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趙管家仍是不解。

    江白一字一頓，“起名叫林來福?！?/br>
    趙管家嘴角一抽，這林姑娘真有雅趣。怪不得她在的時候，府上沒一天少了歡聲笑語。

    江白見他沒領(lǐng)會自己的意思，很遺憾地?cái)[擺手，“罷了罷了?！?/br>
    ----

    林繡忙于吃和做吃的，因而并不知道有人看自己自帶粉紅泡泡。

    踮腳取下用昨日鮮雞腿做好的皮凍，亮晶晶的膠凍掛在鹵雞腿上，實(shí)在好看。

    “這次又是廚子不偷？”

    林繡搖搖頭，“這叫變廢為寶、物盡其用”

    珠梨被她說得暈頭轉(zhuǎn)向，徹底無言。轉(zhuǎn)身欲走時，卻被林繡拉住。

    “今晚我和你們擠一擠可好？”

    有種說法是男人在一起聊房子車子，女人聊老公孩子，林繡對此實(shí)在不以為然。

    和珠梨、桃枝擠在一張床上，跟大學(xué)宿舍臥談會似的，嘻嘻哈哈好久也睡不著。

    “再要幾天，同江府的契書就到了?！碧抑Φ难劬餄M是雀躍。

    這些年簽賣身契的少了很多，大部分丫鬟小廝都是幾年為期的雇工契。

    真要走了，她還有點(diǎn)舍不得，“不過說來，江大人對下人真的很好?！?/br>
    京中也有不少高門大戶標(biāo)榜自己禮儀之風(fēng)，只是真心實(shí)意的少，多數(shù)還是心中隱隱看不起別人。

    林繡點(diǎn)頭，“只做不說，他是個真君子?！?/br>
    珠梨輕“哼”了一聲。

    桃枝捅捅她，“你不會還愛慕江大人吧?！?/br>
    珠梨把她的手拍下去，“才沒有?！彼龘纹鹣掳停曇粜×诵?，“不過那樣明月般的人，府里哪個女子敢說對他沒有一點(diǎn)心思。”

    桃枝想了想，江大人確實(shí)很好。

    “哎，什么叫肖想，此言差矣?！绷掷C糾正她，“再說就算身份有別，又不是非要成婚，青澀的暗戀也很好嘛?！?/br>
    桃枝很信服地點(diǎn)頭，“繡jiejie果真有大智慧。”

    珠梨聽她清了清嗓子，怕又滔滔不絕起來，索性翻了身，不理睬她們。

    月華如練，透過窗格一隙投進(jìn)來。

    林繡望向窗外明月，“我以后定要開家京城最大的酒樓，然后全國連鎖。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如意樓。”

    “什么是連鎖？”

    林繡比劃著，“蘇記糕點(diǎn)不是在城內(nèi)有三家分店嗎？全國連鎖就是我要把店從盛京開到漠北和隴西?！?/br>
    她畫著名揚(yáng)天下的大餅，自己也笑了。

    桃枝不由神往，“我要賺很多錢，然后回老家開間小鋪?zhàn)?。不如我和繡jiejie一起?！?/br>
    珠梨突然道，“我要學(xué)好管賬?！?/br>
    林繡捏捏珠梨的臉，“好孩子，有志氣。以后做個賬房娘子可好？”

    珠梨把她的爪子扒拉下去，扭過臉。

    林繡也不惱，“我知道你是個心氣高的，別難為自己，慢慢來?！?/br>
    “”

