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4)
書迷正在閱讀:飛劍問道、重生后我成為自己的啞奴替身、我靠茶言蓮語拯救師尊(穿越 重生)、渣了仙尊后我跑路了(穿越)、明明是被攻略者卻把所有人攻略了怎么破、重生之易南淮(修真)、我靠凡爾賽征服修真界(穿越)、白月光替身下崗再就業(yè)、在港綜成為傳說
所謂戒律司,并不只是為梁國內(nèi)的修士們定下戒律嚴密監(jiān)督,也是指所有戒律司中人都需要守持戒律。 但戒律司中人所受戒律與吳侯所修持的持戒法又有不同,二者并非同種法門。吳侯所修的持戒法其戒在內(nèi),嚴苛謹守自身,修成后可以獲得特殊的持戒神通,而戒律司中人所受之戒在外,要求也寬松許多,并不像持戒法那樣對自身的限制細致入微,也沒有什么持戒神通。 戒律司中的受戒,說白了其實就是一種維持忠誠,且讓受戒者可以分享梁國國運的手段而已所有入戒律司中的修行者,所受第一條戒律就是維護梁國與胥氏。 只要受了這條戒律,他們就可以享受梁國國運的庇護,自身之運也會匯入梁國之中。雖然如此,但一國之運顯然要比一人之運要大得多,有了國運的庇護,他們修行路上就能減少許多坎坷。所受戒律越多,國運對自身的庇護越高,最高一共就九條。唯有受到越多的戒律,才能獲得越高的職位。這其實算得上是一件互惠互利的事情,戒律司中人越多,梁國之運也就越大,梁國之運越大,反饋給戒律司中人的好處也就越多。 唯一可慮的事情就是,萬一他們違逆了所受之戒,他們在此之上的修行之基也必然崩塌。這是無法掩蓋的。 陶錫大約能看出這山中陣法的作用,它在將所有怨煞與陰魂引到陣法中心后,必然會產(chǎn)生可怖的變化。只是,在他們到中心的時候,李泉前輩已經(jīng)鎮(zhèn)坐在那里,一曲琴音輕輕巧巧就化去了陣法,無論這陣法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如今都已經(jīng)成了空。 這是件好事,但職責(zé)所在,戒律司現(xiàn)在能夠?qū)@件事了解得越多,日后也就越好解決。 這座陣法意指地脈。漓池道。 陶錫面色未改,心中卻一驚。涉及地脈便不是小事,也不可能只有這一處布置,更遑論對方已經(jīng)布局了不知多少年,雖然此處陣法已毀,但別處不知還有多少。他不由得心生焦慮,再拜而請教道:此事事關(guān)重大,求前輩有以教我,萬望莫吝賜教! 他懇切而求,卻見李泉緩緩搖頭道:我不過是游歷中途見到此處氣機有異,方才落下發(fā)現(xiàn)此陣,無甚可教你。 陶錫正在發(fā)愁,卻忽聽耳中傳音:梁國北邊有一古村,名為神樹村,村中亦有針對地脈的布置。村落已毀,尚余殘跡。 他聽出這是李泉的傳音,不動聲色地抬眼看了看李泉,卻見李泉面上毫無端倪,好似剛剛那傳音不是他發(fā)出的一樣。 陶錫面上不動,好似已經(jīng)接受了這個結(jié)果,轉(zhuǎn)而換了別的話題:前輩接下來要去往何處? 往甘南城一看。漓池道。 這也正是我們的目的地,可否請前輩同行?陶錫笑道。他臉型端方五官周正,外表看上去約莫四十上下,鬢角略有幾縷白發(fā),說話聲沉穩(wěn)又帶爽朗,雙目明亮卻不鋒銳,十分真誠的模樣,讓人很生好感。 漓池點頭道可。 陶錫向他略略告罪,先去前面接了之前留在外沿的幾個人和馬匹,又寫了兩道文字術(shù)法雙重加密且會自毀的信件,一道直接以術(shù)法發(fā)出,另一道交給了一個跟他一起進入過地窟的四紋領(lǐng),命他攜帶信件急回梁都。 不必多做解釋,隊中的其他人都以為他是為了地窟中事才挽留李泉前輩同行的,但陶錫卻心知,他是為了那聲傳音。 地窟中陣法已毀,就算戒律司再派來好手,能夠看出來的信息也有限。