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了，真的怕了。

    怕的感覺，從什么時候開始呢？

    自墓園，她流淚與他爭執(zhí)，悲傷地說要與他離婚那時起，他是真的怕了。

    心里也開始起了變化，由最初不會與她生孩子的打算到如今他真的想與她有一個孩子。

    很迫切擁有他們之間生命的延續(xù)。

    盡管他很自私，但是，孩子是他們之間唯一的羈絆，扯上了，一生糾纏，他舍不得放她，亦不愿放她，這便是他的后路。

    十二歲，他是多么無恥，才會對一個小丫頭產(chǎn)生異樣的感覺，自那之后，他有想起過那夜，甚至回味過。

    小丫頭離開的那一夜，齷齪之事于夢中映現(xiàn)。

    隔天醒來，低頭，盯著**腥熱的內(nèi)褲，他扇了自己一巴掌。

    自此，他便不愿去想，克制自己去想，尤其在陌靈面前，那是一道丑陋不堪的疤痕，每揭一次，便對一向倜儻自負(fù)的自己厭惡一分，更是對陌靈的一種負(fù)疚。

    就是那天早晨，陌靈推門而入，一襲白色衣裙，面目嬌媚，一個熱血少年，又是夢中初醒一個殘余燥熱的身軀，在陌靈柔軟的女性嬌軀主動纏上來時，他有過恍惚，本著夢中殘存的意識，身下人給予他解渴。

    久而久之，那一夜，小丫頭那青瓜味道的雙唇，便是沉埋于心里一角黑暗處的一枚火種，經(jīng)年累月，一點點浮動到熄滅，后來便不再想起，逐漸淡化在記憶的汪洋中。

    以至于，初時，他喚她小番茄，幾次三番吻她，后娶她，每每對她難以自控時產(chǎn)生的彷徨，他又怎會想過，源起何時……

    遺忘的時光，重新拾起，若說沒愛，此時，比脈動還要強(qiáng)烈的感覺又是什么？

    所以，他嚴(yán)肅而認(rèn)真對慕震濤一字一句作出承諾，“世事難料，有些事情我們無法掌控，也無法阻止禍?zhǔn)乱粯稑恫?，我會以親人之心護(hù)她，以丈夫之心……”

    “咚咚……”敲門聲突然響起。

    慕震濤了然一切，朝他微笑，“去吧?！?/br>
    門開。

    慕凝藍(lán)靜立門口，粉白如玉的小臉嫩嫩的，小而瘦的下巴微微仰著，“南宮藤……”

    “藍(lán)藍(lán)，你與宮藤回去吧?！边@時，慕震濤走過來，揉了揉她頭發(fā)。

    “可是，爺爺，我還想再陪陪你……”慕凝藍(lán)一邊說，一邊拉住慕震濤的衣袖不放，不忘小心翼翼的偷瞄一眼一旁清然玉立的南宮藤，唯恐他冷臉。

    沒想到，他卻攸攸開口，“讓藍(lán)藍(lán)留下陪您吧。”

    “……”

    慕凝藍(lán)再度將目光投向他，不敢置信，這轉(zhuǎn)變的也太快了吧，不過無妨，她要的只是一個滿意的結(jié)果，其他的，她懶得深想。

    然，慕震濤卻道，“藍(lán)藍(lán)，聽話，跟宮藤回去，近春節(jié)，應(yīng)當(dāng)在夫家，初一再回來，爺爺?shù)戎{(lán)藍(lán)給爺爺添喜拜年！”

    說完，慕震濤眉間含笑，返身書房。

    “爺爺……”慕凝藍(lán)望著那道微微佝僂的背影，有些不是滋味。

    側(cè)目，又看了某人一眼，不情不愿道，“那我們回吧……”

    他沉默，安靜地看她，安靜地牽她下樓，安靜地出慕公館，安靜地上車。

    一路上，他依然安安靜靜的。

    只是……能不能別一直抱著她？他就這么一句話不說，卻將她抱在懷中，令她動彈不得。

    她只要一動，他手臂收的愈加緊，仿佛一松手，她會消失一樣。

    索性，她也不再言語，不知道他哪根神經(jīng)搭錯了。

    直到回南宮老宅，抱她上樓進(jìn)臥室，終于才肯將她放下。

    緩一口氣，往衣帽間走去。

    南宮藤卻快她一步，將她返身，克著力道，到底是把人摁到了墻上。

    下一瞬，鋪天蓋地的吻便落下來。

    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兇猛熱烈，卻極盡纏綿溫柔，像綿長不斷的小雨，細(xì)細(xì)碎碎落在她心尖，不停歇。

    慕凝藍(lán)受不住，身體軟的一點點順著墻壁下滑，被他一臂撈住裹住，不給她一絲空隙，只是一遍又一遍的親吻著她。

    推不開，能做的只又有緊緊抓住他腰間的衣服，承受著，渾身血液逐漸被他挑起的情欲點燃。

    她開始一點點迷亂，沉淪于他這個吻，無法自拔。

    聽得門反鎖聲。

    他要進(jìn)一步動作時，她驚醒，推他。

    這一次，他緩緩抬頭，雙目赤熱，薄唇卻依然若有似無的黏在她唇面，一下一下啄吻。

    “南宮藤，你怎么了？”她側(cè)過臉頰，躲避，問他。

    他還是無話，卻將她擁進(jìn)懷中，埋首在她馨香頸間，大手撫上她的后腦勺，一下一下?lián)嶂拈L發(fā)，似安慰似哄似憐惜。

    慕凝藍(lán)心里微微異樣，總覺得他今天怪怪的，再次推離他。

    仿佛是一瞬間錯覺，慕凝藍(lán)好像看到了那雙平日里深邃似海的眸子，流動著水光，好像夜空閃閃發(fā)亮的星子。

    “你怎么了？”

