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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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腦中那尷尬的聲音拋開。 師兄有令,凡有背叛魔尊者,殺無赦。 何晝月垂眼掩去眸中殺意:既已無用,便交由我吧。 方衍:隨晝月開心。 何晝月起身便打算去元清大殿,手腕再次被方衍拉住。 何晝月不悅地回頭。 方衍:這便要走? 何晝月心中惦記著正事:你還想怎么樣? 身體不要了嗎?方衍笑笑,法術(shù)一凝,憑空喚出一張冰床,以及病床上,何晝月完好的身體。 身體近在眼前,何晝月卻是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他的身體上,正穿著巡游那日的大紅喜服。 何晝月回過頭,方衍轉(zhuǎn)瞬間也換上了同樣制式的喜服,不是外人面前的沉穩(wěn),也不是面對他時的溫柔,從頭到腳都帶有股風(fēng)發(fā)意氣,灼灼奪目,就連身后生長千萬年的萬靈神樹都稍顯遜色。 他也曾想過方衍穿喜服的樣子,每一種想象都沒方衍現(xiàn)在耀眼??珊螘冊虏⒉挥X得心動,只有怒火在心頭熊熊燃起,他厲聲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方衍:晝月本就該與我成親的,只是中間出了點意外,既然現(xiàn)在回來了,我們的婚事最為要緊。 何晝月氣得笑出聲,眼中沒有任何溫度:方衍,你覺得我們還能成親? 方衍:我知晝月是不愿的,但我別無他法。晝月一走便再沒了蹤跡,垣愴不愿入世,實在難找。而成親過天地,連神魂,得契書,無論晝月身在何處,我都找得到。 何晝月再顧不得什么成不成親,垂霄已挪至識海邊緣,隨時準備破空而出。 他冷冷看向方衍:你在說什么? 方衍對他的敵意恍若未覺:魔尊與垣愴關(guān)系匪淺,你對沓神門之事實在過于關(guān)注,之前離開仙盟的時間,恰好是垣愴第六十五代掌門林深飛升的時間,更何況以魂魄修煉假神,這是垣愴第六十三代掌門傳下來的秘術(shù) 從方衍能破解傀儡術(shù)他便開始懷疑,如今一看,方衍對垣愴實在是過于了解。 何晝月拔劍出鞘,與方衍迎面而站:你究竟是什么人。 第26章 垂霄 方衍上前一步,與何晝月靠得更近了些:結(jié)契后可連神魂識海,晝月不妨到時親自來探。 何晝月沒有想過已經(jīng)到這種地步,方衍還能執(zhí)著想要與他成親,前腳為了何汐亭算計他,后腳又要跟他恩愛,他原以為五十年足夠了解一個人,卻發(fā)現(xiàn)他其實從來沒有懂過方衍。 從前是,現(xiàn)在亦然。 他心中想到什么,不動聲色道:何汐亭走火入魔,執(zhí)意尋死,你若去的晚些,怕是所籌謀的再也難以挽回。 方衍笑笑,似是對此事不怎么在意:也罷,晝月好奇,有些東西我便提前說與你聽。 數(shù)千年前修真界傾頹將崩,天道集氣運催生天選者終結(jié)了災(zāi)難,卻也因氣運耗盡以致后來修士再無法飛升,直到天選者鬼匠龍曦建造登天梯,這才為我等留下飛升的一線生機。 然而登天梯并非成品,須以登天谷谷心灼燒過的靈根才能激活,普天之下,除了我,便只有何汐亭誤入過登天谷谷心,但激活登天梯的法術(shù),只有我能施展。 何晝月神色微變。 