李泉前輩所提到的神樹村才是重點,就算如前輩所言,神樹村也已經(jīng)被毀了,但能夠查兩個不同地方的線索軌跡和只有查一個地方的線索軌跡所得的結(jié)果,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翻倍。 他就算親自走過了一趟地窟,但若想要查清此事,同樣無異于大海撈針。可若再加上神樹村,能夠在二者的線索中找到交叉之處的話,可不知要省卻多少工夫。時間就是先機。 但李泉前輩在告知他神樹村的線索時,卻是以其他人都不知曉的傳音方式。這令陶錫心中生出不好的感覺,難不成李泉前輩在暗示,戒律司中有問題? 陶錫在心中緊皺著眉,面上卻半分不顯。戒律司中人皆受誓言戒律所限,人人皆望梁國更好,但這戒律卻并不能保證戒律司鐵板一塊,事實上,戒律司中的派系之爭一點都不比朝堂上干凈。有了爭斗,便會留下可能被人乘隙而入的漏洞。 除此之外,陶錫雖然對戒律司的戒律有信心,但也清楚這戒律究竟有多松散。這些戒律大多論心不論跡,若是有戒律司中人受了蒙騙,自以為做的事情沒有違背戒律,卻已經(jīng)被人利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這些思緒并著戒律司中的一個個同僚們在陶錫心中轉(zhuǎn)了不知多少圈,表面上的行舉卻讓人看不出任何端倪,待李泉前輩也是尊敬中不乏親近,但連對戒律司中都會存有疑心,他對這位偶遇的李泉前輩又怎么能全然信任呢? 他若是這樣容易信任一個人,只怕也活不到成為七紋領(lǐng)的時候。 一行人之前所停之地與甘南城相距不遠,沿官道而行,很快就看見了甘南城高高的城墻。 甘南城是一座不小的城池,城外分布著無數(shù)大大小小的村落與田莊,這個季節(jié)正是收獲的時候,過去每年的這個時節(jié),田上都是割過后齊刷刷的麥茬,在夕陽下呈現(xiàn)一片暗金色。但是現(xiàn)在,這些田已經(jīng)被一人多高的野草淹沒了。在沒有人清理的時候,它們野蠻的生命力足以吞沒每一寸土地。 這些土地都是好的,它們生得出這樣旺盛的野草,也長得起谷粒飽滿的糧,那是世上醫(yī)治饑饉最好的藥。只可惜,在之前的災(zāi)難中,能夠打理土地的人都已經(jīng)逃了。 收獲是需要時間的,但人卻是每天都要吃飯的。災(zāi)荒剛開始的時候,還有老人家寧可餓死也要留下糧種,那是他兒孫明年活命的希望??墒呛髞砭蜎]有人留糧種了,再留下去,家里最后一個人也活不下去。但吃了糧種,又能活多久呢?吃了樹皮,又能活多久呢?吃了草根,又能活多久呢? 饑荒是一場病。大地厚德載物,滋養(yǎng)萬物生長,就在那里;人們有手有腳,不吝花費力氣,就在那里。這樣的大地和這樣的人們都在,可是地卻要荒蕪,人卻要餓死。 連天上尋不到一粒種子以果腹的鳥雀都不敢落下停歇,直到疲憊的翅膀再也撐不住一次扇動,直直墜到地上,被饑餓的人撲過去撿起,來不及拔毛就用慘白的牙齒撕扯。 馬蹄嘚嘚。 戒律司的人在官道上疾馳而過。 官道本是不允許平民百姓走的,但眼下這個時節(jié)也沒多少人在意這個了。官道是最平整、最好走的道路,意味著相對安全和節(jié)省體力,而這兩樣對于逃荒的人來說,都是十分重要的。 與這些衣衫破舊形容狼狽的逃荒者相比,戒律司的騎隊在官道上實在是太顯眼了。那一匹匹膘肥體壯的馬,在平日里代表的是讓人們避之不及的權(quán)勢,而在現(xiàn)在,它們代表著rou。 普通人是永遠無法理解快要餓死的饑民的,但他們看得見。戒律司騎隊已經(jīng)遇到過很多次饑民,每一次都會被攔路乞食,餓急眼的人連奔馬都敢攔,若是真停下來,只會被從馬上扯下來,再被撕奪走身上每一點可用之物。至于那些馬,則會成為饑民們的口中之食。 戒律司的騎隊?wèi)?yīng)對這些饑民已經(jīng)很有經(jīng)驗了,他們不會停下來,但也不會任由馬在人身上踏過去。他們有術(shù)法。 