    晝短苦夜長，林繡早早吹了燈睡覺。

    珠梨卻睜著眼睛睡不著。

    林繡枕在自己的胳膊上，第二天早上起來定要落枕。珠梨掖掖被角，替她調(diào)整好睡姿，又很嫌棄地捏起桃枝的手帕，給林繡擦干凈嘴邊的口水。

    ----

    幾日下來，朝食變著花樣的做，府里眾人都吃得肚子圓圓。

    京城地處北方，多食餃子或扁食，沒吃過鍋貼。林繡解釋著，餡皮各半，很像盛京的褡褳火燒。

    細(xì)細(xì)剁散雞茸，加一把到豬rou鮮蔥餡里，嚼起來更上勁。

    熱油慢煎，臨出鍋時轉(zhuǎn)著圈兒撒下芝麻和蔥花。

    面皮筋道，酥軟金黃，輕輕一咬，能聽到在齒間碎開的“咔嚓”聲。蘸上陳醋和辣子更吃得快。

    內(nèi)餡柔嫩，汁水滋人一臉。最底一層薄而脆的殼，大片雪花一樣完整。

    宋長史和劉長史爭先跑來蹭飯，素來安靜的江府也熱鬧起來。

    江霽容實(shí)在受不了，讓江白散布出個假消息，“林姑娘的食肆馬上就又開張了，您二位且先回吧?！?/br>
    ----

    說是“馬上”，莊嫻竟真的很快遞回消息，小店已拾掇得潔凈如昨。林繡向江大人知會此事，偷偷看他眼色。還好他只是淡淡“嗯”了一聲，叫江白給她結(jié)算工錢。

    林繡不由感嘆，老板果真仁厚。

    粥鋪利利落落重新開張，生意照舊紅火。觀察幾天，客人里沒有混進(jìn)奇奇怪怪的東西，她總算徹底放下心。

    剛安定下來沒幾天，陶府就遞來帖子，邀請她參加賞花宴。

    說是賞花大會，現(xiàn)在秋不秋夏不夏的，哪有那么多奇葩可賞。于是順利演變成吸貓大會，諸貴女們?nèi)耸忠恢?，很有買魚穿柳來聘貓的架勢。

    沈宜家的貍花貓出生不久，小腦袋毛茸茸，很是認(rèn)生，直往沈宜的懷里鉆。

    林來福膀大腰圓、身姿妖嬈，平時懶懶散散，不愛與主人親近。在這種場合卻是很想搶風(fēng)頭，“噌”聲撲下地，學(xué)著其它小貓軟聲叫起來。

    陶如蘊(yùn)實(shí)在嫌棄地沒眼看，趕緊叫侍衛(wèi)把它抱開。

    林繡一手負(fù)責(zé)聚會的吃食，不止諸貴女們的，還有貓的口糧。

    來之前她很認(rèn)真地做功課，“京中可有賣貓食的地方？”

    桃枝想了想，很不確定地道，“貓不是吃老鼠嘛?！?/br>
    珠梨倒是能說出一二，之前府中進(jìn)貨那戶人家經(jīng)營漁市，常有賣剩的小魚小蝦喂貓。至于其它人家估計(jì)是逮著什么吃什么，隨意養(yǎng)養(yǎng)。靠河家養(yǎng)的貓還能吃一簞魚飯，京中富戶家怕是只能吃點(diǎn)人自以為的佳肴。

    貓販子的居所和現(xiàn)代的正規(guī)貓舍差不多，還需要向官府申報(bào)數(shù)目，以防疫病時無跡可尋。

    她在其中逛好幾圈了，也沒看到貓糧，干脆直奔柳橋漁市場。林繡之前養(yǎng)過陸續(xù)養(yǎng)過幾只貓，自認(rèn)對此有些研究。

    貓是rou食動物，但也吃素。貓飯比濕糧好，濕糧又比干糧好，最不宜吃的就是人類食物。

    和柳橋賣觀賞魚的大哥攀談一會，去趟漁市定好青口貝。他摸出幾條小魚干遞給林繡，奇道，“還有這種說法，聽來倒是有些道理。”

    林繡笑笑，“我也是聽京中養(yǎng)貓的大戶這么說?！?/br>
    高門貴女們終日閑閑，只愁錢沒去處。她得出條迫真的結(jié)論她們養(yǎng)的貓根本就不吃貓糧。

    只能自己摸索著來。禽類內(nèi)臟、鴨腿rou、牛rou、鵪鶉蛋、芹菜、花菜再加小南瓜，青口貝提供錳元素。若擱在從前，她還會碾碎鈣片，再倒幾滴深海魚油。蒸熟可保留更多?；撬幔掷C把密制貓飯團(tuán)成球，裝在另一個大食籃里。

    設(shè)宴的幾位小姐都是懶洋洋的性子，沒人刺繡女紅，只等著吃糕點(diǎn)。

    林繡掏出貓飯，陶如蘊(yùn)奇道，“吃的比我都好。”

