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輾轉(zhuǎn)思 第50節(jié)

    李絕想起庾約那陰陽怪氣的死樣子,回頭看看星河:“哼,那是她可憐我罷了,我才不要人又嫌棄又可憐的,我又不是什么沒主兒的貓兒狗兒?!?/br>
    星河見他賭氣說了這幾句話,又擔(dān)心他那個(gè)什么仇家當(dāng)真厲害,橫豎容霄開了口,星河便沉著臉道:“誰說嫌棄你了,誰又敢可憐你呢?小道長(zhǎng)要留就留,要走就走,橫豎是霄哥哥的主意,我就當(dāng)什么也不知道。”

    容霄喜笑顏開:“對(duì)對(duì),是我的主意,就這么辦!”

    李絕白了星河一眼,卻偏又說:“還是不用,萬一我在這兒,影響了三姑娘的大好前程,又如何了得?!?/br>
    容霄滿眼疑惑,暗暗琢磨星河的“大好前程”是何物。

    星河卻心知肚明,想到他剛才提起的在縣城的那次,便索性嘴硬到底:“小道長(zhǎng)能這么說可見良心未泯,多謝記掛,我的前程,我自然心里有數(shù)?!?/br>
    說了這句后她不再看李絕,而只對(duì)容霄道:“霄哥哥,你留的人,你可要看好了。別真的像是貓兒狗兒,會(huì)亂跑亂竄的,給人發(fā)現(xiàn)了……誰也救不了?!?/br>
    容霄趕緊點(diǎn)頭:“知道,三meimei你放心吧……李道兄也不是那種不知深淺的人?!?/br>
    星河頭也不回地走了出院子。

    容霄擦擦額頭的汗:“我這心總算能放下,幸虧三meimei還是好心的?!?/br>
    李絕不言語。

    容霄歡喜地拉住他:“李兄,我?guī)慊匚以鹤永锶?,等我出了禁足,咱們就不用偷偷摸摸的了,父親向來很看重少年英雄,他一定會(huì)喜歡你,等我?guī)闳ヒ姼赣H,就正大光明地住在家里?!?/br>
    李絕對(duì)容二爺可謂五體投地,心服口服。

    沒想到容霄竟然想的如此長(zhǎng)遠(yuǎn),簡(jiǎn)直都不用他自己cao心了。

    指尖還黏著花汁的甜膩,這點(diǎn)甜勾起了李絕方才所嘗的淚的味道,他好不容易才按捺著,沒把手指塞進(jìn)嘴里。

    “我餓了?!崩罱^皺著眉,想到自己從昨兒就沒有吃東西。

    容霄如聞圣旨:“走走,咱們回屋子,你要吃什么都有!”

    且說星河離開了院子,她走的從容決然,但卻在腳步邁出院門的瞬間,緩緩?fù)O隆?/br>
    她想回頭看一眼,正在猶豫,身邊腳步響動(dòng),是在把風(fēng)的平兒走過來:“姑娘,跟二爺說完了?”

    星河給她嚇得差點(diǎn)跳起來,當(dāng)下拉著平兒的手,趕緊離開了此處。

    兩個(gè)人往回而走,星河一言不發(fā),平兒也不知是個(gè)什么情形,就只等她想好了再說。

    正經(jīng)過那牡丹花圃,忽然聽到里頭有低低的說話聲音。

    一人低笑著說道:“我當(dāng)然是巴不得早點(diǎn)定下來,不過湛哥哥的事兒畢竟在前頭,急不得?!本故穷櫾品?。

    另一個(gè)女子的聲音,是容曉霧,低低道:“表哥心里有就是了。倒是不用總是說出來。”

    顧云峰笑了聲:“好meimei,我心里當(dāng)然是有的,日日夜夜也忘不了。”

    “只別有口無心……”曉霧還沒說完,忽然“唔”了聲,底下的話就雜亂不成音了。

    星河無意中聽見這幾句沒頭沒尾的,很是突然,又聽見那么些模糊的響動(dòng),本不知道是怎么樣,頃刻,忽地醒悟是發(fā)生了什么。

    她忍著心悸之意,跟平兒兩人放輕了腳步,逃也似的離開了現(xiàn)場(chǎng)。

    眼見老太太的上房在望,星河的心跳才好了些。

    平兒的臉色也不對(duì),她雖然想象不到那花園內(nèi)是怎樣,但從那些聲響里也能猜到?jīng)]有好事。

    她的臉上也掛著紅:“姑娘、大小姐平時(shí)端莊安靜的一個(gè)人,怎么竟然……”

    “噓!”星河趕緊向她比了個(gè)手勢(shì):“千萬別說這些,跟咱們不相干,就當(dāng)什么也沒聽見?!?/br>
    平兒咽了口唾沫,這才問道:“那好,姑娘總該告訴我,二爺跟您說了什么?那小道士怎樣了?可脫了險(xiǎn)嗎?”

