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病？不要命了。

    可季清和完全忽略他的話，執(zhí)著且毫不畏懼步伐走到他面前。兩眼相望間，她的手伸出，貼上白嘉樹的前額。

    這動作來得突然，白嘉樹因?yàn)檫^分驚訝而忘記要反抗。他的神經(jīng)集中在額頭，感受著她冰涼的手傳來的溫度，自己的身軀僵硬地貼在背后的白墻上。

    相較白嘉樹緊張的神經(jīng)，季清和的表現(xiàn)明顯更自然些。尤其是發(fā)現(xiàn)他并未如自己所預(yù)想的高燒后，她眉間隱蘊(yùn)的憂慮漸漸散開。

    還好還好，沒有發(fā)燒，“非典”排除50%。

    季清和放下手時(shí)，白嘉樹才回過神來。如今被她的腳步逼著，緊貼著墻的姿勢著實(shí)狼狽，他總覺得自己被她非禮，面色鐵青。

    白嘉樹冷著神色，準(zhǔn)備下逐客令，但話還未出口，卻又再一次被季清和搶先提問：“你去醫(yī)院做過檢查嗎？”

    白嘉樹一頓，后眼神陰惻惻地看向她。

    “前天去的，我已被確診sars。”

    季清和聽后的表情并未如白嘉樹所預(yù)想般震驚，無措，反而她面色很平靜，十分平靜。

    她面無表情地盯他看了好一會兒，而后不知為何，忽然像放下大石般如釋重負(fù)地笑了。

    白嘉樹氣死了。

    他得sars這女人笑這么開心？！等著吃席？

    白嘉樹咬著牙，不懷好意地提醒她：“我確診sars，你和我近距離接觸你也逃不了。”

    季清和卻像沒聽見他惡劣的話語，提著手中兩袋白色紙袋往廳里走。她的步伐很輕車熟路，背影乍一看連白嘉樹都要錯(cuò)以為她是女主人。

    他很不滿這種既視感。

    “喂，季清和！”沒好氣叫她的名字。

    季清和回身，“嗯？我給你打包了菠蘿粥，快來吃?！彼龘P(yáng)了揚(yáng)手中的紙袋。

    現(xiàn)在正值午餐飯點(diǎn)，她來之前猜測他沒吃飯，空檔廚房與干凈餐桌側(cè)面證實(shí)她的猜想。

    雖然菠蘿粥是他最鐘愛，但這種命令的口吻令尚在病中的白嘉樹不滿之意更盛。為什么要聽她的，他有些叛逆，才不要。

    “小白，快點(diǎn)，粥會冷?！?/br>
    “………來了?！?/br>
    其實(shí)他正巧肚餓，季清和比美團(tuán)還來得及時(shí)，原來超模偶爾也會跑外賣，那他破例，這次給她一點(diǎn)面子。只是待他落座才發(fā)現(xiàn)，餐桌不止菠蘿粥，她一碗接一碗將菜品從袋里拿出，她是不是將整間餐廳的菜單都搬來了？

    見她忙左忙右，不知辛苦，白嘉樹凝神看了幾秒，問她：“我不是原諒你了嗎？”

    這句話沒頭沒尾，季清和乍一聽沒懂，幾秒消化后才知他意思——他那天已經(jīng)說過原諒她了，她又何必來討好他。

    季清和默了幾秒，說：“不是因?yàn)檫@個(gè)?！?/br>
    不是因?yàn)檫@個(gè)？

    白嘉樹搜刮腦中的記憶，值得季清和如此感謝自己的片段。太多了，想不完，回憶與她的種種，他簡直大善人。但說起來最近的“值得被感恩事件”還是那次，從雨中撿回他的那次。

    白嘉樹明了般點(diǎn)點(diǎn)頭，古有黃雀銜環(huán)，今有超模報(bào)恩。

    只是——

    他再喝一口粥，抬眼看她，“好意”提醒：“我確診新型非典了?！?/br>
    我確診新型非典了，你還敢呆在這里？

    誰料季清和頭也不抬，起先并沒回他。隔了好一會兒，才抬頭問他：“醫(yī)生給你開的什么藥?！?/br>
    這話問時(shí)白嘉樹正在喝粥，他一時(shí)未想太多，幾乎毫無防備地脫口而出。

    “感冒清熱顆粒?！?/br>
    說完，他的動作就僵住了。

    媽的，穿幫了。

    白嘉樹看向季清和明艷的臉，淺笑的面孔仿佛在嘲諷他撒謊能力極其低下。

    可惡。

    什么時(shí)候被她知道的？

    一定是他第一次說的時(shí)候語氣太過夸張，得sars語氣怎么也得更沉重。

    可惡，失策！

    他邊想，邊憤憤地又扒兩口粥。

    本以為“探病”的季清和很快就會走，但直到他用完藥后半小時(shí)，季清和仍未離開。她種種的怪異，令白嘉樹懷疑她是不是中邪，但感冒藥副作用發(fā)作，他困得上頭，沒精神理她，想著，反正等他醒來她就會離開了。

    季清和看見身側(cè)白嘉樹臉上的疲倦。

    “快去睡吧，小白。”她催促。

    白嘉樹面容不耐地轉(zhuǎn)頭往臥房走。

    “別叫我小白?！?/br>
    聲音悶悶地，還摻著幾分因感冒而有的沙啞。

    第47章 誰家

    #47

    但發(fā)展軌跡似乎全都跳脫出白嘉樹的預(yù)料。

    不僅是那日他醒來后以為會離開的季清和, 卻依舊端坐在他家沙發(fā)上。此后的幾日內(nèi)，她皆點(diǎn)卯般準(zhǔn)時(shí)出現(xiàn)。

