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特蘭松開了他，向后退了一步，又一步，看著他像在看一個怪物。

    第367章 遇事不決剛一波

    有人聽到動靜過來時，博拉維正把沃特蘭扶出用水間。

    “他夜盲癥又犯了。”這是博拉維的解釋，“所以不小心撞到了墻上?！?/br>
    值夜人同情地看著他們：“至少多喝點針葉茶吧，如果實在是不能吃內(nèi)臟的話。”

    “我會努力說服這些朋友的。”博拉維說。

    值夜人回到自己的小單間去了，沃特蘭捂著被重擊過的腹部，痛得說不出話來，許久才從牙縫里擠出一句：“你撒謊……”

    “是的，但這是善意的謊言?！辈├S說。

    沃特蘭憤恨道：“你這個騙子——”

    “我欺騙了你什么呢？”博拉維問，“我告訴過你我重新學習了格斗術(shù)的，你卻不顧情誼來攻擊我。”

    “你說過——不會把城市帶到混亂和斗爭中去，你不會再讓人只為一己私利，將無辜之人拖入深淵，你說過你將竭盡所能，保護婦女、孩子和老人，你說過——”沃特蘭靠在墻上，咬牙切齒，“你說過，你重新找回了信仰！”

    “我沒有說謊。”博拉維心平氣和，“難道我不是一直在為挽救盡可能多的人而努力嗎？”

    “你們已經(jīng)打算侵略這座城市了，這就是你努力的結(jié)果？”

    博拉維沉默了一會，低聲問，“如果將事情交給你們來做，你會給我一個什么樣的結(jié)果呢，沃特蘭？”

    “勞博德·卡埃爾需要你們！他不愿意自己的城市有太多的貴族，他想要真正擁有這座城市，他會想和你們結(jié)盟的，你們完全可以給出滿足他的條件，為什么如此急不可待？為何你們竟敢這樣地大逆不道？”沃特蘭說，“侵略一座自治城市，并且是唯一向你們完全敞開懷抱的，這是何等的貪婪，是多么地背信棄義！你們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之前你們還能說自己是無辜的商人，自今日起，你們就是披著羊皮的強盜！沒有人愿意再同你們交易，其他城市的市民也會懼怕你們，排斥你們，領(lǐng)主更是會來圍剿你們——你們得到了瑪希城，換來的卻是與世界為敵！”

    “滿足他的條件，就像在瘟疫爆發(fā)時，將藥物交給他來分配嗎？”博拉維說。

    “他才是這里合法的統(tǒng)治者！”沃特蘭怒道，“他向國王納稅，擁有至少三位領(lǐng)主的特許證明，他還有市民的擁護！而你們是什么？你們是一群外邦人！不會有人比統(tǒng)治者更期望自己的城市繁榮安定，你們所謂不信任的那些理由，不過是竊取權(quán)力的借口！”

    “就算他有這樣的用心，我也沒有看到他有這樣的能力?！辈├S說，“那么，對你們來說，他是一個合格的城主嗎？”

    “他已經(jīng)盡他所能！”沃特蘭撐起身體反駁，“何況，若不是勞博德閣下，難道你們想要卡德蘭伯爵來治理這座城市嗎？他當然巴不得，可那才算是一頭兇狠豺狼！自從得知外邦人的存在，瑪希城繳納的金幣就不能再滿足他的胃口了，他早已對外邦人的財富垂涎不已，若非勞博德城主為你們周旋抵擋，那個粗野貪婪的貴族早就直撲過來，將你們在瑪希城的基業(yè)吞吃殆盡！而如今你們?nèi)我馔秊?，令勞博德不得不同時向幾位領(lǐng)主求援，天災帶來的苦痛已經(jīng)足夠，而你們還要來增添人禍，事已至此——”

    “原來事已至此……”博拉維聽得出神，他低聲重復，仿佛有所動搖。

    沃特蘭稍緩過來，看他這般模樣，又一絲微弱的希望之火升了起來，“事已至此，你們可愿醒悟？若你們誠心悔改，還有一線生機，你可記得我曾向你提過，一位紅衣主教同樣關(guān)注著瑪希城，他同大教區(qū)的大主教關(guān)系極為密切，如果我們可以……”

    “事已至此——”博拉維輕輕點頭，又重復了一遍，“原來是我們自己走上了絕路。”

    “但時猶未晚！”沃特蘭熱切地說，“在鑄成大錯之前，只要你們走上正確的道路——”

