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用拇指向身后指指：「看，人家目送你呢?！?/br>
    姜庭下意識地轉(zhuǎn)過身，恰好看到那個男生手扶著門框，一臉凝重地看著自己。

    整整一個下午，姜庭都心神不寧。四班的那三個女生下課時曾聚在一班門口，隔著玻璃窗對她指指點點。栗色長發(fā)的漂亮女生一直冷著臉，視線像利箭一樣直射在姜庭的身上。

    雖然不在一個班級，但是姜庭對她早有耳聞。據(jù)說這女孩子有一個大款老爸，性格乖張，在校園里屬于惹不起的那類人。更何況，在親眼看見她們毆打那個叫蘇琳的女孩之后，姜庭更是心生畏懼。因此，一放學，她就一改平時拖拖拉拉的作風，拎起書包就沖出了教室。

    然而，剛走到樓梯口，姜庭就被那兩個女生攔住了。其中一個不由分說地拽住她的胳膊：「跟我走，有人要找你談談?！?/br>
    「我不認識你們?！菇ゼ绷?，用力掙扎著，「我不去……」

    「閉嘴?！沽硪粋€女生也拽住姜庭，「別逼著我們在走廊里打你！」

    「你們要干嗎??？」姜庭的聲音里帶了哭腔，「我告訴老師……」

    這樣的反抗和警告毫無作用。姜庭被她們兩個人連拽帶推，沿著走廊來到了與教學樓相連的禮堂。

    禮堂里空無一人。姜庭一邊小聲哭泣著，一邊被那兩個女生推搡著穿過一排排座椅，登上舞臺，又繞到后面的排練廳里。

    排練廳里只開了一盞小燈，光線黯淡，室內(nèi)的物品都隱藏在昏暗處，輪廓模糊。那個栗色長發(fā)女生坐在一個木箱上，抱著肩膀，目光銳利。

    姜庭被推搡到栗色長發(fā)女生面前。她不敢抬頭看對方，一邊揉著疼痛的手臂，一邊小聲說道：「你們要干嗎??？我不認識你們?！?/br>
    栗色長發(fā)女生盯著她看了幾秒鐘：「我叫馬娜，你是一班的吧？」

    姜庭點點頭。

    「你今天跟楊樂說什么了？」

    「楊樂？」姜庭有些莫名其妙，「誰是楊樂？」

    話音未落，她就感到自己的膝彎被身后的女生踢了一腳。隨即，一個尖厲的聲音響起：「還他媽裝傻！」

    馬娜一動不動地看著姜庭：「你跟他打聽誰了？」

    姜庭低下頭，不說話。

    「上周三，在那個小區(qū)里，」馬娜站起來，一步步走近她，「是你吧？」

    姜庭聞到她身上濃烈的香水味，也看到她越來越明顯的敵意。

    她倒退一步，扭過頭。

    「你為什么要打聽蘇琳？」馬娜死死地盯著姜庭，「她是你朋友？」

    姜庭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不是?！?/br>
    「我就說嘛。」馬娜輕笑一聲，「那個窮鬼怎么會有朋友？」

    「沒事了吧？」姜庭緊緊地閉了一下眼睛，旋即睜開，「我要回家了。」

    「我說你可以走了嗎？」

    姜庭剛要開口，就感到自己的頭發(fā)被馬娜揪住了。一陣刺痛從頭皮上傳來。隨即，一記耳光打在她的臉上。

    「這件事，跟你沒有關系。」馬娜搖晃著她的頭，一字一頓地說道，「不要有那么強的好奇心，聽懂了沒有？」

    姜庭抓住她的手，上半身隨著她的動作搖動著，一言不發(fā)。

    「說話！聽懂了沒有？」

    馬娜抬起手，又要打下去。突然，排練廳門口傳來一個男聲。

    「你干什么？」

    馬娜循聲望去，看見一臉驚訝的楊樂快步走了進來。

    她下意識地放開姜庭的頭發(fā)，整整身上的衣服：「你怎么來了？」

    姜庭捂住頭，發(fā)出低低的呻吟。楊樂看看她，皺起眉頭：「你們這是要干嗎？」

    「沒干嗎?！柜R娜叉起腰，歪著頭，「私人恩怨?！?/br>
    「神經(jīng)?。　箺顦忿D(zhuǎn)向姜庭，「你沒事吧？」

    姜庭沒作聲，轉(zhuǎn)身向排練廳的門口走去。

    「你的事還沒完呢！」馬娜尖叫起來，「你敢走出這個門試試？」

    姜庭的身體抖了一下，腳步慢下來。楊樂瞪了馬娜一眼，拉起姜庭的手，大步走向門口。

    馬娜被激怒了，歇斯底里地叫道：「楊樂！」

    楊樂拉開排練廳的門，轉(zhuǎn)身看了看馬娜：「怎么？你去找人打我吧。」說罷，他就拉著姜庭走出了排練廳。

    剛走出禮堂，姜庭就甩開他的手，沿著走廊快步前行。

    楊樂緊追幾步：「同學，你等等?！?/br>
    姜庭索性跑起來，直至出了教學樓，楊樂才在cao場追上了姜庭。

    女孩一直低著頭快步前行，楊樂喊了她幾次，她都沒反應。不得已，楊樂只好攔在她面前。

    「同學，你等一下?！箺顦放艿脷獯跤?，「我有事情要問你?！?/br>
    姜庭一言不發(fā)，繞開他，徑直向校門口走去。

    楊樂一把拉住她：「你給我?guī)追昼娋托??！?/br>
    姜庭用力甩開他，腳步越來越快。

    「你為什么要問蘇琳的事情？」楊樂在她身后喊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姜庭突然站住，隨即又小跑起來。

