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輾轉(zhuǎn)思 第165節(jié)

    只能默默地咽下所有,陪著星河,直到先送了她回侯府,才跟著庾約返回國公府。

    她想問問自己的二叔。

    庾約一貫是個八風(fēng)不動喜怒不形于色的,此刻仍是同樣。

    他的臉上毫無表情,讓人猜不透深淺,摸不著脾胃。

    清夢同他將走到二門,才抬頭:“二叔。”

    庾約把腳步放慢,垂眸看她。

    清夢定了定神:“二叔,三meimei她……沒事兒嗎?”

    庾約烏黑的眼珠盯著她看了片刻,雖然沒有情緒,但正是這種冷極的高深莫測,卻一下子讓清夢的心都縮緊。

    可下一刻,庾鳳臣卻輕輕地笑了,用一種輕若無物的語氣,他不以為然地笑說:“她能有什么事兒?你這丫頭,問的古怪,還是她跟你說她有事?”

    清夢看著他不笑則已,一笑就燦爛明朗的令人安心的笑容,感覺自己懸著的心仿佛也隨之平靜了好些:“我、我先前看三meimei心情似乎不太好,所以才問問的?!?/br>
    庾鳳臣含笑點點頭:“星河的心情不好?當然,被人無端端的擄走,又多受了一場驚嚇,她的心情能好就怪了?!?/br>
    說了這句,庾約又若有所思地道:“這丫頭也是命途多舛,先前替你擋了一次災(zāi),如今自己又遭受這無妄之劫,只不知以后……”

    “以后怎么樣?”清夢忙問。

    “以后,”庾約目光轉(zhuǎn)動,哈哈一笑:“就讓她無病無災(zāi),平安喜樂的吧?!?/br>
    星河回侯府當天,容元英也正好回朝。

    星河跟平兒兩個原本還有些擔心,怕譚老夫人跟蘇夫人會詳細詢問在青葉觀的種種,沒想到正趕上靖邊侯回來。

    闔府上下全都為這件事而雀躍忙碌,譚老夫人甚至沒顧得上認真跟星河說幾句話,就打發(fā)她回房了。

    也正因為府里全都為了侯爺凱旋之事高興著,所以也沒有人格外留意星河。

    星河從回來當天,平兒就為她告了病假,本是說不必請大夫的,不料蘇夫人聞訊,倒也不便就當作無事發(fā)生,就算忙中還是派了人去找了個大夫來。

    那大夫診過脈,只說是過于勞乏傷了元氣,沒什么大礙,只要靜靜地調(diào)養(yǎng)幾日就好了。

    于是蘇夫人也不當回事,只派了海桐過來叮囑了幾句叫好生保養(yǎng),盡量的少出門就是了。

    從此后六七天,星河除了必須的露面行禮外,竟一概不再出院子。

    庾清夢也曾派了人來問安,星河只說無事,請四姑娘不必擔心,如此而已。

    連容曉雪來找她出門玩兒,她都一概地推拒,曉雪竟不知何故。

    這日,容霄從外頭回來,正看到曉雪一個人從老太太房中出來。兩個人碰頭,曉雪問:“你從哪里來?”

    容霄道:“跟趙三爺他們?nèi)ゾ毤齺碇?。?/br>
    曉雪揶揄地笑問:“是真的用功呢,還是又不知找由頭玩兒什么?”

    容霄沖著她笑笑,又問:“怎么不見三meimei?”

    “可別說了,自打父親回來后,她就一直生病,連我去找她說話都懶懶的?!睍匝┍г怪?,又努了努嘴:“不過大夫說她失了調(diào)養(yǎng)之類,太太都叮囑讓她在家里靜養(yǎng),甚至免了她日常的行禮,我也不敢十分去打擾她了?!?/br>
    容霄心里卻想到了一個緣故,只是不能告訴曉雪。

    他猜,星河是因為李絕還沒回來,所以擔心著。

    正說到這里,一個丫鬟跑來到:“二爺,老爺那里傳話,讓你快過去?!?/br>
    容霄不知何事,曉雪偏偏刺他道:“該不是父親聽說你在外頭游手好閑,又要發(fā)脾氣了吧,你可要機靈些應(yīng)對,別無緣無故又挨打?!?/br>
    一句話讓容霄懸起心來。