    星河心想:非但脫險(xiǎn),而且脫到府里來了。

    她無奈地看著平兒,又想,還是暫且別說出來的好,平兒聽見,又要叫嚷。

    正在這時(shí)侯,前方容曉雪走來,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她,便向著她招了招手。

    星河先低頭看看身上,拉了拉衣袖,才帶了平兒上前。

    曉雪問:“你的藥已經(jīng)喝了?”

    星河點(diǎn)頭:“jiejie要去哪兒?”

    曉雪道:“本來想去老太太那兒,只如今不是好時(shí)候,正要回去,你也別過去吧?!?/br>
    星河心還不定,更沒問她為何不叫自己去,只乖乖地答應(yīng):“那就聽jiejie的。”

    容曉雪嫣然一笑,兩人往回走,曉雪見她臉色不太對(duì),便若有所思地問:“你從那邊來,沒看見大jiejie……跟表哥?”

    星河心一跳,忙道:“沒有呢。怎么大jiejie沒回去嗎?”

    曉雪就不提這件,只問她:“你可曉得,永安侯府的人來是為什么?”

    星河搖頭:“我又如何知道?”

    容曉雪笑說:“你必得知道,因?yàn)槿思沂菫榱四銇淼摹!?/br>
    星河愣?。骸盀槲遥窟@從何說起呢?”

    曉雪嘆道:“一家有女千家求,大概是先前上巳你在杏花林里露面,永安侯府今日,是來問你的生辰的,他們的意思是什么,你可清楚?”

    星河只覺著發(fā)梢都發(fā)麻,平兒在后差點(diǎn)忍不住開了口,又死忍著。

    曉雪看著星河呆若木雞的樣子,雖然她不太喜歡星河處處比自己強(qiáng),甚至連老太太也偏向了她,但是無可否認(rèn),這張臉是真叫人舒服的。

    假如不是兵部侍郎的那件事,仗著這般姿色,就算是庶女出身,星河也能輕輕松松嫁個(gè)很好的人家吧,比如今兒的永安侯府。

    但因?yàn)樗呀?jīng)暗暗地“名花有主”了,所以老太太只能借口星河的年紀(jì)還小,竟婉拒了。

    曉雪嘆了聲,心想:“這可真是成也蕭何敗蕭何,因?yàn)樯煤?,才給惦記著,好的惦記,壞的也惦記。”

    說到這里,突然看到前方門口有兩個(gè)丫鬟急急而過。

    曉雪瞧了眼:“喲,那不是跟著霄兒的人嗎?這忙什么呢?”

    叫了個(gè)丫鬟過去打聽,不多時(shí),那丫鬟忍著笑跑了回來,行禮道:“二姑娘,三姑娘,那邊兒說,咱們二爺不知怎么的,叫人去準(zhǔn)備些素包子,素菜之類的,一樣的葷腥都不許沾呢。而且不僅是rou菜,什么韭菜,蔥蒜,香菜之類的也都不能要,那些小丫頭們都在笑,說二爺不知又在弄什么稀奇古怪了?!?/br>
    容曉雪也覺稀罕:“這可奇了,難不成是因?yàn)榻o老爺禁足,又發(fā)脾氣,想要去當(dāng)什么和尚道士了?”

    她掩口一笑:“老太太跟太太若知道,指定又要著急了。”

    平兒在旁聽的耳熟,暗自琢磨。

    星河低下頭,心中嘆息:“霄哥哥倒是不想當(dāng)什么和尚道士,他屋里有道士罷了?!?/br>
    曉雪同星河說了一陣,又去她屋里略坐片刻,便告辭了。

    二姑娘去后,平兒按捺不住:“姑娘,這……二爺是不是有些怪,好端端地怎么叫人弄素食?”

