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提燈 第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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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原地愣了半天,噩夢中的情景似又浮現(xiàn)。沉英逐漸慌了神,端著燭臺推門跑到街上,一路喊著“小小jiejie!” 小小jiejie去哪里了? 小小jiejie是不是嫌他吃飯吃得多,丟下他自己走了? 沉英的眼睛逐漸被淚水打濕,眼前的街道一片朦朧。他想起來他的母親和父親,還有所有逝去的親人,他們都是在他某天一覺醒來之后消失不見,再也不曾回來的,這仿佛某種不祥的隱喻。 他睜開眼時看不到的人,可能這輩子就再也看不到了。 因為下了一天的雪,地上結(jié)了一層冰,沉英邊哭邊走,不小心摔了一跤。 燭臺掉在地上,燈火“噗嗤”一聲熄滅了,冒著幽幽的青煙。 就在燈火熄滅的同時,一個溫柔的女聲響起來,隱隱約約的有些模糊。 “孩子你怎么啦?怎么在哭?。俊?/br> 沉英抬起頭,在蕭條寒冷,萬籟俱寂的街上,離他十步之遙站著一個身著綠襖的少婦。 好不容易停住的雪花又開始飄飛,她站在暗處,只能看見她精致玲瓏的輪廓,耳邊垂著碧玉翡翠,手里抱著個黑白嬰戲紋的大罐子。 沉英踉蹌著從地上爬起來,環(huán)顧四周見四下無人,便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 “我在找人。”他小聲說道。 那婦人于是往前走了一步,腳步踩在雪里,無聲無息。 “你在找誰啊?” 近了這一步,便能看清她殷紅的唇,唇角帶著笑意。 沉英猶豫了一下,還是回答了她:“我找……賀小小jiejie,你認(rèn)識嗎?” “賀小???這個人我最熟了,我知道她在哪里,娘親帶你去找她?!眿D人又向沉英走近一步。 沉英不自覺地后退了一步,他像是野生的小獸,本能地察覺到危險。他迷惑而小心地說:“我娘親早就去世了,而且她不長你這樣,你為什么要自稱是我娘親?” 那婦人沉默了,嘴角的笑意慢慢地淡下去。四下里安靜得可怕,唯有寒風(fēng)吹過街中的旌旗招牌,發(fā)出烈烈風(fēng)聲。 那婦人又往前邁步,這次她完全走進(jìn)了亮處。沉英這才發(fā)現(xiàn),她的眼睛是全黑的,沒有眼白。而她懷里抱著的那個嬰戲紋罐子上,盡是血跡斑斑。 扶著罐子的纖纖玉手染著新鮮的血液,從她的手掌沿著罐身一路流下,一滴一滴落在雪地里。 四周安靜得仿佛能聽見這些血珠砸在雪地里的聲音。 她仿佛沒有覺得任何不妥,眨著漆黑的眼睛,溫柔地笑起來,循循善誘道:“現(xiàn)在不是,馬上就要是了。來啊,快到娘親這里來?!?/br> 沉英瞠目結(jié)舌地看著這個婦人,嚇得全身哆嗦。 基于最本能的恐懼,他想要轉(zhuǎn)身拔腿就跑,但是腿也本能地軟得不聽使喚。薛沉英只能徒勞地喊著:“你……你別過來!我要……我要找小小jiejie!她會……她會變戲法!” 變戲法對于驅(qū)邪來說顯然毫無用處,但沉英已經(jīng)不知道還有什么本事更嚇人了。 婦人笑著走近沉英,卻不知從何處傳來一聲突兀的高叫,驚飛了屋檐上的烏鴉。 “孟校尉,就是她!邪門得不行!違反宵禁還傷了我們好幾個弟兄!” 一班巡街的士兵從旁邊的街上橫插而來,五六個人隔在沉英與婦人之間,帶頭的正是孟晚。 她回頭看看沉英,心道這不是那個賀小小的弟弟么?然后再轉(zhuǎn)過頭去抽刀對著面前這個怪異的女人。 