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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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快。 他們確實是一人。 可誰又能說自己不能憎惡自己? 顏如玉惆悵起來。 他就像是只可憐的小魚那樣趴下去,再也不能在水里靈活地舞動。就跟小鮫人哇哇大哭那時候一樣沮喪。 隨著這些淺淺的、淡淡的情緒恢復,顏如玉開始逐漸感覺到其他的東西。 除了那些蠱惑的、幽暗的吸引,貫穿他的枝葉的仍然還有別的東西。華白刀之所以出現(xiàn)在這里的時候那么惶恐,就在于他認為一切都還沒有準備好,認為這無上的尊榮還不到可以享用的時候,所以哪怕他知道前面是蒼樹,也壓根不敢過去,壓根不敢觸碰這一棵被他們稱之為神樹的存在。 可如果是入夢來,如果真的是入夢來的魔尊,如果是這個掌控者龐然大物的掌權(quán)者,又為什么會如此懦弱,如此無用,如此廢物呢? 他確實是個心狠手辣也很有腦子的人,可缺少了什么。 顏如玉想。 現(xiàn)在他的想可是可怕極了,只是這么一想,那些不斷掠過他眼前的畫面就驟然中止,出現(xiàn)了別的篇章。那是 顏如玉想,他知道這個人。 一直站在華白刀身后,看著平凡普通,但卻時時刻刻緊跟著他的青文。 他穿著一件極其繁瑣又復雜的長袍,身后趴跪著好多白胡子老頭,修為看起來遠比最開始剛見面的時候還要高強。他整個人與之前截然不同,在他的身前流淌著無數(shù)的鮮血,唯獨只有這里才是最安穩(wěn)的,仿佛與外面整個坍塌的事件毫無關系。 是被隔離的孤島。 這寂靜的、安逸的平安孤島上,是無數(shù)鋪陳堆積的骨骸。 這是一座彰顯著殘骸尸骨,血海潑天,以及無盡痛苦才塑造出來的所謂安全之地,也正是他們所挑選出來的最佳,也是最合適、最能取悅那些偉大存在。 一個將祂從睡夢中喚醒的獻祭儀式。 顏如玉無法否認,在他心中有過一閃而過的舒服與暢快,那是無法阻止的深沉愉悅??墒蔷o接而來卻是憎惡與厭倦,他能夠感覺到那些吸引正在隨著這個獻祭法陣不斷加強,如同最開始神樹對他的蠱惑,只不過在經(jīng)歷了這個儀式之后,他整個人的心神都仿佛被一只無形大手緊緊攥住,這種遭受控制,哪怕是快樂的控制,他也決然不喜。 獻祭儀式這種東西究竟是在為他們偉大的存在帶來快樂,還是借由這種快樂與狂喜而試圖cao控那些東西呢? 顏如玉懶得思考。 他不僅懶得思考,他甚至不滿地拍了一下。 他現(xiàn)在的拍,可不像之前那種,只是簡單的拍拍手拍拍腳那樣容易了。而是非常霸氣的,突然從地下鉆出來一根巨大的藤條,直直沖上最高端,無視了所有的法陣,無視了所有的庇護,無視所有人的攻擊,一瞬間貫穿了青文。 正站在最高之巔主持著整個獻祭法陣的青文茫然低頭看著已經(jīng)從心肺穿刺而出的巨大藤條,這藤條的寬度幾乎堪比他的胸肺,直接將他整個人撕裂成兩半。在他的慘叫聲還未出現(xiàn)的時候,那藤條又往上勾起卷住,正從身體浮出來的神魂。 青文自然有著種種保護自己的力量,可是這突如其來的刺殺卻讓人防不慎防。 這種古怪扭曲的力量如此熟悉,在藤條觸碰到身體的瞬間,林更也隨著貫穿而出,融入到了藤條里面,這么奇特又神意的景象落在這些魔修的眼中,自然有了相同的反應。 蒼樹! 那些跪著的術師脫口而出。 神樹,自然只能是神樹。 突然死去,又被困住神魂的青文茫然,然而他的反應很快,神樹?為什么會他的話還未說完,那困住他的藤條似乎是不滿意他居然還能說話,束縛的力道越來越緊,直接將他碾碎成碎片,世間再無這般人。 青文突兀死去。 那藤條弓成個詭異的形狀。 如果他的尖端有長著眼睛的話,那些魔修甚至想說這條藤條是不是在觀察著他們,又仿佛是在觀察著這一座成型的孤島。 顏如玉感覺到那奇怪的蠱惑褪.去。 凝固成型的星光似乎也動搖了一瞬,不再有之前那種永恒凝固般的效果??杉幢闳绱擞陌?,腐朽的氣息仍未散去,仿佛有什么古老的注視仍然逡巡。 顏如玉發(fā)了狠,在這不知藏匿在何處的孤島,不知深陷在何處的獻祭法,正不知為何塑造出了一切詭異形狀的陣法里瘋狂。無數(shù)根藤條從地底爬升而出,深深扎入了這座井僅存的土壤、所謂的孤島在無數(shù)的禁錮下撕開所有的戒備。 讓這一切都袒露出來,所有的腐爛腥臭都散在星光之下,再無任何的遮掩,那些還殘留的魔修殘叫著逃竄,不知要避往何處,卻無一不被藤條擦過,奪取了所有的靈根,讓他們再也無法肆虐。 