    前幾天的事不知怎么傳進(jìn)她們耳朵。

    沈宜往林繡嘴里塞進(jìn)個鮮紅的橘瓣，“那安陽郡主是個跋扈的，還是不要理她為好?！?/br>
    陶如蘊(yùn)冷哼一聲，“之前不過是囂張些?，F(xiàn)如今被灌了迷魂湯藥似的，越發(fā)沒樣子。”

    林來福對它原主子很是害怕，裝乖順地瑟縮成一個毛球，伏在林繡膝頭。

    “可見情情愛愛只會讓女人變成傻子?！绷掷C和沈宜深以為然地點(diǎn)頭。

    陶如蘊(yùn)伸手捏捏林繡的臉，“放心，我陶府設(shè)宴絕不請她?！?/br>
    談笑一會，肚子就響起來，陶如蘊(yùn)眉眼彎彎，“雪媚娘可還有？”

    林繡很是神秘地揭開籠蓋，身邊圍起幾個人皆十分好奇，追問此物為何。

    她順口胡謅，“金絲乳酪團(tuán)?！?/br>
    兩片蛋糕中夾著微黃乳酪，有些像貴婦專屬馬卡龍。只不過馬卡龍?zhí)鹉?，色彩飽和度也太高，她欣賞不來。

    古代甜品多是包、餃、糕、團(tuán)、卷、餅、酥幾種，方法不外蒸炸。她使慣大鐵鍋，實(shí)在烙不成銅鑼燒一樣的軟餅，干脆改用隔水蒸的方式。

    第一次蒸狀似發(fā)糕，氣孔極大。幾天下來，自己吃了不少殘次品。多次調(diào)整面糊比例，才得了碗松松軟軟的雞蛋糕，甚至比烤箱烤出來的更濕潤綿軟。

    太倉rou松似乎起自光緒年間，蓬松如絮，可惜現(xiàn)在還沒被發(fā)明出來。林繡學(xué)袁枚老先生的做法，用刀將雞脯rou去皮細(xì)刮，用刨刀亦可，先煮后炒。

    這下大鐵鍋總算煥發(fā)光彩。手法約莫炒茶炒栗子，如此反復(fù)，竟也得到一大盆絲絲縷縷、金黃蓬松的雞rou松。

    海苔應(yīng)該真沒有，熟芝麻倒是不少。至于卡仕達(dá)醬就沒辦法了，生蛋黃保不齊有細(xì)菌，她干脆用之前剩的乳酪做夾心。

    林繡看著自己做出來的這一個渾圓的球，也很疑惑。這究竟是什么東西？

    手邊材料余的還多，她順手做了盤煎堆。粵人的叫法稱煎堆，又叫珍袋，多是空心一鼓球，配白糖膏吃。

    煎堆碌碌，金銀滿屋。傳到南方也有核桃餡紫薯餡的，或是花生椰絲冬瓜糖，皆是圓咕嘟嚕、脆脆糯糯。

    填滿餡放到聞喜就成煮餅了，又黏又韌，不過一個是糯米粉，一個是面粉與蜂蜜?？傊娍谀苷{(diào)、人人皆宜，不出挑也不掠美。

    可惜rou松小貝真如云彩一樣柔軟。這么一比，一旁煎堆黯然失色。

    陶如蘊(yùn)撕下一縷，柳絮一樣毛毛的手感，放進(jìn)嘴中不由驚訝，“是咸的。”

    林繡點(diǎn)頭，愛吟酸詩的癮又被勾起來。

    此物真可謂露滋金掌濕，云擁玉肌香。

    沈宜捉起一個笑道，“倒像是寫人的了?！?/br>
    女子所在處不免香風(fēng)撲鼻，有幾個過路的年輕男子忍不住“一步三回頭”。

    小廝們恐?jǐn)_了各位小姐清靜，忙圍起幾簾屏風(fēng)，又催促那幾人快走。

    林繡看著只覺好笑。嘖，多純情的古人。

    沈宜跟她咬耳朵，“你不知道，阿蘊(yùn)原是許過人家的?！?/br>
    陶如蘊(yùn)翻她一個白眼，“你別以為我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