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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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漓池道,我若是能夠算盡一切,當年地府就已落成,又何至于空耗十二萬載? 炎君緊逼追問的氣勢忽然和緩了下來。 玄清教,他是眼看著對方是如何一點點將這教派建立起來的,看這原本不必履足世間的神明是如何收斂了世間那些怨苦的魂,在掌中為他們誕生出一座公正的地府。 這十二萬載讓那隱匿至深的幕 后者終于現出了一鱗半爪,如果從這一點上來看,那這十二萬載的確算不上空耗??尚褰桃淹觯直慌じ`名,反成了兇手的爪牙。對于十二萬載后重新蘇醒的神明來說,看見今日的這一切,這十二萬載又怎么能不算空耗呢? 炎君是天神中第一個,也是天神中少有的能夠大概明白他當年為什么要建立地府的一位。 世人常言水火無情,對天地自然的敬畏,使得圖騰與祭拜誕生了。神明與凡世眾生最初的這種聯系,誕生于凡人。這是很奇妙的一件事。 在凡人之前,天生蒙昧的野獸是不會思考并試圖用祭拜天地的方式,來祈求讓自己的日子更好過一些的,而天生靈智的異獸雖然懂得思考,但他們天生的神通使他們對自然的道理有所感悟,故而能夠明白,祭拜是不會使得高邈難測的天神垂眸賜福于自己的。 唯有誕生了靈智卻又于天地之道上懵懂無知的凡人,才會因為畏懼苦難渴求歡樂而去向天地自然祈拜。而凡人們最初祭拜的對象,就是火。 世人常將水火并列,他們對水于火似乎是同樣的親近與畏懼。洪水滔天之時萬靈哀哭,但河水滋養(yǎng)土地、雨水沖洗污穢時,又是如此的令人喜悅。雷火焚盡森林毀傷家園時痛嚎恐懼,但火焰溫暖寒冬、照亮冷夜時,卻又是如此的令人安心。 可水與火終究是不同的。人們可以在水中嬉戲,可以親昵的接觸水,但他們永遠無法觸碰火。在第一個試圖利用火的人誕生之前,水已經滋養(yǎng)了世間生靈無數年,而當有一種生靈成功的利用了火焰的力量之后,他們誕生了文明。 于是,火焰成了他們第一個膜拜的對象,炎君成了世間第一個感受到心念力量的天神。 這讓炎君感受到了新奇,但也只是新奇而已,凡人心念的力量雖然可以無邊廣大,但對神明來說可用的非常有限。并不是像如今的香火那般只要酌情完成凡人的愿望就可以輕易取用。 炎君因此關注了一陣凡人,這也使他在因果初亂時就感受到了它所產生的漣漪。 心念之力本來是無害的。無論人們的欲求如何無邊、愛恨何等深重,都有著因果的掌控。這由欲與情所誕生的心念力量所有的影響,最終都脫不出因果運轉。一個人心里的渴望再深,也只能影響他自己的行動,若想干擾他人,就只能通過自己的行動來影響他人。而他們因心念所種下的因,也終將得到相應的果。 但是當因果開始混亂之后,無邊廣大深重的欲念與情念便如脫韁之馬、無阻之潮,開始侵染一切取用這力量的魂靈。 當神明以完成凡人所愿為代價來攫取他們的心念力量之時,是否已經將自己也放在了交易砝碼的平臺之上?是否也已經在對香火的渴求之中,將自己的心綁縛在了這種交易的規(guī)則之中? 哪怕他們在完成凡人所愿時已經經過了選取,哪怕他們已經將那香火再細心不過的煉化過了,是否也已經被那心念之中的欲求所影響,所以才會誕生出對心念力量的渴求來? 