在這件事上,顏如玉比往日還要冰冷。 此刻會讓他心動,會讓他為之歡樂的東西,只有那么寥寥幾個。而顏如玉甚至不得不分神去關注這些丑惡的東西,又如何能有歡快的心情呢? 他將這不知身在何處,他也并不關注的尸骸島徹底打散,最后徹底毀掉。 顏如玉快活了。 他甚至蜷縮著觸須,高高興興地打了幾個卷兒。 星星的力量仍然注視著這里,它們像是還在期待著什么,像是還在渴求著什么。可是顏如玉懶懶地揮舞著觸須,像是不感興趣那樣蜷縮回到了地底。 他懶懶散散,不知道在看著什么,就像是失去了全部的活力。 既然那些東西在蠱惑著他,又何嘗不是他自己在渴求著?當身體中的某一部分,在源源不斷的傳遞著某些訊息的時候,顏如玉想要將他們徹底壓下,靠的也不過是殘存的,那點點人性。 種子在公孫策那里。 心在公孫策那里。 顏如玉的心在為了公孫諶還在跳動。 那一切便還有可能。 只不過,哪怕掀起的只是小小的部分浪潮,都已經(jīng)足夠了。 顏如玉心滿意足地想,就算他蝸居在這里面永遠都出不去,但至少那些誘.惑他回來了。只是,只是他還需要再一些小小的時間等他,再等他清醒一點的時候,再思考如何將這混亂的世界恢復只要顏如玉還保持著人性,那還是有挽回的記憶。 只要 顏如玉的呼吸一窒。 等下,他還有呼吸這東西嗎? 顏如玉茫然地看著出現(xiàn)在他眼前是眼前嗎?反正是這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殘破孤島,那些廢棄的骨骸已經(jīng)被顏如玉徹底打碎,最終消融在深海里。 而公孫諶,他就站在那海面上深沉地看著他。 看著那丑陋不看的巨大樹體,仿佛投過這粗糲的表象,也能看到底下的顏如玉。 第102章 鮫人茫然看著公孫諶離去的身影。 叼著他的夢獸顯得更加茫然, 盡管他們沒想到真的能夠攔住大佬,但是不知為何方才那簡短的對話,卻更加引起了他們心中的奇怪。 夢獸:你有沒有覺得他的話沒有說完,不知道是在猶豫還是在遲疑, 反正那吞吞.吐吐的樣子實在不像他。 藍先是不滿地搖頭, 你怎么不先考慮將我放下來呢?就那么這么吊著說話。他可著實不喜歡自己現(xiàn)在的樣子。 夢獸敷衍地點點頭, 他還是懷念之前那只笨蛋小可愛, 現(xiàn)在這個雖然成熟了, 但是心智也跟著成熟了,也不會說話了, 比之前來說可真是不可愛。 藍嘟嘟囔囔地說道:當然不一樣了,你沒有發(fā)現(xiàn)只有一個人嗎? 夢獸挑眉,你的意思是? 藍道:還能有什么意思?你不覺得公孫諶的氣息非??植绬?? 夢獸訕然說道:那他不是從一開始就顯得恐怖嗎?雖然他在一開始更害怕的人其實是顏如玉, 因為顏如玉本性上給他帶來的壓迫比神樹還要更甚。 盡管他從來沒有流露出兇殘暴虐的一面, 更甚至他的性格一直非常溫柔,可是對于從神樹誕生的夢獸來說,那種天然的壓迫還是揮之不去,只是本性雖然難改,可跟顏如玉日積月累相處下來,夢獸卻清楚,顏如玉究竟是什么樣的人, 是什么樣的性格,究竟哪怕出來這么大的事情, 夢獸都不覺得是顏如玉的問題。 哪怕有無數(shù)人要為此而犧牲,哪怕整個世界都為此覆滅, 夢獸都不覺得顏如玉有任何的錯誤。他才是那個最不該為此負責任的人, 他甚至可以完全不管這些事情, 從一開始就不必去阻止,讓這一切都隨著坍塌。但顯然顏如玉沒有這么做。 如果顏如玉做了,就也沒有了這所謂新的開始。 藍抿唇,我看不透他。 他說的是公孫諶。 其實藍也看不透顏如玉,他從來沒有過一次是真正看透過他的。 只不過是顏如玉這個人向來不會去束縛自己,也不會去束縛其他人,對于這些所謂預知的能力留下的痕跡,他其實能夠阻止,只是他沒有這么做。如今思考起來也不知道有意無意究竟是不清楚,還是他真的放任自流。如果是從前那個一張白紙什么都不知道的顏如玉,那或許還能這么說,可如果是那個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情感的沖刷,甚至某種程度上已經(jīng)成為香火神的顏如玉來說他可能真的只是懶得。 只是哪怕是這樣,鮫人一族里面也只有藍能看透。 古云當初將藍送到顏如玉身旁,可不是為了這僅僅所謂的庇護。更是因為他的天賦與能力也是在他們一族里面最強悍的,也正是因為如此,他的新生期才會十分之漫長。 藍:我只是沒有料到他們會 融合? 或者怎么說呢? 一個將另外一個徹底扼殺? 藍不能這么說。 