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2)
書迷正在閱讀:重生后我黑化了(校園 1v1)、年代文里的美艷嬌氣包、奮斗在瓦羅蘭、帶球跑渣攻帶著孩子回來了、我有百萬倍攻速、傲世無雙:絕色煉丹師、陽光正好,珍惜當下、封神之開局策反姜子牙、穿成龍傲天早夭的meimei、今天你女裝了嗎
慕子翎付了錢,小販又問:您要寫字嗎? 有什么愿望,寫在燈上,放出去,神如果看見,就會幫您實現(xiàn)的。 慕子翎一笑,覺得盛泱真是一個充滿著祈愿和幻想的國家。 他接過攤邊的毛筆,在上頭寫了他娘的名字。 他想,當初他娘親來到這里的時候,不知道有沒有趕上這樣的燈展。 如果趕上了,她大抵不會寫他父王的名字,而是祈愿,來生與那位琴師再結(jié)良緣。 慕子翎拎著燈盞,順著街巷慢慢往前走。 除了掛燈,街邊還放著許多竹傘。 絢麗鮮艷的,每一個看上去都極漂亮。 他路過花樓,里頭有甜膩脂粉的香氣,隔著珠簾,有傾城之色的小妓娘彈著琵琶,一面笑,一面講盛泱的神話。 軟糯的江州小調(diào),令人忘卻煩惱的吳儂軟語。 慕子翎站在門前聽了一會兒,聽見她們說: 在千年之前,世間曾有過神。 其中一位,與無間的冥帝交好[*注3] 而就在這么靜站了一會兒的功夫,一枝白玉蘭突然從閣樓上輕飄飄落下,正砸在慕子翎額頭。 慕子翎一怔,抬頭,只見閣樓上有一個輕扇掩面的青衫女子正看著他,露出一雙眼睛里水波瑩動,仿佛含著說不出的笑意。 她旁側(cè)還有幾個同伴,一見慕子翎真的抬頭,不由登時嘻嘻哈哈鬧作一團,越發(fā)要將她推出去,好叫慕子翎看到她。 花展這一天,有情人的少年少女們結(jié)伴而游;沒有的,則站在閣樓上,等街邊哪位公子路過。 看見合眼緣的,就可以將手中花枝拋下,如果砸中,對方也有意,就將花枝撿起,別在前襟上,結(jié)一段良緣。 而慕子翎今年十七,正是最好的年紀。 他站在那里,縱使烏發(fā)成霜,卻依舊有著舉世無雙的風(fēng)華。 清幽冷淡,矜傲明亮。 后來,慕子翎自然沒有將那枝白玉蘭別在前襟上。 他把白色的清幽小花拾起,好好地放在一顆圓潤干凈的石頭上了。 逛到深夜,慕子翎原路走回,在客棧歇下了。 這是他生命中的倒數(shù)第二天。 第二日,秦繹還是沒有來。 慕子翎只能再等他最后一天了。 他并不著急,但秦繹未免太慢了一些。 吃過早飯,慕子翎去了茶樓。 還沒有到初夏,江州今年的蓮蓬尚未出來。 慕子翎便去奇珍市,花高價買了幾只從別地運過來的。坐在茶樓的桌案邊慢慢地剝。 陽光從放下的卷簾里照進來,斑駁地落在他的案面上。 慕子翎擱在上頭的手指伶仃而細長,每一個骨節(jié)都漂亮分明,單只是瞧著這雙手,就有種纏綿多情的意思。慕子翎剝著剝著,有點走神。 如果來得及,他是想再見秦繹一面的。 只是不知道秦繹趕不趕得上。 從早上坐到下午,接近黃昏了,才終于有了些動靜。 進城的城門口處起了很大的sao動,似乎有一隊人馬闖了進來,發(fā)了瘋似的挨個找人。 他們將街邊的每個人捉住,看他的臉,不是,再換下一個。 有人被嚇著了,要去報官。 慕子翎看著那些朝衙門跑去的人,想,秦繹不應(yīng)當鬧出這么大的動靜的。太張揚了。 但秦繹循著痕跡,當他終于發(fā)現(xiàn)慕子翎是要來江州的時候,心里陡然升起了種極其可怕的感應(yīng)。 哪里還顧忌得上什么。 他似乎預(yù)感到了即將發(fā)生的事,怕自己來不及阻止。 在慕子翎走出那一步之前,他豁出命也要將他攔下來。 慕子翎站在樓臺上,遠遠地望著秦繹。 許久未見,他變得蒼老了許多。看上去好像有二十七八了。 大抵是奔波千里的緣故,面頰上有難以掩飾的風(fēng)霜和困頓,衣衫微皺,眼睛里滿是血絲。 但放在人群里,依然打眼得很,一看就不同于凡人,有種王孫貴族的氣質(zhì)。 他始終和當初救慕子翎的那個少年很像,有著當初十五歲時的影子。 他那么光彩奪目,矜貴非凡,和慕子翎見過的每一個云燕王族少年都不一樣。 借著這么一副好皮囊,將慕子翎誘入深淵。 