失去了因果的所限之后,欲將吞噬一切。 炎君能夠明白當年的漓池在做什么,但卻不理解他為何要做到那種地步。 為欲念所吞噬之人,皆因自身沾染欲念。天神自性清凈,既然不必畏懼于此,又為何要為此奔忙至此? 但在大劫起后的這十二萬載中,炎君逐漸開始理解。 太陰說他負劫而亡,炎君當初信了。所有人都知道這兩位天神是相交至深的好友,太陰有什么理由要說謊呢? 無拘欲念所誕生出的力量,已經在時間的積累下變成如此的可怖,在它們終成大劫的那一日襲世如海潮。除了那樣的力量,還有什么能夠使太陽星熄、天柱山折呢? 還有什么樣的力量,能夠使那樣的神明隕滅呢? 更何況,他當初為了建立地府,是天神中最多接觸心念力量的一個。心念之力最終不過貪執(zhí)與嗔恨,玄清教中所收容的那些魂靈,無不是受因果混亂之苦,嗔恨最重的魂靈。 所以他是最初負劫的神明。 因而當初的炎君信了太陰所言。在他看來乃至當年所有有資格知道此事的天神看來,是在大劫最初爆發(fā)之時,因神明的隕滅而暫時得以平息。此后太陰建立神庭,梳理命氣,雖然陷入了沉眠,卻也將大劫生生鎮(zhèn)壓延后了十二萬年。 但這并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真正解決問題的辦法,十二萬年前身隕的那位神明已經做過了。 神明當年所要建立的地府,并不只是像如今的神庭這般,將混亂的命理重新梳理那樣去梳理因果,他是將地府與天地勾連,使之成為天地規(guī)則的一部分,徹底彌補使因果生亂的漏洞,讓此方世界重歸正軌。 但這十二萬載間,卻并沒有誰能夠再次走上曾經神明為彌補天地而走上的那條道路。 兩位在天神中都算得上頂尖的存在,一位在大劫的最初負劫而亡,另一位同樣受到重創(chuàng),粗略創(chuàng)下神庭之后就在太陰星中陷入了沉眠。其他神明在此后的十二萬年中并非沒有做出嘗試,但他們無一不在這一過程中感受到了阻力。 有另一股潛藏至深的力量隱在暗處,逐漸露出了猙獰的爪牙。 他想要取代你?炎君肅聲問道。 曾經他以為神明是負劫而亡,而今卻懷疑那幕后另有推手。那是堪與神明和太陰博弈的推手,亦使玄清教覆滅得迅速到令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他擁有這樣的力量,卻又謹慎到在此后的十二萬年間都沒有真正露面。一個在擁有強大的力量同時還擁有這樣的謹慎的敵人,無疑是可怖的。 他想要的可不止是取代我。漓池的臉色忽然淡漠了下來,生出令人不敢親近的凜然。 炎君沉默片刻,忽然道:點蒼山是我所指引的勢力。 在天柱山崩塌后,點蒼山成了唯一一座幸存下來的余脈,它承享了些許天柱山的余惠,也是繼承了些許神明的余惠。當年玄清教忽被覆滅之后,炎君心有所感,便牽引了一支走出正路修行道的凡人在點蒼山中落腳。 明燈教是在玄清教滅之后,心受所感的生靈自發(fā)而立的,我發(fā)現之后,對他們看顧了一二,但并未插手。 你若想用明燈教的力量,我可為你統(tǒng)合;你若需要點蒼山的力量,我可將之交予你。 炎君說這些話時神情里帶著點兒懶散,可他說出口的話便必然是真實的。 漓池忽然笑了起來,說道:我需要的那一日,必不會吝于向你開口。 