輾轉(zhuǎn)思 第69節(jié)
星河在他身后大膽看了眼,見其中一根的針尾上的血,已經(jīng)不像是之前那么烏黑的了,而他腰上的印記也仿佛淺了些似的。 旁若無人的,李絕隨便把腰間的殘血一擦,中袍挽起。 “道兄,”容霄這才躡手躡腳地走近,仿佛怕打擾了他:“你剛才是……” 李絕倒是輕描淡寫地:“只是有點兒淤血,出來就好了?!?/br> 星河吁了口氣:“你要喝水,還是吃粥?” 李絕道:“先給我些水吧?!?/br> 容霄急著要去倒水,星河忙道:“我來就行了?!钡沽艘槐瓦^去,李絕喝了,又要一杯,一直喝了三杯才停下。 星河不放心:“你的傷真的無礙?” “這是小事。jiejie不必記掛?!?/br> 容霄在旁邊呆若木雞,這會兒有點清醒:“道兄,你為何總是叫三meimei‘jiejie’?” 李絕一怔,下意識看向星河。 目光微碰,李絕坦然道:“我自然是客氣的說法,三姑娘……私底下還叫我哥哥呢。” “啊……”容霄深信不疑:“原來如此。” 他見到不太熟悉的女子,不知對方比自己大小的時候,通常會用“jiejie”來稱呼,向來李絕也是如此。 星河聽他說什么“私底下叫哥哥”,微驚,無語。 她本是想讓李絕自己跟容霄解釋,沒想到他根本不肯坦白,傷的這個樣子,居然還有心開玩笑。 隔了會兒,李絕把那碗粥吃了,容霄捧了包子進來,他也捧著吃了幾個。 容霄坐在床邊問:“道兄,你這兩天到底去哪兒了?竟累的如此?還……”瞥了瞥他腰間,把那個“受傷”壓了回去。 李絕道:“去處置了一件私事。已經(jīng)料理妥當了?!?/br> 容霄聽是“私事”,當然不便追問,于是道:“那以后若沒別的,就住在我這里吧?!?/br> 李絕橫他:“我才跟靖邊侯打了一場,你倒是不怕死?!?/br> 容霄笑道:“上次你也是因為我,才跟父親爭執(zhí)的……我自然也肯為了道兄兩肋插刀?!?/br> 李絕問:“上次我走了,靖邊侯沒為難你?” 容霄像是偷到了雞的小狐貍,有一點竊喜:“罵是又罵了幾句,不過卻沒動手?!?/br> 星河在旁聽他們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心里想的卻是李絕所謂“私事”。 他受了傷,這私事顯然不是什么好的,星河所能記起來的,只有李絕曾告訴過她的,他從小的經(jīng)歷。 星河懷疑是那些想要對他不利的人找了來,所以才逼得動了手。 只是當著容霄的面,不便多問。 見他們說著,星河道:“這兒沒事,我先回去了?!?/br> 容霄一怔,李絕卻看向她:“jiejie……” 星河道:“你好生在霄哥哥這里調(diào)養(yǎng),明兒我再來?!?/br> 李絕看看她,又看了眼容霄,沒有再說話。 容霄親自送了星河出門,又叫碧桃提著燈籠送她回去,可巧平兒帶了人來接,這才放心。 星河先前已經(jīng)告訴了平兒小道士又回來,只是沒提別的。 當夜,平兒便跟星河說:“姑娘得說說他,一聲不響,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叫人擔心。以后不管去哪兒,總要跟姑娘交代仔細才行,不然的話就像是那沒籠頭的馬似的,誰知道他會跑到哪兒又做些什么?!?/br> 星河只管答應(yīng)著。平兒看她似乎有些魂不守舍,便又搖頭道:“罷了。還是別先打算的這么齊全,萬一他沒這份兒心呢?姑娘還是探探他的口風吧。如果他沒想過以后,那咱們也別cao這份兒心,該怎樣就怎樣吧?!?/br> 星河給她這幾句又弄的有點心驚,勉強笑道:“你又說這話?!?