說的東西，兩樣都沒有?！蔽沂諗苛虽J氣，“最近你開始相信靈魂之類的說法了？”

    “只是個無害的迷信?！彼Ａ苏Ｑ郏拔也幌胱兊糜薮?。所以，我們大概沒機會驗證你是否真會進行配合了?！?/br>
    我立馬反應過來，問：“所以這個事情在你看來是有轉圜余地的？”

    “那只是我們在試著幫忙?！迸说滦〗阏f，“如果你們感覺不必要，這個計劃當然可以暫緩?！?/br>
    聽了她的話，我非但沒有覺得安心，反而發(fā)覺心中更為迷霧重重了。

    她這么好說話，BCG在會上的表現卻沒有徹底貫徹她的意志，態(tài)度上咬得很死；另一方面，安寧不惜自曝身份都要幫BCG方搭腔，這又是出于誰的指令呢？

    還是說，會后我們弄出的動靜太大了，他們又改主意啦？

    “有一件事讓我十分好奇。”我盡量放緩語速，“你給凱文開出的是什么條件呢？”

    她明顯有些意外，但眼神沒有躲閃。潘德小姐沒有立即接話，仿佛是在觀察我，雙眼輕輕瞇了一下，說：“如果你是我，你會給什么？”

    新公司的CEO嗎？這是我下意識的反應。

    “取決于我想讓他做什么?！蔽业?，“人們的報酬總要與付出相匹配?！?/br>
    “那么，他能做什么？姚，你認為有什么事情是凱文可以辦到，而你不能的？”

    太多了。

    盡管匯報線一致，但凱文作為部門頭目，手中的權力要比我大得多。我們的發(fā)言分量也是不一樣的：也許放到公司里還不明顯，但如果是到集團開會，凱文常常需要主動或被動地講話；而我，在不擔任誰的副手的情況下，甚至可以在會上全程摸魚。

    更重要的是，以凱文的野心，為了CEO一職，他可以提供忠誠。

    “我會感覺這個人選有些重復。”我不動聲色，“他比我強嗎？”

    她望著我，眼中閃過驚艷之色：“終于，你肯展露你的自信了?！?/br>
    凱文已與BCG達成了某種共識。盡管此前，我就有所猜測，但還是比不上潘德小姐當面肯定來得確切。

    她今天是有意告訴我。

    為什么？

    ☆、第五十六章

    潘德小姐又詳細了解了我在數據整合系統(tǒng)方面的想法。我從沒想過哪天會跟一個咨詢公司的人講這些，她的專攻又顯然不在于此，我怕講得過于艱深了，屢屢想要中斷，但潘德小姐又連連追問。

    到最后，我感覺她確實是在技術層面被我說服了。

    有點微妙。

    畢竟做戰(zhàn)略咨詢的是她，不是我。

    “你今天給我上了一課。”潘德小姐很認真地說，“我久違地發(fā)現了咨詢人的傲慢?！?/br>
    “我還以為那是件永遠都不會發(fā)生的事?！?/br>
    “像是牙醫(yī)們聞不到他們診所里的氧化鋅味嗎？”她笑起來，見我點頭，又說，“其實當你剛剛入行的時候還是有感覺的，這里的人為什么總是這么自以為是，說著專業(yè)術語，干著強盜的活，半賣半騙，還不如去投行?！?/br>
    “時間久了以后就做起了強盜頭子？”我看看她。

    她愣了一下，大笑：“正是如此！”

    我看得有點兒入迷，咳嗽了聲：“那你也是很杰出的強盜頭子。很難想象像這樣大一個項目被你在短時間內談下來?！?/br>
    “這樣的機會不常有。”她話說完，看了看別處，忽然望著我道：“為什么你離開了咨詢行業(yè)？”

    我還在消化她不小心透露的信息，正猶豫要不要追問，冷不丁聽到她的話，那瞬間有些迷惑：怎么忽然問起這個？

    但緊接著我就反應過來。她是立刻就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或許出于對同類的敏感，尚在這個漩渦中的她，長久以來都保有著這種對我選擇的困惑。

    真是她主動去談的？集團放了消息出去嗎，還是她有內部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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