    星河翻出自己的刺繡活,假裝沒聽見的。

    誰知平兒是個(gè)再機(jī)靈不過的,頓時(shí)想起之前在香梔園的時(shí)候,容霄那可疑的舉止:“姑娘!”她猛地叫了聲。

    星河嚇得一抖,忙把針線放下:“你作死!差點(diǎn)又戳到我!”

    平兒來不及道歉,瞪圓了眼睛:“姑娘……你實(shí)話告訴我,香梔園里……”

    她覺著這猜測(cè)太過匪夷所思,竟不敢說。

    星河本來就沒想認(rèn)真瞞她,見她起了疑心,便輕輕地嘆了口氣:“你想的沒錯(cuò)。是……是他?!?/br>
    平兒眼前一黑!

    容霄雖是男子,但因?yàn)樽T老夫人寵愛,他年紀(jì)還不算大,就留在內(nèi)宅住著,在老太太上房之后的一個(gè)院子。

    李絕身手出色,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到院中,容霄便命人準(zhǔn)備吃食。

    半個(gè)時(shí)辰不到,陸陸續(xù)續(xù)送來,容霄不許丫頭們靠近伺候,關(guān)了門,跟小道士一起大吃起來。

    李絕看著清瘦,食量頗佳,自己吃了一大半,便去休息。

    容霄特把床讓給他,寧肯自己去睡丫鬟們的床。

    不料李絕仍是嫌棄他這床上的香味太重了,熏得他忍不住打了幾個(gè)噴嚏。

    外頭的丫鬟見里頭半天沒動(dòng)靜,正湊近了細(xì)聽,還以為是容霄呢,便隔著門扇問:“二爺怎么打噴嚏,是不是身上不妥當(dāng)?要不要先拿藥壓一壓?”

    容霄暗笑,揚(yáng)聲道:“沒有,好著呢,你們都去休息吧,我要正經(jīng)閉關(guān),不許你們打擾?!?/br>
    丫鬟們嘀嘀咕咕,又嗤嗤地笑著,自去尋樂子。

    李絕枕著雙臂,翹著腿,聽著丫頭們散開,便道:“你這屋子,倒像是個(gè)姑娘住的地方。”

    容霄素日只管精致受用,沒什么姑娘男人的看法,被李絕一說才道:“道兄覺著不妥,明兒就叫她們換。”

    李絕淡淡道:“出家人隨遇而安,沒什么不妥的。不用麻煩?!?/br>
    容霄翻來覆去,因?yàn)榕d奮而睡不著,李絕卻安之若素,很快呼吸勻稱,睡了過去。

    容霄想再跟他多說會(huì)兒,又不敢打擾。

    如此不知過了多久,門外輕輕地敲了敲:“二爺,二爺,我是海桐?!?/br>
    原來是蘇夫人身邊的丫鬟。容霄一骨碌起來,先看了眼榻上,小道士睡得很安靜。

    他便壓低聲音:“海桐jiejie,什么事?”

    海桐道:“二爺怎么不開門?老太太跟太太聽說二爺吃了些素的,叫我來問問,別二爺有個(gè)什么不受用?!?/br>
    “我很好,沒事兒,我正閉關(guān)呢,”容霄應(yīng)酬道:“回去告訴老太太跟太太,我正經(jīng)閉門思過,沒有不妥,吃素也是為了顯得……誠心。”

    海桐又驚又笑:“若是如此,那我便回去告訴太太去了?!?/br>
    容霄道:“去吧去吧?!?/br>
    海桐回身,卻有伺候容霄的丫鬟道:“怎么樣,我們說什么來著?總是二爺時(shí)而弄這些古怪的事罷了?!?/br>
    也有一個(gè)人道:“對(duì)了海桐jiejie,聽說今兒永寧侯府的人來過,是為了三姑娘的親事?”

    這些人的聲音低低的,容霄只隱約聽見“永寧侯”等數(shù)字,沒聽明白別的。

    榻上,那看似睡得沉穩(wěn)的李絕,卻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天色暗了下來。

    星河的房中已經(jīng)掌了燈。

    平兒叫小丫頭們各自去歇了,關(guān)了門。

    她走到星河身旁:“既然人就在跟前了,小羅浮山上的那件事,姑娘總該跟我交個(gè)底了吧?”

    面前桌上一支紅燭,幽靜地燃著,那點(diǎn)紅意在光影中慢慢地漾開,如一團(tuán)燒著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