慕子翎靜靜注視了他半晌,此時接近傍晚。 夕陽的余暉已經(jīng)要散盡了。 天空變得朦朦朧朧,有一點藍,但是又還未完全入夜。 將暗不暗的,天邊掛著一輪彎彎的新月。 秦繹沿來路找了半條街,在某一個瞬間,他卻猶如心電感應(yīng)般,驟然抬起了頭,往城內(nèi)最高的一處酒樓望去 那里的二樓,站著一個白色的影子,一直在靜靜地注視著他。 慕子翎!! 那一刻,秦繹心中無聲地說出。 他幾乎可以確認,那就是慕子翎。 白袍人站在二樓的樓閣上,見秦繹注意到他了,卻不僅沒有躲,反而唇角還勾起一個笑。 他對秦繹招了招手 似乎在無聲地說。 秦繹,且來。 且來。 將我們錯誤開始的一切,都親自終結(jié)。 秦繹腦內(nèi)哐啷一響,發(fā)了瘋似的狂奔而去。 慕子翎一笑,退出樓閣,入室了。 他們將在一切開始的地方結(jié)束。 慕子翎想。 掩在珠簾后的小花娘仍在唱,明月夜,月如鉤。 繁麗香甜的脂粉氣里 公子白衣下西樓。 此時正值傍晚,無數(shù)勞作的人們要歸家,是一天中江州最熱鬧的時候。 秦繹竭力撥開面前的人流,朝慕子翎所在的那個方向趕去。 但是等他趕到了,二樓已經(jīng)空無一人。 慕子翎 慕子翎?。?/br> 鳳凰兒 秦繹奔進跑出,將密密麻麻的桌椅碰得當啷作響。 最后,他在臨窗的那個方向站住,那是慕子翎白天坐過的位置。 上頭還留著幾個剝完了的蓮蓬皮。 秦繹靜靜喘息片刻,推開窗,朝窗外看去。 街上有許多人,挑著扁擔的,提著竹籃的,帶著斗笠的 這是一個安寧的傍晚。 但是當他視線逡巡過一圈,最后看到西湖那里的時候,秦繹驀然整個人僵住了。 他看見一個白色的影子,乘著船,往湖中心而去。 在下一刻,他停下船槳,站起了身。 這世間不好,但我護著你。你愿意為我而活下去嗎? 愿意,這八年來,我一直在為你而活。 孤是愛你的。孤愿與你重新開始。 好啊,那我們便從這里重新開始。 但這一次,你不要再來救我了。 那一年,我打碎了哥哥的長命鎖,心里怕的要死,哭著來到江州,想去西湖找我娘。 她在西湖的湖底里。 你救了我,我不好意思告訴你,只說是因為采蓮蓬才落水。 但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不想再為你活第二次了。 我們就在于此,一切開始的地方結(jié)束。 秦繹有一個瞬間,是不相信慕子翎會就這樣跳下去尋死的。 他那么愛他,喜歡他,等了他整整八年。 而今他終于也喜歡他了,他怎么舍得就這樣死去。 然而他就這么眼睜睜地看著一切發(fā)生。 秦繹靜望著湖面,撲通的那一響落水聲,他隔了很久才聽到。 他們隔得那樣遠,又有熙熙攘攘的街邊吵鬧聲,或許那一下也只是秦繹耳中的幻音。 但這一聲咕咚入水的聲音,從此成了秦繹的魔魘,令他這一生,都沒有辦法再走出來過。 他親眼看著慕子翎跳了進去,而后湖心一蕩,泛起了一圈很淡的漣漪。 再見到慕子翎的時候,慕子翎已經(jīng)全身都是冰涼的了。 秦繹費了很大一番功夫才找到他,他全身都濕淋淋的,眼眸緊閉著,不會動,也不會呼吸。 秦繹碰了碰他的臉,仍是柔軟的,但是冷得徹骨。 慕子翎什么也沒有留給他,只在岸邊放了一捧蓮子。 二十七顆,和當初秦繹剝給他的數(shù)量一模一樣。 秦繹知道他的意思的 他和他兩清了。 他給過慕子翎的,慕子翎都還給他了。 再也不欠他什么。 他生命中所有的溫暖和期冀曾經(jīng)都來自秦繹。 他見識短淺,心不由己,誤將眷念當愛戀,給秦繹徒增許多煩惱,真是對不起。 但他如果真的覺得抱歉,又為什么不肯等秦繹,為他活下去。 鳳凰兒。 秦繹彷徨地望著他,問:你怎么不等孤帶你回梁成了。 慕子翎不說話,也不睜眼。他的頭發(fā)蒼白如雪,幾乎叫秦繹認不出來。 王上 旁側(cè)圍著許多隨從,都欲言又止又擔憂地望著秦繹。 秦繹想將慕子翎抱起來,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腿用力了數(shù)下,一直沒有站起來。 