因為在他的眼里,不管是漆黑公孫諶還是素白公孫諶,他們從一開始就是一個人。定位只在在他們身上呈現(xiàn)出統(tǒng)一的趨向,那自然不能說是兩人。 夢獸沉聲說道:不對。 他敏銳地回想起剛才的反應,如果公孫諶只剩下一個的話他古怪地扭曲起臉色。 那他剛才感應到的究竟是誰? 在他的感應里,那可切切實實,還是熟悉的氣息??! 夢獸想不明白,也不去想了,反正為了讓藍能夠及時趕到,他可是費了老大的勁頭才做的。至于那一切究竟什么才是真的,什么才是假的那還是讓他們兩人自己去思考去吧。 至少藍想轉(zhuǎn)達的事情,已經(jīng)說得明白清楚。 顏如玉有些茫然。 如果那稱得上是茫然的情緒的話。 他謹慎地蜷縮著身子,將所有張牙舞爪的觸須都收了起來,務必不讓它們觸碰到公孫諶。盡管很多正非??旎睿噲D在他的面前出現(xiàn),甚至有那么幾個壓根不怎么聽話,用盡一切的力氣希望去觸碰公孫諶。 顏如玉有點惱怒,又有點生氣地盯著那幾根不聽話的觸須藤條。 這是怎么回事? 就不能夠矜持一點,再矜持一點嗎? 這么快活的在他面前打滾,豈不就明白清楚的展示了自己的想法?就跟小狗狗在喜歡的人面前,壓根無法阻止搖晃的尾巴?,F(xiàn)在就有那么幾根藤條,完全不聽他的話,最快活的那一根已經(jīng)偷跑到公孫諶的面前,嘗試著蜷縮勾住了他的衣角。 顏如玉:窒息! 在顏如玉做出要毀滅自己,還是先毀滅那些觸須的決定之前,公孫諶慢吞吞地說話,看來你的想法,與你的動作,并不是一致的。 顏如玉:您直接說口是心非不就完了? 他訕訕。 觸須蜷縮著,舒展著。 顏如玉裝死不說話。 下一瞬,公孫諶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顏如玉的面前,亦或者是那棵蒼樹面前。 顏如玉嚇得往后一退,那些原本被隱藏起來的觸須,著急忙慌嗯地擋在在前面,務必要阻止大佬的靠近,可是在還沒有完全接觸到的時候,他又仿佛才想起來這些觸須對靈根的吸引,又立刻一下子全部收回到了自己的身體,緊緊纏繞著粗壯的樹干,仿佛像是一個包裹起來的繭子。如此反復的動作,一下子吸引了公孫諶全部的主意。 公孫諶饒有趣味地看著這些觸須的動作,顏如玉? 他懶洋洋,又拖長著聲線說道。 顏如玉有點莫名的心虛,回應吧?好像不太好,不回應吧?好像更不好。在他融入神樹,最開始完全沒有太多的想法之前,他對此還是態(tài)度良好,只是潛意識不想讓公孫諶靠近。如果之前在大佬還在融合的時候等下,大佬,融合?! 顏如玉突然停下,任何想要后退或者抗拒的意識都消失不見,只余下凝固的注視。 公孫諶似乎感覺到了那種注視。 感覺到了? 在失去了顏如玉的壓制后,有一個觸須最快的纏繞住大佬,攀爬上他的臂膀,然后輕輕撫摸著公孫諶的側(cè)臉。顏如玉哽住,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很奇怪,要說是難受或許也沒有,可要是說快樂,那遠遠更不可能。他只是有些奇怪,又有些猶豫。 顏如玉:你們,都還在? 他低低地說道。 一棵樹要說話,那可能是世間最神奇的場景啦,而且還是那種一切即將覆滅,徹底坍塌再不存在的隕落之時,只有那片存在不知處,詭異的海域上,幾乎有大半的身體沉浸在水面下的樹體晃了晃。其實若說現(xiàn)在讓他來說這里是哪里,顏如玉也還是說得出來的。 這里其實是入夢來與無名之地勾連的地方。 那神奇的隱秘力量,也同樣在這里發(fā)揮著作用,沒有比這里更好用的地方啦。畢竟誰也無法探查這里的所在,所有的一切都會被隱藏起來。之前顏如玉他們離開的時候,也并沒有徹底破壞所有的戒備。而這里這些詭秘之處,原本就與顏如玉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或者可以說是從虛開始,從一切的盡頭沉睡開始,所有的一切才會開始。 才會有這些詭異的地方,有這源源不斷的輪回,有這可以修煉的仙途,有這如此神奇瑰麗的世間! 公孫諶已經(jīng)扶住粗糲的樹干,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如玉更想要那種? 這般稱呼 撲通 顏如玉謹慎地捂住了心口。 撲通 他分明已經(jīng)沒有了心。 撲通 這些情緒都是假的! 撲通撲通撲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