那個女人已經(jīng)停止了前進(jìn)的步伐,面露不快之色。 孟晚看著她漆黑的眼眸,她從沒遇見過這等怪事,握刀的手緊了緊:“這女人是不是中邪了?” “不想死的就讓開!把那孩子給我!”這女人面露猙獰,發(fā)出近乎野獸一樣的嘶吼,她的指甲迅速變長,張開嘴露出尖利的獠牙。 孟晚手抖了抖,心里也沒底。在那女人撲過來之際硬著頭皮舉刀相向,大喊道:“老徐老王,你們快帶這孩子走!” 電光火石的瞬間,這婦人突然睜大了眼睛張大嘴巴,漆黑的眼睛里滿是不可置信,戾氣盡數(shù)化為巨大的恐懼。下一刻她雙腿一軟,結(jié)實(shí)地跪倒在地上,獠牙利甲消失得干干凈凈,匍匐著瑟瑟發(fā)抖,抖得仿佛待宰的羔羊。 孟晚還維持著舉刀的姿勢,愣愣地看著腳下跪倒的少婦,不能理解電光火石之間她怎么就態(tài)度大變。 “饒……饒了我……” 少婦恐懼到話也說不清了,只顧著不停地磕頭,力氣之大在地上砸出咚咚的聲響,好像不知道疼似的。 “你到底是……”孟晚警惕地看著少婦,話還沒說完卻見一陣青煙飄過,那少婦消失得無影無蹤。 四下安靜得仿佛剛剛的婦人只是幻覺。 “娘唉,這娘們果然是鬼!”她身后的士兵愣了一下,有人驚呼出聲。 “瞧這胡契人造的孽,屠城這樣大兇之禍,鐵定要招不干凈的東西來!”那些士兵議論紛紛。 孟晚心有余悸地回頭,正想詢問沉英的情況,卻不期然在她身后,長街的盡頭看見一個身影。 那個人影披著藕粉色的絨毛斗篷,戴著一頂帷帽,帷帽下黑紗過肩隨風(fēng)飄動,看不清眉目。來人不動聲色地站在落雪紛紛之中,仿佛周遭的黑暗是沉郁的氣場所致。全身上下,唯一一點(diǎn)鮮活的,便是腰間明滅的藍(lán)色光芒。 這是……段胥的帷帽? 孟晚愣了愣,在她還沒出聲質(zhì)詢的時候,那個人影突然先發(fā)制人石破天驚地悲鳴起來,仿佛土偶活了似的,一邊哭嚎一邊提著裙子跑到沉英的面前,蹲下來撫摸著沉英的小臉。 “沉英??!你可嚇?biāo)牢伊耍∧銢]事兒吧?jiejie現(xiàn)在孤苦伶仃,就和你相依為命了,你可不能出啥事?。?/br> 沉英被她所感染,撲在她懷里哭道:“嗚嗚嗚,小小jiejie,我是出來找你的!結(jié)果遇到了奇怪的女人,她好可怕!” 風(fēng)吹起帷帽下的黑紗,孟晚看著這相擁而泣的姐弟倆,才確認(rèn)這姑娘是賀小小。 “那怪物剛剛還如此囂張,怎么突然消失了?”巡夜隊伍里的老徐疑惑道。 不等孟晚分析,賀思慕就哭道:“一定是孟校尉英明神武,那邪祟被您的氣場所震懾,不敢造次,只好逃走!” 孟晚疑惑地看看自己手里的刀,再看看那女鬼消失的方向,不確定道:“是這樣?” 士兵們仿佛醍醐灌頂,紛紛附和起來。 “這丫頭說得沒錯,同為女人,您是保家衛(wèi)國的女將,她卻是害人的女鬼,凡是個要點(diǎn)臉面的鬼都該羞慚!” 賀思慕站起身來,她牽著沉英的手抹眼淚道:“多謝孟校尉救了我們姐弟?!?/br> 孟晚把刀插回刀鞘,皺眉道:“你這jiejie怎么做的,大半夜的讓弟弟一個人上街,不知道宵禁嗎?” 賀思慕楚楚可憐地絞手指。 孟晚看著眼前這個弱不禁風(fēng)的小姑娘,看著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心想方才自己或許是太緊張了,才會看錯。 那時站在長街盡頭的賀小小,風(fēng)吹起黑紗時,她好像一瞬間看見了一雙漆黑的眼眸,和那女鬼別無二致。 大概是錯覺罷。 第5章 懲罰 介于沉英和賀小小都是一副受驚過度的樣子,孟晚囑咐了老徐把此事上稟將軍,便說要送沉英和賀小小回家。 賀思慕掩著面擦去余淚,抬起胳膊指向不遠(yuǎn)處的一座院落:“校尉大人不必送了,我們就住在這里。” 