    “——明白宗教才是最后的庇護所，衷心奉上財富，歸順依附，協(xié)助你們的紫衣主教將此地變作虔信之城？”博拉維輕聲道，“這樣一來，不僅可將眼下爭端都轉(zhuǎn)移到上層，變?yōu)轭I(lǐng)主與教區(qū)的利益矛盾，也能讓你我多年前斷絕的兄弟情誼再度圓滿?！?/br>
    沃特蘭的聲音發(fā)自他的內(nèi)心：“難道你不想見到這個結(jié)果嗎？”

    博拉維忽然笑了一聲，說：“只要有足夠醒目的功績，一個低等教士也能冀望主教之位吧？只要我能促成這份和平，便能得到本地貴族與商會的支持，包括那些外來行商，人人都更愿意一個有根底的人成為外邦人的商業(yè)代理人……倘若再多一些運氣，十年之內(nèi)，你我不僅能重新恢復姓氏的榮光，甚至還能展望更偉大的成就——但一旦外邦人魯莽動手，這一切都會化為泡影，對嗎？”

    “原來你一切都明白，博拉維?！标幇档墓饩€中，沃特蘭摸索著去抓他的手，“你還記得我們的家族當初是如何被毀滅的，對嗎？你還記得我們流離時所受的屈辱，還記得我們復仇的誓言，還記得老師臨終時的話語，對不對？”

    “我記得……是的，我都記得?！辈├S說，“我還記得那些血，記得父親的頭顱滾到我面前，還有我的母親meimei……”他的聲音漸低，低得尾語仿佛融入黑夜。

    沃特蘭緊緊抓住了他，“身為人子，身為塔西拉家族的最后且是唯一的繼承人，你十分明白自己的責任，對吧？”

    博拉維任他抓著，“可是，我的表兄，”他說，“若是沒有這些外邦人，你期盼的一切從何而來呢？”

    沃特蘭短暫地停頓了一下，“這些異教徒無非逐利而來，是這座城市給了他們機會——”

    “可你接受邀請，已經(jīng)在此居留了五日，”博拉維低聲問，“那么，我的表兄，你認為，他們追逐的是什么利益呢？”

    “無非金錢與土地，他們已經(jīng)獲得了足夠的金錢，所以他們開始謀求領(lǐng)地了！”沃特蘭短促有力地結(jié)論，“博拉維，你身處其中，難道不是比我更清楚？”

    “我不太清楚?！辈├S說。

    沃特蘭吃了一驚。

    “我曾經(jīng)以為我知道，直到我發(fā)現(xiàn)這只是錯覺?！辈├S說，“因為我是個狹隘的人，我不能理解他的世界，所以，我總是以自己最痛恨，又最習慣的方式去解釋他的一切作為——如你這般，表兄?！?/br>
    沃特蘭又驚又怒，如同被玩弄，“你竟仍是——”

    “放棄你的幻想吧，表兄，這是我的忠告?！币篃粼诓├S的臉上投出輪廓，他讓教士的手離開了自己的領(lǐng)子，“無論我們?nèi)绾巫飨?，我沒有見過一個人能抵抗他?，F(xiàn)在的你還不能夠明白，但很快，就如當初的我，事實勝過所有語言——”

    新的一天又來到了，仍是陰暗低沉的清晨，慌張的信使踩著水花，匆匆離開西城的旅舍大道，直奔東城區(qū)，一列教士跟著他的腳步離開，同樣向著東城，向著那座最為高大，聳立著醒目標志的建筑而去。

    到了下午，傳言的波紋擴散到了城市的所有角落，讓瑪希城居民憂慮許久的那個問題終于要有一個結(jié)果了：外邦人要同瑪希城的城主及貴族談判。此舉將決定外邦人的去留和其他重要事務。

    這很容易讓人猜測，這一進展與那日穿越風雨而來的新外邦人有關(guān)，雖然外邦人在瑪希城經(jīng)營，更替人員是常有之事。過于頻繁的成員變化是他們受攻擊的因由之一，不過他們的解釋也能說服很大一批人——這座城市實在缺乏能滿足他們的能工巧匠，所以那些來自外邦人領(lǐng)地的泥瓦匠和木匠來來又去去。只是這次來人實在非同一般，他們又帶來了什么還不可知，也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這群人中居然有個黑發(fā)黑眸，疑似遺族的男人。