但這一次,戒律司中的人們卻并沒有用上他們的術(shù)法。這些逃荒的饑民并沒有上來阻攔,對這一行格格不入的騎隊最多只是投注一次目光,接著就繼續(xù)向城門處趕路。他們眼中不是常見的那種能活一天是一天的麻木,他們眼睛里有著光。 這原因也很簡單。在這條官道上,除了逃荒者和像戒律司這樣穿著打扮一看就不是逃荒者的人外,還有這一群身穿灰、黑兩色布衣的人在維持秩序。 這些灰黑布衣人從城門外半里處就開始吆喝,告訴逃難來的人莫要爭搶,前面城門口有免費放糧的,排隊可以進城,城中有活干,可以換糧。 他們每個人腰上都纏著一個大布兜和一個水葫蘆,分別看顧著一處路段,一旦看見有逃難來的人體力不支,就從布兜里取出干餅就著葫蘆里的水喂食,把人帶到路旁樹蔭下歇息,等他們緩過來后再讓他們繼續(xù)到城門口排隊。 這些人用隨身的食物救人且并不吝惜,城門口長長的排隊隊伍也是可以看得見的,所以逃荒的人也相信他們的話,只要還能勉力支撐就堅持著往城門走去。 有被喂完食水扶到路旁休息的逃荒者,向旁邊身穿黑灰兩色布衣的人問道:真的有那么多糧嗎?就這么分給我們嗎? 這話里滿是不安,他一問出口,周圍其他同樣暫歇于此的人也都豎起耳朵看了過來。 你放心!那人保證道,糧食肯定是夠的,但也不是白發(fā),剛進城的可以領(lǐng)幾天的糧,但之后就得干活兒了,也不是什么難活兒,有手藝的按手藝分配,沒手藝的也有活兒干。 像我,我也是逃荒的,就比你們早來了半個月。我現(xiàn)在這兒就是分配給我的活兒,這半個月來一直都是這樣,只要有逃荒來的人,就都收留!都有活兒干,有得吃穿! 他拍著胸脯對人們保證,從臉上的皺紋與手上的繭子都能看出來,這的的確確就是個普通人,身上還有著之前所受的苦難痕跡。 由這樣一個人所給出的保證,無疑是讓逃荒的人們安心的。 但人們還是難免心有疑慮,繼續(xù)問道:我們這么多人,糧食怎么夠呢? 那人沒有絲毫不耐,回答道:如果是普通大戶人家放糧,那肯定是不夠的。 別說普通人家,按照這么個收法,就連官倉恐怕都是不夠的。他們大多都是普通的農(nóng)人,對高山流水的東西或許一竅不通,但對糧食絕對是最敏感的。 可身穿灰黑兩色衣的人卻很自豪地接著道:但給我們發(fā)糧的,可不是那些大戶或官老爺,而是神仙!玄清教的神仙! 神仙可是會法術(shù)的,當(dāng)然能有很多、很多的糧食了! 其他逃荒者們聽完之后,果然放下了心,紛紛喜道: 原來是玄清教的活神仙們!太好了!再也不用跑了! 對于這些普通的農(nóng)人來說,他們并不清楚,也不需要清楚玄清教究竟是個什么樣的教派,他們只要知道玄清教是個修行者們的門派,修行者是會法術(shù)的,能夠做到普通人做不到的事情,自然也能夠變出許多糧食來,這是個很合理的邏輯。 這樣的事情,發(fā)生在任何一個其他諸侯國,本來都是不至于使人驚訝的,可這樣的一幕,卻偏偏發(fā)生在了梁國。 梁國是個邪派林立的國家,修士在普通人中的名聲并不好。就像漓池在剛進入梁國邊境,給遇到鬼打墻的徐田和徐立二人指路時,徐田的第一反應(yīng)是懷疑。這是梁國的人在多年生活中所積累下來的經(jīng)驗。比起幫助凡人,梁國的修行者們更有可能做出的事情是拿他們的心念、血rou,乃至魂魄來修煉。 但在這里,身穿灰黑兩色服的人只是提到了玄清教的名字,這些逃荒者們就真心實意地安下心來。 玄清教在梁國凡人中,已經(jīng)悄無聲息地樹立起了這樣的名聲。這實在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跟隨在后面的騎隊中已經(jīng)有人不自覺皺起了眉,陶錫卻面色如常。一行人轉(zhuǎn)眼就走到城門外。 現(xiàn)在這座城的管控很嚴,門口列著士兵,并不許直接進入。