炎君知道神明不會與他客氣,便不再糾結此事,赤金的目認真起來,注視著他的眼睛道:大劫起的那一日,你發(fā)生了什么事? 說實話,我記不太清。漓池說道。 炎君又有皺眉的趨勢,漓池淺淡笑道:我現在想起的舊事并不太多,但還是夠用的。 這種忘卻很有可能是他刻意為之,有時候,不記得一些事,才是最好的應對。 炎君擰著的眉慢慢松開,道:罷,至少你還記得找我。 他說這話時散漫里又帶著點兒得意,卻忽又轉而問道:你真記不得舊事了? 漓池揚起了眉。 這話問得古怪,那語氣里暗含著些許期待似的,不是隱瞞了什么惡事那種,反倒像是希望他忘了某個讓炎君自己感到丟臉的小事那樣。 炎君看著漓池揚起的眉,忽然反應過來自己似乎暴露了什么。 你有事需要幫忙再找我。他急急說完就撤了神力,將這具臨時降下的化身散成一片明亮的星火。 漓池慢慢放下挑起的眉,目中霎時起了霧,照出因果茫茫。 他的確有很多事都記不得了,但有些事他雖然不記得了,世間的因果會替他記著的。 第98章 雖然以漓池此時的狀態(tài),并非所有因果都能看得到,比如之前神樹村中追索幕后布局者時,那人的因果就被掩蓋了。但炎君的因果肯定不在他看不到的范圍中。 炎君對因果的了解并不算深,而且,他估計一時還想不到要防備。 漓池目力微轉,繁密如霧的因果中霎時挑出一根舊弦,嗡然而震。 因果昭昭。 烈烈焰火,燃其薪樵。 火不空燃,需有其薪樵,即便如明燈教的心焰,也是需要心間一點沒有欲求的慈悲善念作為薪樵。 無薪則火滅,無火則薪寂。凡俗薪柴有盡而心無盡,以心為薪樵,則焰火不熄。 炎君所掌的不是天下火焰,而是天下薪火。 他的個性與其他天神不同,雖然說諸多天神性情各異,但炎君的特異之處,是在諸位天神中也尤為矚目的。 就比如在凡人生慧這件事上,在最初的時候,注意到凡人的天神并不少,這個新誕生文明的族群在凡世中跌跌撞撞,因為敬畏天地的力量,不知祭祀了多少自行命名的天象乃至概念,這樣一來,難免就有祭祀到相應的天神身上的。 天神們感受到了凡人們的心念力量,雖然并不取用,也多少會為此垂眸落下一瞥。有的在看清此事的起源后就不再關注,有的興致高些就時不時的觀察一陣,但天神中卻少有如炎君這般將興趣維持了如此之久的。 凡人并沒有什么特殊之處,他們所擁有的是非善惡、七情六欲,并不與其他生靈有什么不同。但或許是因為無聊,又或許是因為某種靈感,炎君就是這樣一直觀察了下去,他看著凡人們逐漸從野獸中脫離,獵獸皮、織藤麻以蔽體,磨骨石、削竹木以武備。 炎君觀察著觀察著,忽然起了一念。 同我比斗!那一日,炎君忽化作凡人身相,找到了太陽星中的神明。 那時的神明看著炎君的扮相,不由高高挑起了眉。 炎君所化身相自有其莊嚴之相,赤發(fā)耀耀金眸含威,身色赤黑端嚴無瑕,不類凡俗。 這身相無疑是極美的,天神所化的身相沒有瑕疵,身形比例無一不協(xié)調恰當,又沒有凡人精氣神受到損耗致使神采不足的憂慮,其神采奕奕氣勢雄渾,自是說不盡的攝人心魄。 但炎君也明顯參照了他所見到的那些凡人模樣,大半軀體精赤著,唯有腰間纏著一條火焰流裳,大約是與凡人所著的獸皮裙相仿。除此之外,他手中還持著兩柄竹木倉,與他身上焰流所化的下裳不同,這兩柄半舊的竹木倉就只是普通的竹木倉而已,也不知是從哪兒撿來的。 你這是又想做什么?彼時與神明同在太陽星中的云章師問道。 這個又字就很有深意。 炎君全然不在意,舉著一柄竹木倉道:同我這般化作人身相,以此互相比斗。 