    并且那人不是奴隸，沒有罪枷，他很可能是外邦人的首領(lǐng)之一。

    聞知此事，此前一直安穩(wěn)等待的曼斯主教緊急趕往山坡城堡，為了躲避疫病及其他安全考慮，城主和他的法師從冬季起就居住在那里。主教在城堡里和他們商談至次日清晨，才在騎士們的護送下回到教堂。

    在這段是時間，信使也將城主和貴族的回復帶給了外邦人。信中寫道，出于神的仁慈及城市本身的自由精神，他們允許外邦人提出留在瑪希城的條件，談判地點他們會在山丘城堡等待外邦人，在城堡外的土地上，將有至少二十名的貴族及商人代表到場，而照這個人數(shù)比例比例，作為另一方的外邦人最多只能到場五人，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勉強同意給予一次機會。

    貴族們盡力用措辭維護自己的臉面。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幾乎是目前他們能選擇的最好的方式，只要雙方都想要解決眼前的問題，他們就能夠在一定范圍，最重要的是，在足夠長的時間內(nèi)慢慢討價還價。

    令人不安的是，外邦人完全不討價還價，他們不僅完全接受了這些要求，并且將這個消息更加迅速地傳播了出去。

    他們承諾會派出至少兩位自己的首領(lǐng)，以及一位兄弟盟，一位姐妹會的重要人物。毫無疑問，那名傳言中的黑發(fā)首領(lǐng)也在其中。

    城堡那邊已經(jīng)找不到更多能說服自己反悔的理由了。

    天可憐見，近日來，這令人發(fā)瘋的陰雨總算有了停息的跡象，那厚重的天幕偶爾還會裂開一兩道云隙，漏下讓人期待的幾絲天光，對幾乎所有人來說，這都是意味著希望的好兆頭。而約定之日更是前所未有的好天氣，淅淅瀝瀝的雨水到清晨時幾乎是完全停了，只有拂面的清風還帶著絲絲涼意，人們終于能從自己陰濕的住所中暫時解脫出來，搬來石塊填補淤泥深厚的街道，想方設(shè)法去尋找還沒濕朽的材料以修葺搖搖欲墜的房屋。于是旅舍大街重新又變得熱鬧起來，而這也幾乎是城市里唯一還能熱鬧的地方了。即將開始的談判對外邦人要做的事似乎毫無影響，他們?nèi)允挚犊匾越值罏榛A(chǔ)，向市民們借出梯子和工具，還有樹皮薄板等等優(yōu)良用料，而除了材料，他們還每條街道都派去一名工匠，而市民們除了供應他們的食物，不需要付出其他報酬。

    就像他們自己相信無論結(jié)果如何，他們?nèi)匀荒茉诂斚３抢^續(xù)安穩(wěn)地待下去那樣。

    排隊等候時，幾乎已經(jīng)要習慣外邦人種種安排的市民和苦工們悄聲議論此事，無論在外邦人跟貴族商會的矛盾中他們愿意站在哪一方，對所有長著耳朵和眼睛的人來說，毫無疑問，外邦人很早就開始代行城市統(tǒng)治者的許多職責了，甚至他們所做的還遠遠超出城市的主人應當做到的。如果沒有外邦人，城市是否還能有這般的繁榮？沒有外邦人，在還未過去的這場災難中，瑪希城又會如何？

    貴族和商會真的會把外邦人趕走嗎？而外邦人又真的會離開嗎？

    此事切關(guān)生存，所以，當一行看起來應該是去參加談判的外邦人離開旅舍時，一些人情不自禁地注目著他們，一些沉默的人則跟在他們身后，然后更多的人注意到了他們，更多的人跟了上去。

    出于種種顧慮，也是在似乎同樣預兆了某種變化的外邦人的催促下，會面時刻定在上午。為了此次會面，城堡和教堂幾乎是從下定文書起忙碌至今，得知外邦人如約來到山丘下，并真真切切只有五人時，在石墻后整裝以待的眾人才露出些微喜色。

    不論外邦人在他們之中的聲名如何，這些異類確實從未打破過他們的信用。

    城主卻依舊憂心忡忡，他雙手交握，粗糙的圣石印在他的手心。主教在他身邊摩挲著胸前的白色項鏈，低聲祝禱：“天佑虔信，天蕩邪靈，圣耀在我……”

    城堡內(nèi)外和衛(wèi)墻前后的人注視著山坡小道的盡頭，低語聲傳播：“來了?！薄八麄儊砹?。”“他們真的來了?！薄扒啤?/br>
    短暫的停頓。

    “那是什么？”