龍曦,當(dāng)年建造建造機關(guān)城封印望川黑白二龍的大能,乃是古往今來無人能望其項背的煉器鬼匠。 他問道:龍曦前輩是你什么人? 方衍眼中有什么東西沉浮涌動,語氣卻是平靜的:是我?guī)熥稹?/br> 何晝月心道,怪不得。 怪不得方衍一個無名之輩一出山便在修真界風(fēng)生水起無往不利,又拿出了神器登天梯來幫修士飛升,原是一身的修為招式師承于鬼匠龍曦。 說起來他師尊林深和鬼匠龍曦同為天選者,私交甚篤,卻不成想他和方衍兩個徒弟竟是鬧到了如今這種荒唐的地步。 作為仙盟盟主,方衍心懷天下,要保全何汐亭的靈根以激活登天梯,這并無過錯,但方衍不該推毫不知情的他去做犧牲。 像是讀懂他的沉默,方衍開口道:若我當(dāng)初坦誠相告,你會答應(yīng)嗎。 何晝月不加猶豫:不會。 說得難聽些,垣愴自掃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關(guān)于能否飛升師尊早就有言,只需修煉,不必想那么多。 仙魔大戰(zhàn)時,師祖在修真界遭遇不公,垣愴林氏一脈對此耿耿于懷,對修真界向來沒什么好印象,或許他小時候還抱有幾分赤誠之心,認為修真界有救有希望有未來,后來舊事知道的多了,加上仙魔大戰(zhàn)結(jié)束后修真界又陷入內(nèi)耗,他自己也親自入世體驗過,就跟著厭惡起來。 讓他因為修真界去替一個他討厭的人受刑,笑話。 方衍無奈:我便知道是這個答案。 何晝月:既知我不愿,還要強迫,事后又將天下蒼生搬出來,方盟主可真是好算計。 如果再來一次,我定會做出別的選擇,可事已至此多說無用。方衍又向何晝月靠近了些,喉口瞬間被垂霄鋒利的劍尖抵上,至少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 何晝月:彌補?你為了大義我雖不能接受,但勉強可以理解??墒欠窖埽銙行淖詥?,當(dāng)真只為了大義嗎?! 那藏于書房暗格中畫卷上,少年時期的何汐亭恣意爽朗驚艷逼人,筆觸繾綣且滿含情意,一看便知傾注多少心血。 加之方衍百年來對何汐亭的種種偏愛,他還有什么不明白?! 現(xiàn)在想想,他與方衍共同跌進上古秘境之事背后似乎也有刻意的痕跡,何汐亭下山歷練,方衍就找到了他。 這五十年來,他對方衍來說不過是聊以慰藉相思之情的物件。 他不知道方衍現(xiàn)在為何執(zhí)意要與他成親,情也好利也罷,無論是因為什么,他都不愿再陪著演下去。 何晝月眸光冰冷,握著垂霄的手未曾有半分動搖:方衍,你該知道,你我之間再無可能。 方衍眼中陰云徹底沉了下來,喉結(jié)滾動間與劍鋒相觸,一滴血珠順著脖頸流暢的線條滑進衣衫內(nèi),可他看也不看,直望著何晝月:晝月說過,我們有命定的姻緣,除我之外,晝月還想同誰在一起? 說到這里,方衍面上隱隱帶著危險:你那位剛剛繼任的師兄? 明明是方衍心向何汐亭,卻偏要提及師兄,何晝月怒火愈發(fā)旺盛,垂霄劍動,天雷自虛空穿過疏泉境結(jié)界隆隆劈來,萬靈樹千萬枝條四下?lián)P動。 他沉聲道:我的事不勞方盟主掛懷,倒是何汐亭正待在青鸞殿等候垂憐,方盟主可要將眼洗干凈,日后莫要再認錯了人,惹你真正的心上人難過。 也不知道是何晝月默認與師兄的關(guān)系,還是誤會自己與何汐亭,方衍站在一地雷光之間,俊朗無匹的臉上滿是偏執(zhí),近似瘋狂地抓住垂霄劍尖放在自己心口,嗓音沉郁:我只認晝月一個,晝月若是不信,可將它剖出來看看。 