/br> 平兒哼道:“難道我也跟姑娘一樣,什么也不顧地貼上去?咱們兩個總要有一個唱黑臉的?!?/br> 星河倒是給她這句話逗的笑起來,卻又道:“誰貼上去了,你的嘴越發(fā)壞了?!?/br> 平兒嗤地笑了:“好,不是姑娘去貼人,卻是那小道士太黏人了才對?!闭f了這件,平兒又問星河:“今日在國公府里,庾二爺是怎么了?” 星河見她問起庾約,便道:“是我應(yīng)答不當,招惹了二爺不高興?!?/br> 平兒詫異:“姑娘做什么了?庾二爺是那樣身份的人,怎么會跟姑娘置氣?” 星河看著自己的右手,把手中的針線活停了停:“我也說不清,有時候覺著庾叔叔是個大好人,有時候卻覺著……不敢跟他親近。” 平兒哼了聲,很不以為然:“我看姑娘還是別亂想這些有的沒的,庾二爺至少沒為難過姑娘,你又何苦把他想做一個大惡人呢?倒是那小道士,三番五次的冒犯,姑娘怎么不說‘不敢跟他親近’?反而越發(fā)跟他親近了呢,真是的……倒不知誰是好賴人了?!?/br> 星河一想,話雖難聽,卻果然有些道理:李絕做了那些她原先想也不敢想的事,她還滿心在他身上,擔心這個,擔心哪個,總放不下。 庾二爺分明沒做什么,反而處處示好,自己居然防賊一樣對著他。 也難怪今兒他突然不高興了。他那樣身份的人,又精明異常,自然看出她的防備,這對他而言自如侮辱一般,心里不受用也是有的。 星河嘆了口氣,暗暗打定主意,下次若有機會見到庾約,可不能再如先前一般了。 退一萬步想,她如今私心打算跟李絕的事,將來若是李絕還俗,指不定如何,庾二爺?shù)膭萘εe足輕重,若是能得他的照拂,自然是好。 就算不指望庾二爺?shù)恼湛矗且膊荒芫碗S隨便便得罪了他。 次日,星河起身,先打發(fā)平兒往容霄那里去探聽李絕的情形。 自己梳洗妥當,出了門,先去老太太上房應(yīng)景。 剛進院子,便見門口幾個丫鬟臉色不對,她正要上前,是曉雪從內(nèi)走了出來,一看見她便使了個眼色。 星河沒往內(nèi)去,直接跟著曉雪退了出來:“出了什么事?” 容曉雪還沒開口,臉上先掠過一點冷笑:“我剛才在老太太身旁,正好聽見了,三meimei你猜是怎么著,那個顧云峰,沒打好譜呢?!?/br> “什么意思?”星河竟不懂。 容曉雪嘖道:“你怎么不明白?明明兩家就差正式下聘了,誰知昨兒顧云峰喝醉了,竟公然當著人的面兒,說什么沒定婚約,不能算之類……是湛哥哥的同僚聽見,悄悄告訴了他。方才老太太聽說了,氣的不行,正問咱們太太呢?!?/br> 星河的雙眼睜的大大的,這會兒心里想到的,竟是那次無意中聽見的容曉霧跟顧云峰隔著墻私下說話的那些動靜…… 本以為兩個人是必成的,哪里想到會這樣?這顧云峰是瘋了還是如何。 星河忙問:“那到底是怎么樣?要是顧家反悔,大jiejie怎么辦?” 容曉雪皺著眉:“還能怎么辦,要顧家真不愿意,咱們府里可不會哭著喊著求他們,哼,世上的男人又不死絕了,非得他顧云峰?” “可是大jiejie都跟他……”星河脫口而出,又急忙停住。 曉雪卻聽了出來,忙問:“三meimei你說什么?” 星河咬了咬唇:“沒、我只是覺著,要真的節(jié)外生枝的話,大jiejie心里指定會很難過吧?!?/br> 容曉雪卻早看出異樣:“三meimei,不是我說,大jiejie的性子就是太軟和了,倘若……真吃了虧,卻也沒法說理去。畢竟這種事,??茨腥说牧夹牧T了?!?/br> 星河見她說的明白,更吃了一驚:“二jiejie……” 正在這時,就見老太太房中走出兩個嬤嬤來,曉雪忙噤聲,問道:“張嬤嬤,去哪里呢?” 