    居高臨下，山丘俯瞰城區(qū)，如同石縫滲水，又如蟻群離巢，人群從街道，從小巷，從房屋的縫隙中走出來，他們綴在一行人身后，在鋪著石板的主道上匯聚成緩慢的潮流。他們大多是安靜的，有些是忐忑的，他們始終和那幾個來談判的外邦人隔著一段，但是，當這些人抬頭望向坡頂時，驚詫的貴族和商人們紛紛冒出了雞皮疙瘩，金屬碰撞聲自下而上在風中傳遞，守衛(wèi)山下的騎士和護衛(wèi)放低矛尖，擺出陣勢，如臨大敵。

    外邦人轉(zhuǎn)身對人群說了些什么，于是他們停了下來。

    然后外邦人走上山道。

    他們在關(guān)隘處暫停了一會。城防長仇恨地看著他們，冷冷地說：“你們來多了一個?！?/br>
    阿托利亞小聲說：“我是向?qū)?。?/br>
    城防長只用眼角看了一眼這個蒼白的少女，繼續(xù)盯著六人之中最為高大那一個，“解下斗篷，交出你們的武器，外邦人！”

    沒有人反對，也沒有人指責他的無禮，外邦人將他們的斗篷拋到路邊，展示一覽無遺的裝飾和空空的雙手，才逐一走過兩桿長矛架成的拱門，當最后一人完全顯露他的發(fā)色和容貌時，從護衛(wèi)到石墻圈，響起了一陣抽息和驚叫。

    這樣黑的，黑夜一般的長發(fā)！還有這樣黑的，黑得如噩夢一般的眉眼！

    可是他的俊美——那種毫無瑕疵、超出常理、簡直非人的英俊同樣地動搖人心，他拾階而上，環(huán)視會場，目之所及，眾人幾乎是本能地后退，一為震驚，二為畏懼，直至他跨過某一界限，才有人用顫抖的嗓音大叫一聲，將一樣東西向他扔去，毫不意外地，對方幾乎是漫不經(jīng)心地接住了那件圣石飾品，又漫不經(jīng)心地將之遺棄在地。

    又是一陣嘩然。那名因恐懼而沖動的輔理主教呆呆地看著地上毫無反應的飾物。

    “日安，諸位?！彼f，他開口時，有幾人捂住了耳朵，他也不曾多看他們一眼。

    “吾名亞爾斯蘭·范，來自西部工業(yè)聯(lián)盟，‘異域造物者’下第一弟子，三年以來，在瑪希城經(jīng)營之諸位所謂‘外邦人’，無不衷心追隨其步伐。受命于這位閣下及工業(yè)聯(lián)盟的意志，我等今日來此向瑪希城的諸位統(tǒng)治者征詢，是否有一種可能，令雙方在一個共同的重大目標之下，彼此和平共存？”

    “我們從未聽聞‘異域造物者’之名。”在“惡魔！”“魔族！”的嘈雜中，護衛(wèi)的人墻背后，一名有勇氣的貴族戒備地說。

    “名號不過力量的裝飾，或者入鄉(xiāng)隨俗的代稱，于那位閣下無關(guān)緊要。”這名異域來客說，他的聲調(diào)冷淡，“大災在即，諸位是否已有思量？”

    “你是不是遺族？”又有人叫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范天瀾問。

    “滾！我們不與惡魔交易！”

    近百人環(huán)伺之中，范天瀾抬起眼睛，對方像被打了一鞭那樣彈起，慌亂地將神圣標記攔在身前。

    “如果，”范天瀾緩緩地說，“這就是瑪希城的統(tǒng)治者對我們的態(tài)度，那么——”

    “不！”眾人簇擁中的城主忽然大叫出聲，“等等！住手——”

    也許早已被各種不可明示的消息折磨得心力交瘁的他的本意，確實是阻止將要發(fā)生的最壞情況，但在此之前，那些圍繞在他身邊，視瑪希城為不可分離之利益的貴族、商人和傭兵頭子們，已經(jīng)在主教的牽合下統(tǒng)一了他們的目的——無論如何都不能令這些暗藏邪魔的外邦人如意，因此，本是盡力制造極大的人數(shù)差距，以形成人多勢眾局面的苛刻條件，十分順理成章地轉(zhuǎn)變成了一個圍捕陷阱。城主沒有能夠阻止任何事情，相反，他的聲音就像一個命令——

    “圣耀在我，邪魔天誅！”一個蒼老的聲音大叫，“快！”