城門外被劃分為了三個區(qū)域,一個是給逃荒者發(fā)粥的隊伍、一個是給準(zhǔn)備進城的人發(fā)號碼牌的地方,最后一個則是給領(lǐng)了號碼牌的人等待進城時休息的區(qū)域,有一座臨時搭起來的茶棚,里面三三兩兩坐了幾個人,還有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跛腳老翁在賣茶。 騎隊停在茶棚外翻身下馬,茶棚里的人們早就注意到了這一支騎隊,一個個暗自打量著他們,賣茶的跛腳老翁反倒成了最淡定的一個,在看到又有人來之后,就捧著一摞粗瓷碗準(zhǔn)備提壺倒茶。 跛腳老翁確確實實就只是一個普通人,瘦而皺的臉和筋絡(luò)凸起的手上刻滿了苦難的痕跡。他也是一個被甘南城收留的逃荒者,能夠坐在這茶棚里的人,無論高高在上的修行者還是凡間富貴的權(quán)勢,與他之間的差距都太遠了。當(dāng)差距大到一定程度,究竟是差一座天淵還是一百座天淵就都沒什么區(qū)別了。無論這些坐在茶棚里的人有什么打算,都不是他一個險些死在饑荒中的老翁能夠影響的,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去在意他們呢? 一道清風(fēng)悄然落在旁邊,顯化出衣袍暗青的身影。他出現(xiàn)得太過自然,明明是一件令人驚異的事,但卻沒有一個人感覺到異常,仿佛他本來就應(yīng)該在那里一樣。 不必陶錫吩咐,就已經(jīng)有一個兩紋領(lǐng)便去領(lǐng)號碼牌那里排隊去了。 坐進茶棚后,幾乎所有人都在打量他們。他們領(lǐng)子上的海紋實在太過矚目。大劫開始后,梁國雖亂,但戒律司的威勢猶在,更何況陶錫領(lǐng)子上足有七道海紋。 梁國之中,人人都知道有戒律司出沒的地方,必然是發(fā)生了與修士有關(guān)的事情。戒律司出門辦事自然也不會永遠都這么一副顯眼的打扮。所謂明察暗訪,既要有明察,也要有暗訪。陶錫一行人所負責(zé)的并不是對玄清教進行暗訪,大劫開始這么久,玄清教的勢力飛快擴張,現(xiàn)在已經(jīng)比禿頭上的虱子還要顯眼了,都到了這個地步,戒律司還要隱藏身份假裝自己沒發(fā)現(xiàn)玄清教才是愚蠢。 不過,雖然此次是沖著玄清教來的,陶錫更多的心思還是留在李泉身上。 老翁提著壺,拖著腳走過來挨個兒給倒了碗茶,收了茶錢后,又被旁邊別的客人叫去問話。 那客人在問甘南城中的情況,但實際上意指的卻是玄清教。跛腳老翁不知有沒有聽出來,但客人問什么他就答什么,倒是絲毫沒有隱瞞的意思。甘南城原本的太守還活著,名義上也仍然是他在執(zhí)掌甘南城,但實際上他要么是受玄清教所脅、要么就是與玄清教合作,如今的甘南城無疑已經(jīng)落入玄清教的掌控之中。 這讓戒律司中人聽得直皺眉的事,在老翁口中卻是十分令人歡喜的一件事。他稱玄清教中的人為救苦救難的活神仙,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陶錫一面與漓池聊天,另一面輕輕打了個手勢。 一個三紋領(lǐng)對老翁搭話道:老人家,太守還在,為何只感念玄清教,卻不念梁國之恩呢?莫非這太守做得不好嗎? 老翁被這話問得愣了一下,才道:我不知道太守做得好不好,我只知道我在路上聽人說這里有玄清教的神仙在放糧,我來到這里后,也是玄清教的神仙們救下了我和兒子還有小孫孫,給我們安排了住處和活計,讓我們能活下去。 茶棚里又來了新的客人,老翁答完后便不再言語,拖著跛腳去給新來的客人倒茶。 戒律司中有幾個人皺起眉,老翁說出的話他自己可能沒覺得有什么問題,但他們卻明白這代表了什么。甘南城是梁土,城池屋舍是梁所建,然而現(xiàn)在玄清教的名卻蓋過了梁,這些人已經(jīng)只知玄清教而不知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