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堯臣道：“我娘跟著我留在京城，此后我的事自有人料理，就不勞姨夫姨母費心了。”

    孫德旺一怔，訕訕笑道：“這話是怎么說的……”

    “你們不許再朝姜家要錢！”衛(wèi)堯臣忍著怒氣道，“姨夫，去年我離開真定時留了二百兩，此后斷斷續(xù)續(xù)，少說也給你三千兩的銀子，這還不算置辦的房子和地。這么多還不夠你們花的？還伸手朝姜家要？”

    “才這么點錢你就心疼啦？”孫茂大聲嚷嚷著，“別以為我不知道，昌盛布鋪每個月的流水就有一萬兩銀子，這才是姜家一處的生意，她那么多鋪子呢，一年下來多少錢？切，區(qū)區(qū)幾千兩就想打發(fā)我們？別忘了是誰把你養(yǎng)大的！”

    “那是姜家的銀子，不是我的?！?/br>
    “成親了就是一家人，什么你的我的……”孫德旺打哈哈。

    “夠了！”衛(wèi)堯臣再也忍不住了，“如果你們真把我當(dāng)成一家人，當(dāng)初根本不會賣了我！”

    一陣難堪的寂靜。

    林氏小聲地哭起來。

    “一家人……怎會絲毫不在意我的感受？只想從我身上撈好處？”衛(wèi)堯臣背過身不再看他們，“也不用等過完年了，明天一早就動身，我派人送你們回去。我不牽連你們，今后是落魄還是發(fā)達，都和你們無關(guān)！”

    “好你個忘恩負義的東西！”孫茂沖著衛(wèi)堯臣一拳過去。

    衛(wèi)堯臣霍地轉(zhuǎn)身，牢牢攥住孫茂的手腕，用巧勁兒一推，只聽“咚”一聲，孫茂整個人摔在趙霜霜身上。

    慘叫過后，趙霜霜翻著白眼昏死過去。

    孫茂剛要吼，衛(wèi)堯臣冷笑道：“再吵鬧你一個大子兒都別想要，顧一元還在大牢里頭呆著，要不要把你送進去和他好好聊聊？”

    孫茂想說“你敢”，可對上衛(wèi)堯臣寒凜凜好像要殺人的目光，硬生生地把話又咽了回去。

    他沒有說笑！

    “小九……你變了?！绷质系偷袜ㄆ?/br>
    衛(wèi)堯臣張張嘴，想說什么，又覺得說什么都挺沒意思，于是沉默著轉(zhuǎn)身，獨自站在院子里，任憑寒夜冷風(fēng)吹在身上。

    “少、少爺……”二丫踅摸過來，怯怯地說，“我也要跟著姨老爺他們走嗎？”

    衛(wèi)堯臣道：“你是我雇來照顧母親的，自然是跟著母親留在京城。”

    二丫歡歡喜喜地道了謝。

    一夜無眠。

    轉(zhuǎn)天，衛(wèi)堯臣看他們磨磨蹭蹭，仍沒有走的意思，也不多費口舌，直接叫張三帶著幾個護院，連人帶東西往車上一抬，直奔真定！

    看著那馬車消失在視野之中，衛(wèi)堯臣方覺心里松快了點。

    一轉(zhuǎn)身，小林氏倚靠在大門口，定定望著衛(wèi)堯臣。

    “娘?！毙l(wèi)堯臣三步并兩步趕過來，扶著她往回走，“外面風(fēng)大，小心凍著?！?/br>
    小林氏拽著他的袖子，“不、不入贅，不……”

    衛(wèi)堯臣輕輕道：“娘，我心里有數(shù)，無論我什么身份，都不會委屈了您?！?/br>
    小林氏裂開嘴傻傻笑著，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

    因宣府還在打仗，皇上沒心情過年，和后妃皇子皇女們簡單辦了個家宴，沒有大肆慶祝，正月初一百官朝拜，連宮宴都沒預(yù)備。

    皇上如此，朝臣們豈敢高高興興地過大年？因此這個年過得極為冷清，沒有廟會，沒有戲班雜耍，京城的炮仗煙花都比往年少了一半多。

    正月初五那天，襄陽侯一封奏折，被京城沉重至極的氣氛推向另一個極端——戶部調(diào)撥的棉衣棉靴等物都是假的！

    “假的？”姜蟬大吃一驚，“給前線軍士用的東西也敢作假？”

    衛(wèi)堯臣嘆道：“我剛聽見這消息也不敢相信，襄陽侯還送來幾件棉衣棉靴，十三皇子在大朝上直接剪開了?！?/br>
    “里面裝的根本不是棉花，都是黑乎乎的破布爛布，偶有一點點棉花，還是發(fā)了霉的，根本不扛凍。還有包扎用的棉布，又臟又破，也不知道從哪兒扒拉來的，軍醫(yī)不得不先煮沸了再用，聽說傷員的傷口潰爛嚴重，好多都沒救回來?！?/br>
    “這些個黑心商！”姜蟬越聽越氣，“真該千刀萬剮。”

    衛(wèi)堯臣冷哼一聲，“就這，還花了戶部好幾萬兩銀子買的，他們還成天嚷嚷著沒錢，真不知道銀子都到了誰的口袋?！?/br>
    “后來呢？”

    “哪有什么后來，抓幾個人充數(shù)，說什么戰(zhàn)事要緊，讓戶部重新置辦一批物資供應(yīng)前線?！?/br>
    姜蟬道：“年前棉花價格就開始漲，織坊習(xí)慣年底清庫存，現(xiàn)在過年又歇業(yè)了，我看不大好買?！?/br>
    “要不然十三皇子怎么想起找我來？”衛(wèi)堯臣搖搖頭，“問我通州織坊的存貨還有多少?！?/br>
    “你怎么說的？”

    “我說有也不剩多少，前陣子我吃官司，昌盛布鋪一查封，織坊的織機也停了，棉花倒是有，但重新開機也要過個幾天才能供貨。我這邊先開工趕出一批來，讓他也派人去松江府問問，那里種棉花的多，織染業(yè)又是最最發(fā)達，肯定能解朝廷燃眉之急?！?/br>
    姜蟬奇道：“前倆月你就讓織坊專門織棉支數(shù)低一點的布，沒有上萬匹也要七八千，你為什么說沒有呢？”

    衛(wèi)堯臣笑笑：“我倒是想說實話，可十三皇子又不肯給我一個保證，你看內(nèi)閣和戶部那德行，恨不得滿世界找人添補這個窟窿，我要是說有，指不定把咱家抄了。貨，要給，但不能一下子給?！?/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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