    法師及其學徒開始念誦，數(shù)十名騎士及護衛(wèi)也同時行動，鏗鏘聲中，長槍如林向衛(wèi)墻前那片狹窄的空地攢刺而去，遭此突變，與那名遺族邪魔同行的數(shù)人一臉震驚，阿托利亞瞪大的雙眸倒映著鋒尖寒光，驚叫還未擠出喉嚨，雙腿就不由自主屈服下去，然后才聽到那個人的聲音。

    “蹲下?！?/br>
    范天瀾一步跨過同伴，靴底落地，爆響炸開，斷尖飛起，數(shù)以十計的長槍眨眼間同起它們的持有者一同偏倒，向他背心扎去五六桿長槍離他尚有兩步之遙，下一刻這個距離就消失了，手中失空的觸覺剛傳入城防長等人腦中，一股極大的力量就沿路回饋，重重擊中胸口，他們連慘叫都發(fā)不出，數(shù)具穿著鎧甲的人體飛到空中，直到此時此刻，人類的視覺能夠捕捉到的第一個動作，是他收回手，一根細細的鎖鏈打著旋從他的手腕落下。

    然后，他走出第二步。

    景象只是傳到了眼中，其余人仍在下意識地行動，被擊飛的騎士還在向山下墜落，缺了口的包圍圈中，一張黑網(wǎng)從天而降，箭矢呼嘯，大大小小的火球群聚而至，腳下土地化為泥沼，堪稱精妙的法術(shù)配合來自日以繼夜的針對訓練，和襲擊對象的十分配合，然而——同樣不過剎那，流矢無蹤，火球爆散，千萬點四射的火星中，攜帶腐蝕之力的魔網(wǎng)卷成了一條粗糙的黑色繩索，那個黑發(fā)的惡魔手持黑繩，手腕只是輕輕一抖，再一次的音爆中，被纏繞于網(wǎng)中的箭支便全數(shù)崩裂！

    驚呼只出口一半，一陣恐懼的寂靜籠罩下來，人體的翻滾聲還在坡上。

    黑發(fā)青年走過泥沼，如同走過平地，魔網(wǎng)同樣被他隨手拋棄，仍然是一根看起來普普通通的鏈子在他手中。

    他看向緩緩后退的眾人。

    第368章 我只想種田

    “……瑪希城的上層階級堅決不同意讓渡手中所剩權(quán)力，對我們描述的，布伯平原可能發(fā)生的饑荒前景，他們一部分完全不信任我方數(shù)據(jù)分析，一部分無動于衷，極度反感我們妨礙他們囤積糧食和清肅城市的行為，一部分仍然將希望寄托于外援，試圖通過占有所謂‘外邦人’的技術(shù)和財富來應對后續(xù)危機，最后一種態(tài)度在他們之中占主流地位。于是，在此次以拖延時間為目的的談判中，他們的計劃是，在談判破裂后，通過人數(shù)優(yōu)勢及一些陷阱布置，扣押我方談判代表來獲得下一步的主動權(quán)。應對這種局面，我們的初步計劃是做出最大的誠意姿態(tài)，同時充分發(fā)揮我們的組織效率引導城市中下層民眾，關(guān)注談判結(jié)果對他們根本利益可能造成的影響……”

    在這個計劃中，比較符合期望的結(jié)果是瑪希城的人民對他們的上層建筑感到失望，轉(zhuǎn)而支持開拓支隊對更高權(quán)力的要求，就算不能實現(xiàn)讓他們主動打倒城市統(tǒng)治者的理想發(fā)展，也要盡力爭取城市居民最大的心理認同。

    不過實際行動總有意外，有時候越是謹慎，越是細致的計劃越是如此，尤其當計劃的目標人人心之時?？战档男仑撠熑耸指纱嗟胤穸诉@個計劃，理由是后續(xù)發(fā)展容易流向更多的政治博弈，不易引導至集中資源回復和發(fā)展生產(chǎn)這個目標方向，在商討了幾種行動方式后，某個十分年輕，資歷又十分深厚的人說服了其他人，主動采取一種十分大膽而激進的方式，暫時解決了這個過渡問題。

    云深接到報告的時候，瑪希城的貴族跟行業(yè)合會代表，包括部分宗教人士已被軟禁于市政廳，開拓支隊安排了一個人負責同他們一對一商談傳統(tǒng)習俗的贖金問題。與此同時，支隊開始對瑪希城及其周邊地區(qū)進行改造。

    附件是一系列物資申請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