孟晚驚訝地睜大眼睛,看看那院落再看看她,道:“你住在太守府隔壁,這不是安排給……” 說著說著,她意識到什么:“難道說今日那個救了將軍大人的女子,就是你?” 賀思慕點(diǎn)點(diǎn)頭,捂著心口。 “正是不才在下我?!?/br> 孟晚眼神登時燃起大火,是憐憫也沒有了擔(dān)心也沒有了,她上前兩步攥著賀思慕的手腕:“你果然居心不良,這般處心積慮要接近將軍,你想做什么?給你的主子通風(fēng)報信?陷害我們將軍?” 賀思慕哈哈笑了兩聲,好像聽見了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話似的,低聲重復(fù)道:“主子?” 頓了頓,她說:“校尉放心,我不認(rèn)識那個什么國公。若是要害將軍,刺客行刺之時我就該纏住將軍,讓他乖乖受死不是嗎?” 孟晚目露精光:“那你就是別有所圖!” 這……倒是真的。 賀思慕看看孟晚握著自己手腕的手,心想這十幾歲的小姑娘真是難纏,索性道:“我確實(shí)另有所圖。實(shí)不相瞞,自從將軍如天人下凡,救涼州百姓于水火之時,我便對將軍一見鐘情,故而想要親近將軍?!?/br> 沉英小小地哇了一聲,眼睛一亮,被嚇得慘白的小臉都恢復(fù)了幾分紅暈。顯然他年紀(jì)輕輕,就已經(jīng)很知道八卦的樂趣。 “你!將軍出身名門,唯有南都的貴女能配,你這一介鄉(xiāng)野丫頭也敢妄想……”孟晚氣憤之余,面露不屑。 賀思慕突然靠近孟晚,望著她的眼睛道:“那你是南都貴女嗎?” 孟晚被她一噎,臉色發(fā)紅:“我算不上……” “那便是了,你不是南都貴女,我也不是;你嫁不了段胥,我也是;可你喜歡段胥,我也是。我們這般志同道合,難道不是上天的緣分,注定了要相互扶持,你說對不對?” 賀思慕微笑著拍拍孟晚的肩膀,這個小姑娘為她奇異的理論噎得說不出話,賀思慕便悠然轉(zhuǎn)身,牽著一直不敢插嘴的薛沉英往家走。 她忽而想起什么,轉(zhuǎn)過頭來對孟晚說:“孟校尉,今日多謝相救。不過以后手中若是沒有符咒,你見了這些厲鬼還是跑為上計?!?/br> 她偏過頭去微笑,夜色深沉落雪飛舞,帷帽下的黑紗隱約透出她的面容,像是一盞黑紗燈。 “畢竟最英勇的羊,也不該和狼搏命,對吧?” 長夜又重歸于平靜。 凡人眼里的平靜。 城郊墳地里忽而閃過藍(lán)色火光,火光中隱隱約約出現(xiàn)一個女子的身影,待火光退卻,她的流云紋翹頭布帛鞋便踩在了濕軟的土地上。 她穿著件銹紅色曲裾三重衣,衣上繡著流云紋與忍冬紋,衣服大約是百年前流行的款式。腰間系著一枚白玉墜,雕刻為精細(xì)的六角宮燈形狀,瑩瑩發(fā)出藍(lán)色的光芒。 那小小的玉墜若顯現(xiàn)原形,便是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鬼王燈。 女子臉色蒼白,并無生氣,有著細(xì)長的柳葉眉鳳目,眼角有一粒小痣。所謂冰肌玉骨明艷動人,不外如是。即便是在一派死氣沉沉里,也透出死寂的美麗。 賀思慕很好地繼承了她父母的美貌,她的真身亦可為實(shí)體。只可惜這副身體便是顯露在人前,一看也就知道是個死人。 她轉(zhuǎn)著腰間的玉墜,抬起漆黑的眼眸,懶懶一笑道:“滾出來。” 那個綠衣的婦人便隨著一股青煙出現(xiàn)在她面前,重重地跪在地上,抖若篩糠。 “王……王上饒命……” “名字?” “邵……邵音音……” 賀思慕伸手舉在半空,腰間的玉墜光芒閃爍間,便有一本書頁卷邊的厚重古書落在她手里。 她漫不經(jīng)心地打開古書,一邊翻頁一邊說:“邵音音,庚子年三月初七死在岱州木里鎮(zhèn)的邵音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