    這時，校門口傳來一陣爭執(zhí)聲。姜庭抬頭望去，看見mama正推開傳達室的李大爺，向自己跑過來。

    姜玉淑幾步跑到女兒身邊，一把將她拉到身后：「怎么回事？」

    等不及姜庭回答，她又看向楊樂：「你是誰，你干什么？」

    楊樂尷尬地站住：「阿姨，我……」

    「你拉拉扯扯的干什么？」姜玉淑的情緒激動，「你是哪個班的？」

    「媽，沒事。」姜庭拉住她的衣袖，「咱們回家吧?！?/br>
    「他是你的同學嗎？」姜玉淑上下打量著女兒，「他對你做什么了？」

    「什么都沒做?！菇ヅみ^臉去，「回家吧。」說罷，她就放開手，自顧自向校門口走去。

    整整一晚，姜庭都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晚飯也沒有吃。無論姜玉淑怎么敲門、命令，甚至是懇求，姜庭都始終不開門。姜玉淑無奈，只能坐在客廳里的沙發(fā)上等著。臨近午夜的時候，姜庭的臥室門忽然開了。姜庭躡手躡腳地走出來，直奔衛(wèi)生間。

    正在打盹的姜玉淑驚醒過來，直接叫住了她。姜庭低著頭，垂著手，小聲說了句：「媽，我要去衛(wèi)生間。」姜玉淑無奈，只得揮揮手。

    姜庭一身輕松地從洗手間出來，已經(jīng)聞到客廳里有了飯菜的香味。她揉揉癟下去的肚子，乖乖地坐在了餐桌前。

    飯菜雖然簡單，姜庭卻吃得狼吞虎咽。姜玉淑坐在她對面，耐心地等待她吃完。最后一口米飯塞進嘴里，姜庭推開碗筷，起身就走。姜玉淑厲聲喝道：「坐下?！?/br>
    姜庭的身體抖了一下，不情不愿地坐了回去。

    姜玉淑迅速調(diào)整了一下情緒，竭力用緩和的語氣問道：「今天是怎么回事？」

    姜庭低著頭，絞動著手指：「沒事?！?/br>
    「那個男生是誰？」

    「別的班級的，我不認識?！?/br>
    「那他為什么要糾纏你？」

    「我不知道。」

    「你早戀了？」

    「沒有。」姜庭抬起頭，一臉哭笑不得的表情，「怎么可能？」

    「無緣無故的，人家會纏著你？」

    「我怎么知道？」

    姜玉淑停頓了一下：「庭庭，不許對mama說謊。」

    「我沒有啊。」姜庭站起來，徑直向臥室走去，「我睡了，明天還得上學呢?！?/br>
    「你不跟我說實話，我只能去問你們班主任了?！?/br>
    姜庭站住，轉(zhuǎn)過身，眉頭緊鎖：「為什么？」

    「因為我要知道在你身上發(fā)生了什么！」姜玉淑盯著女兒，「你不覺得最近你很反常嗎？」

    「我怎么反常了？」

    「整天心事重重。一個人半夜里偷偷地溜出去?！菇袷绨庵种?，「又突然出現(xiàn)一個男孩子……」

    她突然張大嘴巴，怔怔地看著女兒——在客廳頂燈的照射下，姜庭白皙的臉上有幾處暗紅色的印跡。

    「你的臉怎么了？」姜玉淑起身離座，幾步奔到女兒身邊，「你跟別人打架了？」

    她扳過姜庭的臉，正要仔細查看，卻被女兒抬手擋開。

    「沒事。上體育課的時候不小心撞的?！?/br>
    「誰干的？」姜玉淑急了，「是那個男生嗎？」

    「我都跟你說了，沒有！」姜庭抓住mama的手，「媽，我向你保證，真的什么事都沒有?！?/br>
    姜玉淑咬住嘴唇，幾秒鐘后，她的語氣軟了下來。

    「mama只是擔心你?！顾龔堥_雙臂，抱住姜庭，「你是我的寶貝女兒，我不能讓你出任何事?！?/br>
    姜庭依偎在mama的懷里，雙眼微閉，心里想的卻是另一個人的女兒。

    他擰開密封閥，打開鐵門，愣住了。

    褥子上空空如也。

    但是那個書包還在，硬皮本子和課本也在。

    他邁進鐵門，舉著蠟燭四下照射著。很快，他在燭光的邊緣看到了交疊在一起的雙腿。

    女孩保持著爬行的姿勢，側(cè)身俯臥在幾米開外的水泥地上。他走過去，蹲下身子，看著她的右手——一個打開的圓規(guī)握在她的手心里。

    他想了想，返回褥子旁邊，把蠟燭塞進「燭臺」里。緊接著，他走到女孩身邊，抱起她，放回到褥子上。

    女孩輕得像一片羽毛似的。不像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