嬤嬤道:“太太吩咐,叫去顧府請姨媽過來說話?!?/br> 曉雪對星河使了個眼色。 兩個人走開了,曉雪才道:“必然是夫人要傳顧姨媽來問個究竟了?!?/br> 本來他們兩個想去看看容曉霧,但心想這種事情難以啟齒的,容曉霧恐怕也不愿在此刻見人。 不料就在這時,卻見大小姐遙遙地走來,臉色憔悴,兩只眼睛果然有些紅腫。 兩人急忙裝作若無其事的,向著容曉霧行禮,曉霧淡淡地:“你們?nèi)ソo老太太請安了?”她的目光落在星河身上,帶了幾分尖銳。 曉雪答應(yīng)了:“聽說jiejie不舒服,我正跟三meimei商量過去探望呢?!?/br> 容曉霧笑的有幾分冷:“倒也罷了,我沒那福氣。” 曉雪看出些異樣:“jiejie……” 容曉霧遠遠地早看見他們兩個竊竊私語,她本來也想忍而不發(fā),這會兒突然按捺不住,便對星河道:“三meimei,你的福氣倒是好,又什么侯府又什么國公府的,哪一家都是你的好歸宿啊,為什么偏要來壞我的事呢?” 星河萬沒想到竟會聽見這話:“jiejie……說什么?” 曉雪也忙道:“jiejie,你怎么了,這件事跟三meimei有什么關(guān)系?” 容曉霧的眼中涌出淚來,含怒看著星河:“知道你生得好,你也不用這樣誰都占著……你干嗎要用手段去勾引表哥?” 星河聽到“勾引”,臉上頓時大紅,心里又驚又慌,還有隱隱升起來的憤怒:“大jiejie,說話要憑良心,你倒是說明白,你為什么這么說我?誰勾……做那種事了?” 曉霧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大jiejie,這其中怕有什么誤會吧?”曉雪問道。 大姑娘是當局者迷,而容曉雪卻清明的多了,她覺著這其中似有蹊蹺。 曉雪很知道星河不是那種會任意勾搭人的,而且容曉霧也說了,不管永寧侯府還是寧國公府,哪個都是好歸宿,她怎么會看上那個什么都不是的顧云峰? 容曉霧顯然是絕望之中,竟脫口說道:“他親口告訴我的,還能有假?” 星河的心一顫,不能相信:“他?是顧云峰?他竟說這話?!” 曉霧胸口起伏,也不再說下去。 星河心里一萬句辱罵的話翻涌,卻極快冷靜下來:“有意思,我統(tǒng)共見過顧家表哥兩次,一次是兩位jiejie都在場,另一次是從父親書房出來,跟他打了個照面,丫鬟就在身旁。彼此說的話加起來不足五句,我居然勾引他?大jiejie你被人蒙蔽,我不怪你,只是我的清白不能被空口污蔑,我立刻去求太太把顧云峰叫來,我同他當面對質(zhì)!誰若說謊,立刻給亂棍打死!” 她自打回府,從沒這么疾言厲色的,連上次因為馮姨娘而出聲,也不曾這樣動怒。 容曉雪看的心驚,急忙拉住她:“三meimei,不要這樣?!?/br> 又回頭試圖勸說容曉霧:“jiejie,星河meimei不是那種人,這其中興許……” “知人知面不知心!”曉霧一甩手,轉(zhuǎn)身離開。 容曉雪看的明白,這兩人必然有一個是說謊的,而她心里已經(jīng)有數(shù)。 甚至但凡聰明點兒的,就會看出其中的蹊蹺。 不肯清醒的只有大姑娘罷了。 曉雪拍拍星河的手:“你放心,二jiejie信你,我去勸勸大jiejie?!?/br> “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毙呛余?。 容曉雪嘆了聲,先行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