    數(shù)刻鐘后,容霄自靖邊侯書房退了出來,并不回屋,而是往星河的院子走去。

    今日星河仍是閉門不出,容霄才進門,就聽見很低沉的琴音緩緩地飄了出來。

    容霄知道星河又在練琴,當下把腳步放輕了好些,

    他慢慢地走過院子,上了臺階。

    因為性情使然,容霄對于古琴知之甚少,也不曉得星河彈的是什么,可是那一聲聲的琴音,卻仿佛一下下正打在心頭,弄的人的心里漲漲的,鼻子卻發(fā)酸,說不出的難受。

    容霄本是要進門的,可聽到這個曲子,不知為何竟不想立刻進去打擾,就只站在門口,手扶著門框出神地聽,只覺神思都給古琴的音調(diào)纏繞住了,在那琴韻之中緩緩沉浸。

    聽了片刻,卻見丫鬟翠菊從廊下走來。

    翠菊看見他,正要出聲,容霄忙抬手制止了。

    丫鬟走到跟前,小聲道:“二爺怎么不進去?”

    容霄也放低了聲音:“我來看看三meimei,這琴聲極好,還是別打擾她。”說著又問:“三meimei今日可好?”

    “好呢,”翠菊抿嘴一笑,又有點擔心地:“就是不知怎么,最近總懨懨地沒有精神,夫人還說要她好生調(diào)補,這樣飯都少吃的……可怎么調(diào)呢。”

    說了這幾句,里頭的琴聲緩緩地停了,容霄這才邁步走了進內(nèi)。

    南窗下,星河正坐在琴桌后,雖然已經(jīng)彈完了,手指卻還是摁在琴弦上沒有動,像是在發(fā)呆。

    平兒在她跟前,手里拿著一個繡活,此刻也不知為何停了下來,只是望著星河。

    主仆兩人安安靜靜,直到容霄走進來,平兒才一眼瞅見。

    她急忙把繃子放下,起身迎接:“二爺什么時候來的?外頭怎么也不說一聲?!?/br>
    星河也慢慢站了起來:“霄哥哥。”

    容霄笑道:“不怪他們,是我不叫翠菊jiejie傳的,我在外頭,聽三meimei的琴聲著實是好,當然得聽完了再進來攪擾。不知是什么曲子?”

    “是‘漁礁問答’,”星河微微一笑:“霄哥哥快坐。我不過是隨手亂彈的罷了。”

    容霄在她桌前的一張官帽椅子上坐了,看看那架琴:“這就是庾二爺送的那綠綺?”仔細看上頭的綠色暗紋,雖不識貨,卻也知道是好東西,便嘖嘖嘆道:“這琴也算是遇到了明主,在三meimei手里,也不辜負它的來歷,若是落在我手里,那可就要哭了。”

    星河笑道:“霄哥哥總是愛說笑。”

    平兒送了茶上來:“二爺從哪里來?”

    容霄端著茶,一下子給她提醒,茶也不顧喝了:“我正要說呢。我……”才要開口,突然又意識到什么似的看了眼平兒。

    平兒是個最機警不過的人,當下笑而不語,只先退了出去。

    容霄才傾身跟星河說道:“我是從老爺那里來的。”

    星河并沒覺著怎樣:“難道是老爺又訓(xùn)斥了什么話?”

    “怎么都這么說?”容霄嘖了聲,卻又不禁笑道:“不過,別說是你們,連我自己去之前,也是這么想的。”

    星河聽這口氣:“難道不是訓(xùn)斥霄哥哥?那又是說了什么?”

    “你也是想不到的,”容霄神神秘秘地:“父親張口就問我,關(guān)于道兄的事?!?/br>
    星河本不以為意,聽見道兄,心一抖,抬頭看向容霄。

    容霄滿臉稀奇:“當時我一聽,只當父親又是不知從哪里聽了風(fēng)聲,要來興師問罪、說我結(jié)交道兄胡作非為的呢,畢竟咱們都知道,父親對于道兄是從來沒什么好、好話的?!?/br>
    “然后呢?”