慕子翎躺在他的懷里,容色蒼白,軀體冰冷。 無知無覺地靠著他。 孤帶你回梁成。 秦繹又說了一遍。 過幾天,宮門前的白山茶花就要開了 還有蓮子蒸。 孤親手給你做。 秦繹踉踉蹌蹌,把慕子翎的尸身摟著,跌跌撞撞就往回走。 他一面走,一面親吻慕子翎蒼白的臉頰。 他的眼睫上還有水珠,隨著秦繹的動作,微微輕晃,一下就滾下來了。 秦繹吻得發(fā)抖,全身都在顫,沒走兩步,突然嘔出一口血,濺在地上。 血從秦繹的口鼻淌出來,他發(fā)著抖去擦濺在慕子翎臉頰上的一滴,卻不知道怎么回事,越擦越多,越擦越多。 淚水將血跡都沖得化開了。 在這江州美人如云,慕子翎半點也沒有被比下去。 他的眉目依然那樣纏綿艷麗,好像一捧冰雪化在三月,冷淡,又多情決絕。 曾經(jīng)白衣烏發(fā)的小少年,長大后果然是個美人胚子。 秦繹終于伏在慕子翎身上,哭出了聲來。 他嚎啕啜泣,在眾人目光之下,如一頭絕望至極的獸。 這一天,恰巧是二月二十四。 離慕子翎年滿十八歲,只差九天。 [*注1]掃晴娘:就是晴天娃娃。 [*注2]詩句來自:《正月十五夜》唐蘇味道。 [*注3]還記得咫尺城嗎,朋友們。 它離墮神闕和赤楓關(guān)都很近。因為曾經(jīng)主CP里的受,那位神君在墮神闕墮天,兵器落入赤楓關(guān),而那時,主CP里的攻恰恰好只趕到了咫尺城。眼睜睜看著所愛之人在面前死去。 所以那里,叫做咫尺城。 第47章 春花謝時 48 秦繹扶棺而歸。 從江州到梁成,一路上他都沒有怎么說過話,只靜靜地注視著冰冷堅硬的棺木。 他們沒有再經(jīng)過赤楓關(guān),秦繹離開后,其余幕僚副將合力,趁王為良不備拿下了最后一座城。 也算是凱旋而歸。 然而梁成冰冷的王宮里,無人知道有多么壓抑沉默。 秦繹不許宮人掛白,也不許他們提起下葬之事,只用最好的稀世珍寶將慕子翎包圍著,用盡一切辦法,使他的軀體不腐敗。 好像慕子翎不入土,他就可以逃避他已經(jīng)死去了這件事。 夜半更深的時候,秦繹就獨自陪在慕子翎的靈堂里,看著棺槨中的那個人,不入睡,也不說話。 王上怎么了? 有年紀很小的宮人望著殿內(nèi)始終點著的燭火,輕聲問:他不是不喜歡慕公子么? 噓。 稍微年長的便去捂他的嘴:不要亂說。 是呀。 然而小宮人仍然不解:我見王上一直對他不好。 同伴長久地噤聲,默然許久后,才輕聲說:有時候人的情感,是連自己也分不清楚的。 而失去之后,一切都已經(jīng)太晚。 小宮人似懂非懂,他只瞧著殿內(nèi)的燈火,偏了偏頭: 真奇怪。王上不喜歡慕公子,可為什么我看到他的眼睛里,那么難過。 慕子翎是太狠決的人,他要做了斷,就了斷得干干凈凈。 連秦繹給過他的一捧蓮子,都要還給秦繹。 秦繹甚至不知道,他偏要等到自己來時,再跳進西湖,是不是也要將自己曾經(jīng)救過他的那條命,也還給他。 我今天給你帶了山茶花來。 秦繹垂眼笑著,將幾枝白色花枝放到慕子翎身邊。 然而慕子翎根本不看,也沒有反應(yīng),秦繹就握著他的手,去觸碰那柔軟的花瓣。 山茶花是這樣的。 秦繹笑著說:你沒有見過?,F(xiàn)在知道了罷? 燭火橙紅的火光,靜然地映在秦繹臉上。 在這空無一人的大殿內(nèi),秦繹仿佛一個自說自話的癡子。 然而他偏就是這樣纏綿無比地輕撫著慕子翎臉頰,說: 你乖一些。留在孤身邊,孤冬日的時候,帶你看真正的白霜。 然而慕子翎的手指都無力地垂下去了,他方才放在慕子翎手邊的白山茶花,被松開落到了地上。 秦繹視若無睹,仿佛什么都沒有看到。 他仍然沉浸在一個幻夢里,慕子翎仍然在他身邊,沒有離開過他。 你不是最喜歡孤親吻你么。 秦繹說:孤從今往后,每日給你一個吻,好不好? 他俯身,在慕子翎面頰上落下一個輕輕的吻,動作中,是慕子翎生前從未得到過的那種溫柔與纏綿。 你還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都可以告訴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