    她伸手撫上他的臉，卻在觸到他皮膚一刻猶豫，又欲落下之時，被他大手裹住，并撫上他臉頰。

    “藍(lán)兒，我們重新開始吧?！彼穆曇艉苘洠浀乃男囊哺z絲牽動。

    但是，“重新開始”這個詞卻讓她心里不踏實了，沒有以前糾纏紛擾，又何來“重新開始”一說？

    莫非……

    眼神一凜，望住他，“南宮藤，你……”

    “別再忘記叔叔……”他執(zhí)起她的小手，輕輕地吻著她手心柔嫩的肌膚，溫溫柔柔一笑，“是警察叔叔……”

    “……”

    警察叔叔？心似乎被什么撞了一下，幾秒愕然，她安靜垂眸。

    他果然知道。

    她似乎忘了，像他這樣善于掌控別人又敏銳洞察別人心思的男人，怎會不察？

    她在他面前從來都是步步淪陷，心防失守。

    南宮藤吸允著她圓潤粉嫩的手指頭，眼睛里盡是溫柔，聲音愈加溫柔，“醫(yī)院那夜，我不是錯覺，對嗎？”

    慕凝藍(lán)將手從他手中一點點抽離，抬眸，眼睛里漸漸地氤氳濛濛水霧，“是又怎么樣？我也很想就此忘卻一切，可我還是想起來了，想起一場車禍，我失去父母，想起警察叔叔你將我從海中救起，想起解剖實驗大樓那一夜溫存相依，想起我們之間所有的點點滴滴，想起你的冷漠，你的不愛，你的囚禁，你的掠奪……”

    長期壓抑的憤懣和委屈，猶如弦斷，終在這一刻盡數(shù)爆發(fā)。

    爆發(fā)之后，徒留一副空囊囊的軀殼，再無一絲活氣。

    幕凝藍(lán)再也說不下去，眼淚不可歇止的簌簌落下，最后泣不成聲，捂著眼睛，嗚嗚大哭起來。

    字字句句，猶如刀劍一樣戳進(jìn)他心窩，鈍痛不已。

    安慰的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唯有緊緊擁她入懷，嗓音有些沙啞，“藍(lán)兒，對不起……”

    對不起，以前的，現(xiàn)在的，以后的……

    “我不要你的對不起，你的一次次對不起，只會讓我愈加難過?！?/br>
    她哭，哭的哀傷。

    一雙小手那般柔弱無力，砸向不會對他造成任何痛感的堅實胸膛，肆無忌憚的宣泄著心里積攢的怨憤。

    而他，始終抱著她，亦如以往，每當(dāng)她對他又踢又鬧時，鐵人一樣任她廝打，哭著，鬧著。

    直到哭累了，再無一絲力氣。

    他捧著她因哭而漲成粉紅的臉頰，薄唇一遍又一遍地將那些淚珠覆蓋，嗓音很沉卻透著淡淡的憂傷，“藍(lán)兒，一切都過去了，是叔叔不夠好，都是叔叔的錯，當(dāng)年，你最后一個問題，叔叔現(xiàn)在就回答你?！?/br>
    問題？

    揉了揉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因剛哭過的原因，眸底愈加澄亮清澈，眨了眨眼睛，一串眼淚又掉下來，哽咽道，“什么問題？”

    “跟我來?！彼缴?，伸手將她臉上的淚珠擦拭，然后，摟著她往書房走去。

    不知道他何故至此，但慕凝藍(lán)還是乖巧順從，任他牽著打開書房，走進(jìn)去。

    “來這里做什么？”書房，對她來說，并沒有什么多好的回憶，聲音卻又軟又沙，帶著絲絲顫音，消弭了臉上的不悅之色。

    南宮藤憐愛的揉了揉她軟軟的發(fā)頂，沒有馬上回答她的問題，附身在書桌一個抽屜里取出一個牛皮檔案袋。

    泛黃，微微破損，可見有些年頭。

    “打開看看。”他將檔案袋遞給她，臉上的笑容莫測高深。

    幕凝藍(lán)努嘴。

    接過檔案袋，帶著一肚子疑問將里面的東西掏出來。

    是一個本子，有些熟悉。

    下意識的抬眸看了南宮藤一眼，見他眸底淡淡溫柔流光，在看她。

    慕凝藍(lán)愈加覺得好奇，垂眸，翻開本子。

    目光卻在第一頁定住，而后，急忙又翻了幾頁。

    視線在一張被人撕掉痕跡的頁面上，數(shù)秒停頓。

    頁面滿是炭筆涂抹的痕跡，一行歪歪扭扭的小楷字體隱現(xiàn)，字體有些模糊，但是足以辨別輪廓。

    警察叔叔，等我長大了，你娶可好？

    柔白微涼的指腹，輕輕地一字一字撫過，沾染些微碳漬，微腫的眼睛里再度含滿淚水。

    這是解剖實驗大樓值班室里，那天早晨的隨心之作，也是傾盡她心意的情感之畫。

    從未想過讓它見光，她知道，他抱她，吻她，只因把她當(dāng)作是他的靈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