就算不信我,晝月還不信垣愴為你算了姻緣的前輩嗎? 萬靈花只剩最后一瓣,萬靈鏡將現(xiàn),晝月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們的紅線牽在哪里嗎? 萬靈花讓何晝月心念一動。 方衍似乎總是這樣,很會利用自己任何方面的優(yōu)勢,修為,皮相,口才,話是軟的,卻含著不容置疑的霸道與強勢,三言兩語款款深情就要引誘人將真心熱血悉數(shù)奉上,九死不悔。 他側(cè)目去看萬靈樹。 枝條因他的靈力胡亂擺動,瑰麗又脆弱的萬靈花藏在中間,最后一片紫色花瓣伸展近半,花苞隨時都有盛開的可能。 師兄當(dāng)初不太愿意他下山,是前輩說他與方衍有命定的姻緣,牽絆早早種下,而他將此卦奉為圭臬,無數(shù)次展望與方衍的未來。 他等了五十年,萬靈花終于要開了,照亮他與方衍牽絆和紅線的萬靈鏡即將現(xiàn)世。 命定的姻緣。 命定 過往五十年的記憶滾滾長河般在他腦中淌過,最后定格在眼前方衍試圖向他擁來的雙臂間。 修道本就是逆天之事,他憑何要順命而行?! 垂霄調(diào)轉(zhuǎn)劍鋒,直沖萬靈花花心刺去。 方衍看出何晝月意圖,連忙閃身擋在萬靈花前,向來從容自持、泰山崩定不動于色的眸底難得露出點慌張:晝月! 何晝月漠然道:讓開。 方衍搖了搖頭:晝月,你當(dāng)真不好奇嗎? 何晝月沒有回答。 垂霄向前半寸,沒入方衍肩頭喜服,上面很快便綻出一朵漂亮的血花。 方衍沒有躲,而何晝月也沒有停下來,靈力灌進垂霄劍內(nèi),狠狠穿過方衍的肩膀,混著血rou刺穿了萬靈花。 整個疏泉境搖搖欲墜,境頂已經(jīng)塌下許多碎塊,露出漫無邊際的夜幕來。 今晚云多,那游離在塵世之外、高懸蒼穹的月,隨著一聲最嘹亮的脆響徹底躲在云層之后,月光也隨之隱去,再不肯來到塵世間。 萬靈樹花心受損,無聲吼叫般從根系到葉片都閃起了銀紅相間的亮色。 方衍半邊臉都沉在這種瑰異的光中,竟顯出幾分驚人的妖冶,鮮血自肩膀不斷涌出,可他的目光始終落在何晝月的身上。 何晝月甩掉垂霄劍上的血跡,語氣是例行公事的疏離:念在龍曦前輩與我?guī)熥鹋f交,我給你一個機會。方衍,他日何汐亭靈根修成,我自會來討回六十四道天雷的公道。 方衍急著來握他的手,卻只握到了一片虛無。 假身消散,魂魄歸體。 代表著垣愴弟子身份的水藍色門派弟子服取代了火紅的嫁衣,何晝月轉(zhuǎn)眼離開逐漸碎裂的疏泉境,破空離去。 魔界叛徒與沓神門勾結(jié),之前不肯暴露身份是怕打草驚蛇,如今既然魔將燁昧的事查得清清楚楚,自當(dāng)以垣愴弟子身份誅殺叛徒。 元清大殿前一群人正圍著中間不斷磕頭的燁昧與之前的高階魔物指指點點,何晝月的身影忽然出現(xiàn)在二魔不遠處的半空,臨風(fēng)而立,衣袍獵獵。修士幾乎是立刻就注意到他,紛紛驚愕地叫喊出聲。 是清霽仙君?! 清霽仙君不是了嗎?怎么會在這兒?! 蒼天保佑,清霽仙君真的活過來了! 何晝月與亦筱師兄傳音告知過后,將垂霄拔劍出鞘。 銀白色的閃電將無月的夜空照得透亮,風(fēng)雨應(yīng)勢而來,青銅編鐘相互碰撞在一起,悶響與聲勢浩大的雷聲混雜,整個仙盟都為之顫動。 圍觀的修士們在亦筱的提醒下飛速后退,頃刻間廣場上就只剩下兩個跪著的魔物。 這場面,就是傻子也知道是要動手。 燁昧頂著磕出來的斑駁額頭,色厲內(nèi)荏地沖何晝月叫喊道:本將是魔尊手下,生死都該由魔尊判定,清霽仙君,你這是要挑起二界紛爭嗎?! 