    他看不懂她突然怪異的行為, 卻沒有出言禁止她的踏入，只因她帶來的菠蘿粥好吃到過分。

    他也曾問她要過店名，叫了外賣送來，但味道總沒有她每日帶來的好，奇怪，明明是同一家店。白嘉樹想如果不是季清和報(bào)了假店名，那一定是這壞女人往粥里加罌粟。

    邊想, 他邊將碗碟放入洗碗機(jī)時(shí)，偶然聽見壞女人打電話的聲音。

    “…幫我把之后一個(gè)星期工作都推掉。”

    “有一些要緊的事?！?/br>
    白嘉樹頓在原地, 他只知道季清和中邪，卻從不知道自己什么時(shí)候成了“要緊的事”。

    季清和出來時(shí)，白嘉樹正斜斜倚在房門遍, 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她的臉。他面無情緒，但細(xì)看又有帶著審視的沉靜。

    “怎么了？”她不懂這陣仗的來由。

    他盯著她很久，眸光晦暗不明。

    “我才知道你是一個(gè)‘滴水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bào)’的人?！?/br>
    以前竟不知她有這樣的好品質(zhì)。

    季清和乍一聽時(shí)還不懂白嘉樹的話，轉(zhuǎn)念一想, 明了了，她笑了下?！澳阋詾槲疫@幾天做得都是在報(bào)恩？

    “不然呢？”

    除此之外，難以解釋自從那場大雨里他將她撿回家后，季清和一系列中邪行為。為他送粥, 為他推掉她最重要的工作, 哪怕是以前與她相戀的白嘉樹也沒有過這種好待遇。

    她也盯了他看了會兒，半響后告訴他：“我是在討好你。”

    這次換成他面露疑惑。

    “為什么討好我？”

    他與她明明沒有任何值得討好與被討好的利益關(guān)系，他們什么關(guān)系都不是。

    季清和欲張口，卻又一頓, 看他，問：“你先告訴我，你和文纖纖的關(guān)系。”她一直忘記問。

    關(guān)文纖纖什么事？

    白嘉樹不理解這其中暗含的人物關(guān)系線，討好圈竟然這樣復(fù)雜。

    “沒有關(guān)系?！彼f。

    于他，文纖纖只是朋友的meimei，嘉元傳媒簽約的藝人。

    “那些和她的緋聞呢？”

    “配合公司宣發(fā)工作，為《重逢》上映造熱度，那電影我有投資的，你不是知道？”

    季清和笑著嗯了聲，那明艷的表情看得白嘉樹心內(nèi)惻惻，說不出來滋味。他用面上的不悅掩蓋心中隱隱的慌亂，像勢必要從季清和口里問出一個(gè)答案。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季清和轉(zhuǎn)回頭，看著白嘉樹的眼，無奈地嘆聲氣?！蔽乙詾槲乙呀?jīng)表現(xiàn)得很明顯?！?/br>
    “我在追回你。”她說。

    那天晚上白嘉樹在家做了噩夢。

    夢里，白嘉樹被蒙面人狂追了四千米，他躍進(jìn)懸崖里，本以為會迎來壯烈的死亡，卻在騰空的瞬間背后生出一雙白潔翅膀，帶領(lǐng)他無目的飛啊飛啊，降落在一朵云上。

    云上還有一人，面上蒙著一層霧，迷糊看不清。但那人一見到他來就叫他小白，用膝蓋想都知道此位是誰，他揮舞翅膀又要走，卻被她握住手。

    “不要走?！?/br>
    “不準(zhǔn)走?！?/br>
    他則對她認(rèn)真地說：“季清和，你是真中邪了?！?/br>
    驚醒時(shí)，白嘉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滿頭大汗，枕頭兩側(cè)都被浸濕，這還不是最糟糕，最糟糕的是他腦中心中都是季清和的身影與聲音。

    這人真是討厭極了，明明他都要放下了，她卻回來擾亂他。會想起在最近的一切，她在他不經(jīng)意間時(shí)，借探病為由重新全方位侵占他的生活，真是好jian詐的壞女人！

    而且憑什么她說追回就追回，他就這樣沒骨氣，但凡她季清和勾勾手他就會回去的？他這次真要與她了結(jié)。

    白嘉樹下好決心，如果明日季清和再來，他就要下逐客令。

    可第二日，季清和來之前噩耗先一步抵達(dá)白府。季清和所住小區(qū)內(nèi)傳出兩例疑似新型非典案例，登時(shí)人心惶惶。不過半小時(shí)后，此消息被官方政府證實(shí)，全國正式拉響防疫控疫警報(bào)，新型非典也有了名字：新冠肺炎。

    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

    新冠肺炎這四個(gè)字瞬間傳遍全國上下，此前一直以為的謠傳被證成真相。各路媒體都在報(bào)道這場傳染病將給國家與社會帶來多大影響，傳散開后會危及多少條生命。其實(shí)不必多言，“sars復(fù)來”已足夠令人心惶惶。

    白嘉樹撥通季清和電話時(shí)，手有些抖。好在很快被接通，他穩(wěn)住聲音：“你在哪？”

    “你家門前啊?！彼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