他左手分出一柄竹木倉,向前伸出遞向兩位天神:你們誰來? 云章師略略一退,對此毫無興致。 炎君又把竹木倉轉向另一位神明:你來? 神明沒有說話,卻已化出凡人身相,白衣烏發(fā)廣袖寬袍,他伸手接過炎君遞來的竹木倉,垂眸打量著。 云章師忍不住對炎君問道:你做這個是想干什么? 天神本無相,以其道為身,一切行舉本無所限。兵器是凡人為了彌補自身先天所受到的限制而發(fā)明的東西,他們又何必要化作凡人身相,以凡人兵器比斗?這便如猛虎棄其爪牙,抱木棍以擊打、凡人棄其五指,銜草藤以筑巢。這實在是除非閑到一定程度,否則是做不出來這種事情的。 我高興!炎君道。他瞧著神明化出的身相,一身白衣飄逸俊雅,又道:你這不錯! 他也沒什么改改自己打扮的想法,衣飾不過外相而已,便是他此時所化的身相,也是隨時可以舍棄的。炎君見神明已經接過了竹木倉,抬手就攻了上去。 神明揚臂,輕而易舉便擋住了他的竹木倉,兩木倉交擊,震下些許碎片。 這實在是一場很艱難的比斗,不是炎君有多么難纏,而是想不毀了這兩柄竹木倉并不容易。 這就是兩柄由最普通的竹木所削制而成的竹木倉而已,而且還是被凡人用過快要廢棄的那種,它們在兩位天神手中并不比羽毛來得要更堅韌些。如果是要以神明之力將它們長久保存下來,這也不是什么難事,但炎君偏偏要用它們來比斗。既然要以兩物比斗,自然少不了要讓兩物相擊,它們難免就會受到損傷。 就像凡人明明肘膝都有不錯的力量,卻偏偏要以蘆葦桿相斗,還得小心翼翼地不使蘆葦桿被擊折。這種打法,恐怕要比真刀真槍地打上一架還要心累。 云章師在旁邊看得慘不忍睹。 不過片刻之后,在神明手中竹木倉在炎君竹木倉側方一點之時,這兩柄竹木倉終于再也經手不住碰撞的力道,徹底碎成了殘片。 炎君空著手呆呆地看著碎了一地的竹片。 神明沉默半晌,道:我賠你一柄? 炎君搖頭,但那樣子看著簡直像丟了玩具的大狗。 神明默然,抬手從太陽星上攝來一塊星石,一揉一拉便將之化作了長木倉。 這雖然只是一塊隨手攝來的普通石頭,但其來自于太陽星上,經過太陽真火無數年的煅燒,也算得上是堅韌非凡,勉強經得起他們磕碰了。 炎君伸手接過,掂了兩下,道:謝了,不過我還是再去找兩柄竹木倉來。他剛說完,就閃身離去了。 神明所煉制的長木倉對他來說并沒有什么用,天神本來就是不需要兵器的,他也并不是因為想要兵器才去尋來兩柄竹木倉,只是不知為了什么原因,偏要尋凡人所用的兵器來比斗。 剩下留在太陽星中的兩位神明都看出來了炎君的想法。 云章師奇怪道:他這又是起了什么念頭? 神明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 你倒是慣著他。云章師感嘆道,卻突然發(fā)現神明身上似乎劃過了一縷悵惘似的情緒。 但那情緒散去得太快,還來不及被人抓住,神明就已恢復了原來的模樣,慢悠悠道:我如此做,你們不是清凈了許多? 這倒是。云章師沒有糾結神明那點情緒,順之承認道。 自從發(fā)現神明幾乎從來不會把他攆出太陽星后,炎君就轉而常常來這兒鬧騰,很少再去煩擾別的天神了。 正說著,炎君已經回來了,這次他帶了一大把竹木倉來,堆起來幾乎比人還要高,這次他不止盯著神明,還瞄上了云章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