何晝月姿儀威嚴,聲音響徹仙盟上空:垣愴第一百二十四代弟子林晝月奉掌門之令,凡有背叛魔尊者,殺無赦。 垂霄與雷光同時斬向跪著的兩個魔物,頭顱轉(zhuǎn)瞬飛離軀干,滾落在某塊普通的青石磚上,雙眼至死沒有閉合。 雷聲漸隱,風(fēng)雨未歇。 作者有話要說:方衍在趕來的路上。 下章會有師兄修羅場,或者去搞狗白熊。 另外提一下,晝月的師兄師尊師伯是六十多代的掌門,但他是一百多代弟子的事:主要是考慮到修真界活的比較久,掌門容易超長待機。 另另外這本應(yīng)該不會寫太長,也不會細寫多少上輩子的人和事,主要還是晝月與方衍二人的感情糾葛。 感謝在20210730?14:49:17~20210731?20:52:0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陸沉?5個;voon?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橙紅柳綠?98瓶;微雨、20088566?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27章 斗法 林晝月簡短一句話里蘊藏了巨大的信息量,直將圍觀的修士們砸懵了,半晌后才反應(yīng)過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聲議論。 清霽仙君怎么變成垣愴的第一百多少代來著的弟子了?!這個垣愴是那個垣愴嗎?! 都替魔尊誅殺叛徒了,就是那個垣愴吧,而且還是林氏那脈的,傳說近幾百年來垣愴的掌門都姓林,清霽仙君地位可不低啊。 但是清霽仙君不是何家人?怎么又姓林了? 就何家那水平,何公子多廢物誰不知道,至今丹都沒結(jié),我就說清霽仙君怎么可能是何家養(yǎng)出來的。 噓何公子可是方盟主跟前的紅人,小心叫人聽見,到時候沒你好果子吃! 在一眾討論聲中,不知誰發(fā)出了道微弱的疑問。 那,妖族咱們還打嗎? 林晝月解決完魔物后已從半空降至地面,旁人的議論無一例外都進了他耳朵,其他倒罷了,直到聽見妖族之事時不由蹙起眉頭。 還不等他想明白,人群中又傳來一陣恭敬又惶恐的問候聲。 方衍一襲白衣,撐著把鎏金傘踏雨而來,剛被風(fēng)刮滅的燈火接連重新亮起,將雨幕隱隱染成淺淡的妃紅,好一派纏綿的旖旎之色。 那把鎏金傘遮在了林晝月的頭頂,還特地往他那側(cè)偏了偏,親昵又體貼。 垂霄乃是天階法器,劍身上烙有無數(shù)禁制,威力絕非普通武器可比,方衍被垂霄捅了個對穿,面上卻沒有任何異樣,仍是平和沉穩(wěn),如果不是靠得太近聞到了血腥味,林晝月還以為疏泉境中的一切是場錯覺。 先是被他一膝蓋頂?shù)酵卵?,又生生挨他一劍,來得這么快,想必也沒怎么好好處理傷處,就這還能跟個沒事人似的,也不知該說其修為境界高,還是該說能硬撐。 他手指微動,剛要離開傘下,就聽方衍對眾人道:承蒙諸位掛念,時辰已晚,方某已命人在疏狂峰擺下酒菜,還望諸位不嫌棄。 說的客套得體,實際上就是要趕人走。 能混進仙盟的沒幾個傻子,就算有也被同伴捂嘴給按住,眾人奉承一番,依依不舍地放棄熱鬧離開主峰。 林晝月心中嘲道,畢竟是仙盟盟主,方衍還真是要面子,知道他不會給什么好臉色,于是提前把人給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