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拉著扶游，就從另一邊走了。

    走在路上，秦鉤看著前邊扶游的腦袋，心思一動，從衣袖里拿出一塊巧克力，點了點扶游的肩膀，等他回過頭的時候，就把巧克力塞進他嘴里。

    扶游怔了一下，慢慢地嚼著糖，轉(zhuǎn)過頭繼續(xù)往前走。

    秦鉤心想，照他這么吃，還得吃自己幾十年，自己這些年囤的那點東西，全都得讓他吃了。

    秦鉤笑著，摸摸扶游的腦袋。

    扶游卻躲了一下，加快腳步，往前跑了。

    *

    再過了幾天，晏知大好了，扶游就安排他和懷玉立即出宮，前往封邑。

    晏知原本不愿，可是扶游堅持，甚至不惜以命相挾，他最后也只能答應(yīng)了。

    秦鉤倒是無所謂，他一向這樣自信，晏知已經(jīng)是手下敗將，就算在封邑籌劃著東山再起，他也一樣能再弄死他一次。

    只要扶游高興就行。

    扶游安排了馬車送他們走，在宮門前同他們道別。

    臨走之前，晏知還不忘囑咐他：“一切小心，兄長……是兄長無用，不過你要是有事情，馬上寫信給兄長，兄長還有這條命。”

    扶游點點頭：“我知道了。”

    他又轉(zhuǎn)向懷玉：“我不在，兄長就拜托你照顧了?！?/br>
    懷玉也答應(yīng)了。

    要將他們送上馬車的時候，扶游回頭看了一眼站得很近的秦鉤，想了想，最后還是下定決心，各自抱了他們一下。

    誰知道下次再見是什么時候呢？

    或許就沒有下次了呢？

    秦鉤看著，拳頭都捏緊了，只是他也想著，反正以后扶游都見不到他們了，沒必要在這個關(guān)口惹扶游不高興，就忍了下來。

    扶游很快就松開手，若無其事地把他們送上馬車，吩咐馬車夫安穩(wěn)些駕車。

    “駕”的一聲，馬車開始駛動，扶游就站在原地，目送馬車離去。

    馬車還沒走出去多遠，秦鉤就按住他的肩膀：“這下可以專心準(zhǔn)備大婚了?！狈鲇无D(zhuǎn)頭看他，笑著點點頭：“嗯?！?/br>
    秦鉤受寵若驚，看著他的臉，戳了戳他的唇角，也朝他笑了笑。

    秦鉤抱住他：“我們從頭開始。”

    *

    正如秦鉤要求的那樣，他們從頭開始，扶游也開始認(rèn)真準(zhǔn)備大婚。

    在不久之后，晏知報平安的書信送來的時候，他更加認(rèn)真。

    他仿佛在勸服自己接受現(xiàn)狀——扶游，懷玉說得對，這樣沒什么不好的，秦鉤好像已經(jīng)改好了，你以后的日子不會太難過的。

    可是和秦鉤在一塊兒的時候，他又忍不住害怕——扶游，你是個采詩官，別這么賤。

    他努力地說服自己，卻又不斷地打破自己。

    他已經(jīng)走到了懸崖的邊緣，他試圖做些別的事情，來轉(zhuǎn)移自己的注意力。

    于是扶游試穿禮服，要把禮服改成自己喜歡的模樣，在銅鏡前照了又照。

    拉著秦鉤一起，去禮官那邊，了解帝后大婚的流程，還讓秦鉤專心做筆記，到時不要出錯。

    他親自挑選送給朝臣的隨禮，核對昭告天下的詔書，敲定當(dāng)日晚宴上的菜品。

    認(rèn)真極了。

    秦鉤沒看出他的異樣，在他看來，兩人還真像是回到三年前一樣，扶游還一心一意地喜歡他，單單看著他的時候，眼睛里都有小星星。

    秦鉤十分滿意，時時刻刻，想起來的時候，就要捧著他的臉，讓他說喜歡自己。

    唯一不好的是，扶游說，大婚之前他們不能一起睡。

    秦鉤口頭上答應(yīng)得好好的，其實也就是讓扶游從養(yǎng)居殿正殿搬到了偏殿，他每天晚上還摸去偏殿睡。

    他去的時候，扶游大多時候已經(jīng)睡熟了，被他驚醒，要趕他走，也不會太兇。

    他磨一磨就能留下來了。

    “沒你我睡不著啊?！?/br>
    秦鉤抱著他的時候，這樣說道。

    *

    一轉(zhuǎn)眼就到了大婚的日子。

    前一天晚上，秦鉤還是摸到偏殿去，抱著扶游睡。

    在扶游開口趕他之前，他說：“明日早起，我睡不好，要是從祭壇臺階上摔下來，誰跟你大婚？你要做小寡夫？”

