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走了，那這里剩下的人呢？”

    此刻是無奈的，這句話，明鸞沒有資格說，言嘉沒有能力許諾，在絕對的武力面前，他們也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個人，沒有通天徹地的本領(lǐng)，無法力挽狂瀾。

    言嘉將包袱背在身前，一手提著刀，一手拉著她的手腕：“王誠他們把馬都送到莊外了，我們這就趕過去與他們匯合?！?/br>
    出了門，喊打喊殺的聲音已經(jīng)很小了，可在這寧靜之中，更有一種令人恐慌痛苦的氣氛在蔓延。

    從前離戰(zhàn)爭太遠了，就算聽到看到，那也是從課本上從電視上，而真正的戰(zhàn)爭，是很平靜的那種殘忍，因為人死了，就再也發(fā)不出吶喊。

    言嘉扯著明鸞，兩個人一路避著各家搜索糧食財物的北番兵，一路往東，快到莊外的時候，突然有戶人家的大門里頭攀爬出一個農(nóng)婦，那農(nóng)婦臉色蒼白，胸口被血浸透了，看見明鸞張了張嘴，雙手將懷里的襁褓往前遞了遞，然后就趴在門檻上不動彈了。

    言嘉低聲：“救不了，走?！?/br>
    只有幾步遠的距離，明鸞掙脫開他，飛快的返回，將那襁褓抱起來，撥開一看，是個睡的十分香甜的嬰孩。

    她：“很輕?！?/br>
    言嘉看了她一眼：“走?！?/br>
    他們以為逃出生天，誰知這一路的艱辛更難以想象，各處都散落著北番兵，到了最后言嘉的刀卷了刃都來不及磨。

    這種情況下，人人自危，有錢也買不到糧食。

    幸好如今天熱，山野間還有點野物?？珊⒆犹。圆涣藃ou食，就算想熬粥，也沒有器具。

    連水也不多，明鸞只能盡量省著，所有的其他人都比她辛苦，她是本身體力不支。

    言嘉看王妃嘴角已經(jīng)干澀的起皮，簡直還不如早先在骨圖哪里的樣子，就找王誠：“你去勸勸?！?/br>
    王誠扭頭往那邊看了一眼，不做聲。

    言嘉一陣怒，轉(zhuǎn)身大步走到明鸞跟前。

    明鸞看著懷里的小孩子，她摘了一片草葉子給他，他就緊緊的抿著。

    言嘉把水囊遞過來：“喝?！?/br>
    明鸞四下看，就是不看他：“你們喝。”

    “你們喝了，才能保全體力，我還有活著的希望?！边@深山老林，看似平靜，其實也并不是沒有危機的，獵物是有，可人也是獵物的獵物。

    言嘉擰開蓋子看著她：“你喝一口。你活著，我們這一趟才不算白費?！?/br>
    明鸞就伸手拿了一片葉子折起來做了個小尖底碗，然后倒了一口，言嘉把水囊接過去擰緊。

    明鸞略沾了沾唇，下剩的想喂給孩子，才一動就被言嘉抓住手腕：“你喝，信不信我把他扔了？”

    如果兩個人之中必須救一個，那他的選擇只有她。

    明鸞瞪視著他，喝完，看他：“松手?！?/br>
    言嘉沒有說“屬下冒犯，請王妃恕罪”之類的屁話。

    此刻說多了都浪費口水。

    尋到界碑之后，言嘉跟王誠商量：“去遼東跟去閭州城的距離差不多，要不還是回遼東？”

    王誠猶豫：“跟王妃商量。”

    言嘉一把攔住他，蹙眉：“你什么意思？”

    王誠：“北番將公主送到京城，王爺也去了京城，聽說北番指明要將公主嫁給嫡出的皇子?！?/br>
    言嘉：“你以為我是怎么知道王妃失蹤的？王爺為了王妃的名聲計，不敢大張旗鼓的找人，是李先成找到我……”

    王誠冷笑：“那將軍還真是好運氣，一下子就找到了?！?/br>
    言嘉被他說得臉一下子漲紅了。

    王誠越發(fā)的以為他是心虛。

    而言嘉自己，除了想伸手給自己倆耳光，現(xiàn)在能怎么解釋？是說他就是運氣好？還是說是老天爺看他傻，故意逗弄著玩耍？

    最后他只能說：“如果王爺不叫王妃活著……，我也不用這么麻煩了?！?/br>
    王誠：“說不定你是沒機會下手。”

    言嘉：“！”

    他一把抓住王誠的衣襟，低聲喝：“你住嘴！”

    這兩個人的內(nèi)訌沒有持續(xù)很久，放哨的人很快就回來了，稟報了一個壞消息：“有五六十人往這邊來，沒有馬，但有武器?！?/br>
    王誠將言嘉的手扯開：“你帶王妃走，我?guī)Ш⒆?。?/br>
    言嘉在他身后陰森森地：“你不怕我對王妃不利了？”

    王誠沒理他，去見明鸞。

    明鸞已經(jīng)站起來了。

    言嘉就見王誠低聲對著她說了幾句，然后她就睜大眼睛往他這邊看了過來。

    心里不知怎么就像在荒漠中開出了一朵花兒似的。

    明明是糟糕不過的境地，心情不知怎么的，竟沒多少憂慮憂愁。

    他緩了一緩走過去，聽見王誠在勸她：“除了許將軍，其他人我都不放心，孩子我來帶著，一定叫他跟王妃團聚……”

    王誠看著她，然后伸手去拿她懷里的襁褓。

    她一退縮，言嘉的心臟不知怎么也跟著縮了一下，他上前狠心將孩子抓出來塞給王誠：“你帶著他，我們都活不了。”

    王誠立即用包袱把孩子綁在前胸。

    明鸞張了張嘴，眼睛干澀：“你要小心?！?/br>
    言嘉將她抱上馬，王誠帶著人殿后，他們雖然有馬，可是武器都不趁手了，那些北番兵正往這邊靠近，發(fā)現(xiàn)是遲早的，沖突只在早晚而已。

    王誠把匕首在石頭上磨了磨，咬牙切齒：“能多殺一個賺一個！”

    其余人也是一樣的想法。

    言嘉單獨帶明鸞，比之前還輕松些，他跟坐騎已經(jīng)有了默契，繞到北番兵后頭踹翻了一個，乘機突圍，這一跑吸引了注意力，正好給王誠那邊機會，從后頭撲過來。

    明鸞還想往后看，言嘉伸手把她的臉推回去，一馬當先，帶著她往遼東去。

    言嘉下馬，也將她抱下來，找了個山洞：“在此處等等王誠?！?/br>
    白天還缺水，不料夜里突然電閃雷鳴下起了雨，言嘉給馬也找了個避雨的地方，回來之后才發(fā)現(xiàn)這一下雨，山洞氣氛格外曖昧，雨水像簾幕一樣遮擋了山洞。

    “我去找點吃的。”他說著就重新鉆出了山洞。

    雷聲跟閃電混合著，雨幕越來越大，不多時竟然下起來冰雹，明鸞急死了，好不容易等著雨停了，立即出去找人。

    誰知剛出了山洞，啪嘰一下就摔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