    容霄道:“說出來只怕三meimei你都不信,我當時支支唔唔地不知怎么回答,就只含糊說最近沒有見過道兄,誰知父親聽了,反而……”

    當時容霄只要把這件事搪塞過去,別叫靖邊侯又怒意勃發(fā)的,誰知靖邊侯聽后,反而皺緊眉頭。

    他多看了容霄幾眼,最后嘆氣說道:“其實對于李絕,啊不對……是三王子,起先是我的偏見,以為他是那種不學(xué)無術(shù)好打好殺的人,可是……經(jīng)了大事才發(fā)現(xiàn),原來先前竟都是我的偏見,他卻是個有勇有謀的少年?!?/br>
    容霄當時聽見這些話,簡直看到那母雞打鳴一樣的不可思議,呆呆地望著容元英。

    靖邊侯的眼睛里卻仿佛透出些神采,自顧自地贊嘆道:“如今他年紀還不大,就已經(jīng)這樣難得,將來假以時日,只怕……必有一番大作為!”

    容霄匪夷所思,差點忍不住想問,是什么讓靖邊侯改變了對李絕的看法。

    容元英卻又看著容霄皺眉道:“你既然有機緣跟他相熟,以后……如果還能再見著此人,倒是該虛心些好生跟他學(xué)一學(xué)!但凡你能學(xué)到他身上三四分,我又何必愁著咱們?nèi)菁揖共荒艹鲆粋€將才!”

    容霄聽的如癡如醉,簡直懷疑父親中邪了。

    靖邊侯看著容霄,見他竟不趕緊利落答應(yīng)、說幾句好聽的,很想生氣地再罵幾句。

    可不知又想到什么,那股怒氣便散了,只怏怏地說道:“行了,出去吧!”

    星河的房中,容霄把靖邊侯的反常告訴了星河,便問道:“三meimei,你說奇不奇?父親怎么竟然一反常態(tài),說起了道兄的種種好來?”

    星河先也是如容霄一般錯愕,但很快她想到,這自然是因為李絕先前以命相救,興許是感動了靖邊侯,所以才會對容霄說這些話。

    容霄見星河不語,只是發(fā)呆,便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三meimei?你怎么了?”

    星河回過神來,垂眸淡淡地說:“這個,大概是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吧。”

    “路遙知馬力,日久……”容霄跟著念叨了兩句,突然間靈光乍現(xiàn):“三meimei!我這些日子一直懸心,怎么道兄還沒回來,難不成,道兄先前所說的極重要的事……跟父親有關(guān)?”

    容霄自然不笨,立刻想到了此中玄機。

    星河不便直接承認,便也含糊道:“也許……也許是的吧?!?/br>
    容霄卻越想越是肯定,竟自激動難耐地站了起來:“一定是這樣!必然是在冀南的時候,道兄多有相助,不然父親怎么會說‘有勇有謀’,又說什么‘經(jīng)了大事’,什么大有作為,‘將才’之類的呢?我竟想不到除了這個,還有什么是讓父親突然間改變看法的?!?/br>
    就算李絕的身份公之于眾,以容元英的脾氣,也不至于就肯在兒子跟前如此大家褒獎,除非是李絕真的做出了讓他心服口服之事。

    容霄高興了一陣,突然又疑惑:“可如果是這個,如今冀南事情已定,道兄怎么還不回來?”

    星河低下了頭。

    容霄琢磨不通,便又猜:“難道,還有別的什么事絆住了?唉!我真恨不得他立刻在我眼前,可以問個清楚明白呢!”

    靖邊侯回京,雖系凱旋,但皇帝并不曾大肆封賞,只是命內(nèi)侍過來府內(nèi),宣讀了嘉獎旨意,賞賜黃金二百兩,貢緞五百匹,珍珠三斛。

    縱然如此,對于武將而言,也已經(jīng)算是莫大榮寵。

    蘇夫人心里舒泰好些,她先前正為了容湛跟容曉霧的親事cao勞,又極擔心靖邊侯的安危,此番侯爺平安歸來,正可cao辦起來,也算是三喜臨門。

    整個八月,為靖邊侯輕功,容湛娶親,容曉霧出嫁,侯府喜宴不斷。

    這半個多月,便在這迎來送往,忙忙碌碌之中過去了,靖邊侯府的門檻都給磨平了一層。

    九月初,蘇夫人才喘了口氣,又有一件事上門了。

    那就是國公府要為庾軒向星河提親的事。

    先前因為靖邊侯府事多且忙,如今總算告一段落,蘇夫人也能靜下心來料理跟國公府的議親。

    看得出來,譚老夫人跟蘇夫人都相當?shù)貪M意這門親事,連馮蓉都為星河暗自高興。

    這日,靖邊侯回府,兩個親兵正在書房回話,外間侍從道:“三姑娘到了?!?/br>
    容元英很詫異,忙制止了那兩個部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