    扶游卻問：“那明天晚上呢？”“明天晚上？”秦鉤笑著把他抱緊了，鼻尖蹭著他的頸側(cè)，“扶游，你傻了？明天晚上我們大婚，在青廬里過夜，我們就真的成親了?！?/br>
    “嗯。”扶游點點頭，又問，“你以前喜歡我嗎？”

    “喜歡，我以前不敢承認(rèn)，其實是喜歡的。”

    “那你現(xiàn)在喜歡我嗎？”

    “喜歡，特別喜歡，秦鉤特別喜歡扶游?！?/br>
    “會一直喜歡嗎？”

    “會一直喜歡，秦鉤會一直喜歡扶游。”

    扶游很少會問這樣的問題，因為先前秦鉤說這是蠢話，讓他不要說。

    這陣子，秦鉤哄著他說，他也不怎么說。

    現(xiàn)在他問這一連串，秦鉤不覺得厭煩，只覺得還不足夠，希望他多問幾句。

    可是扶游沒有再問，他往被子里縮了縮，悶悶道：“睡覺吧?！?/br>
    “好。”

    秦鉤并不為他的忽然冷淡感到惱火，他反倒抱緊了扶游。

    也是在抱著扶游的時候，秦鉤有點理解，為什么有人會這么沒志氣，愛美人不愛江山了。

    當(dāng)然他不一樣，他既愛江山，也愛扶游。

    秦鉤這樣想著，就啄了扶游一口。

    他才剛剛找到和喜歡的人溫存的方式，不是暴戾粗魯?shù)?，是溫柔舒服的，他迫不及待地和扶游嘗試一切，并且暗自將往后余生和扶游的相處方式都安排好了。

    重新開始，他和扶游重新開始。

    秦鉤合上雙眼，察覺到懷里的扶游翻了個身，好像是面對著他。

    扶游用指尖劃過他的臉，秦鉤閉著眼睛，不戳穿他，任由他看。

    扶游的手蓋著他的眼睛，又一次在無解的掙扎里悄無聲息地淚流滿面。

    *

    翌日一早，崔直帶著養(yǎng)居殿一眾侍從，過來請早。

    崔直吩咐侍從們給他們換衣裳，站在一旁笑著道：“可算是要大婚了，也算是老奴看著過來的。”

    “老東西，你才來多久？”秦鉤笑了一下，自己拿過腰帶扎好，然后走到扶游那邊，幫他正了正衣領(lǐng)。

    扶游面白唇紅，一頭烏發(fā)，穿紅衣最漂亮。

    秦鉤沒忍住多看了幾眼。

    隨后扶游在侍從的陪同下，從偏殿出來，秦鉤從正殿出來，兩個人一同前往祭祀的天壇。

    近百個臺階下，文武百官早已經(jīng)在此等候。

    秦鉤緩步走上臺階，扶游跟在他身側(cè)。

    這是扶游第一次站上祭臺，祭臺上九個大鼎，肅穆威嚴(yán)，正中一座祖廟。

    他之前沒有來過這里，離得最近的一次，是秦鉤騙他說自己會另立皇后，結(jié)果還是立了晏知做皇后的那一次。

    他站在下面，被侍衛(wèi)攔在遠遠的地方，十足一個蠢貨。

    秦鉤回頭看他的時候，只看見他緊張地張望著。

    秦鉤笑了一下，低聲道：“沒見過？過一陣子給你建一座樓？”

    扶游收回目光，搖搖頭：“這里就很好了。”

    大婚儀式繁瑣，要先稟告天公，又要告知地母，還要知會已故的祖先。

    崔直念起圣諭，念到“永結(jié)為好”一句的時候，秦鉤不合規(guī)矩地后退半步，握住了扶游的手。

    最后帝后一同接受百官朝拜，才算是完全結(jié)束。

    一直辦到正午，帝后被送進養(yǎng)居殿前搭建起來的青廬，按照規(guī)矩，新婚夫婦應(yīng)當(dāng)在這里過夜，第二天早上才能回去。

    帝王家也不例外。

    青廬里點著紅燭，扶游摟著禮服，坐在軟墊上出神。

    崔直拿了點心進來：“扶公子……”被秦鉤看了一眼，他就改了口： “君后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吧?！?/br>
    他不叫“皇后”，而叫“君后”，是秦鉤特意讓禮官給他弄的稱號，因為他是男子。

    扶游道了謝，才拿起點心，秦鉤便道：“先喝交杯酒?！?/br>
    “不要?！狈鲇我豢诔缘酎c心，“合巹酒要晚上再喝?！?/br>
    秦鉤倒也不惱，笑著應(yīng)了：“好。”

    在青廬歇了一會兒，下午在怡和殿還有宮宴。

    秦鉤起來的時候，扶游還壓著他的外裳，鬧著不肯起來。

    秦鉤拍了他一下：“宮宴?！?/br>
    扶游搖頭：“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