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惟和清芳從顧家的后門進(jìn)去，她極熟悉的往里走著，瞧見顧mama穿著家常厚棉袍，正和一個新請來的的老媽子在火爐上忙活著。方惟跨進(jìn)去叫了聲“顧mama！”

    顧mama回身看見她，笑得一臉慈愛的向她身后張了張道：“小毛頭呢？”

    方惟向爐子上瞧著，回道：“他舅舅接走了?！?/br>
    “你如今倒是能撂開手了?！鳖檓ama笑說著，伸手從旁邊的食盒里拈起一塊四方的糕點(diǎn)來遞給方惟：“嘗嘗，新做的蜜層糕。”

    方惟接過來嘗了嘗，皺著眉說：“有點(diǎn)偏甜了。”說著就在旁邊盆架上洗了手，自己過來幫忙，和顧mama一起搭檔。

    清芳換了身家常衣服過來，站在方惟身后看著，顧mama瞥她一眼，道：“你倒看起熱鬧來了，不洗手來幫忙？”

    清芳呵呵一笑，朝方惟努了努嘴：“有她在，我哪兒插得上手，您瞧不慣我，我上大哥那兒去?！闭f著揚(yáng)了揚(yáng)眉毛，轉(zhuǎn)身走了。顧mama聽完搖著頭，照例數(shù)落她一會兒，方惟也聽習(xí)慣了。

    不大一會兒，顧庭相掀簾進(jìn)來了，他笑看著方惟道：“方惟來了，我把清芳押回來了，讓她好好給你們幫忙，不要想偷懶?！闭f著向身后看了看跟進(jìn)來清芳。

    方惟笑著向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顧大哥。”她抬手給他看了看，手上沾滿了米粉道：“我把上次借的書帶來了，我過會兒洗了手來拿。”

    “不用著急，你看看，米粉撒在衣服上了?！彼粗轿┑囊陆?，指給她看。

    顧mama也湊過來看看，忙著叫清芳：“快拿個圍裙來，盡在那里閑看了?！?/br>
    清芳嘴里答應(yīng)著，人卻湊到方惟身上去，替她拍了拍衣襟道：“沒有了，一拍就好了?！闭f著，在粉案上點(diǎn)了點(diǎn)，伸手在方惟臉上抹了兩道，哈哈笑道：“這樣好看?！?/br>
    “要死了你啊，”顧mama馬上伸手打她，罵道：“弄到方惟臉上去了，烏腳雞一樣的手喲?！?/br>
    清芳說著往外面走廊里躲去，顧庭相本押了清芳進(jìn)來，就轉(zhuǎn)身回前廳去，此時也正站在走廊里，被清芳著急忙慌的擠過去，撞了個趔趄，他轉(zhuǎn)身來看追出來的方惟，笑著伸手替她把清芳揪住了道：“來，我?guī)湍阕サ剿??！?/br>
    方惟揚(yáng)著手也要抹她一臉，清芳只顧躲在他大哥身后，方惟夠不著她，恨道：“我今天不抹到你，絕不罷手?！闭f著，踮著腳看準(zhǔn)了清芳，隔著顧庭相，從他肩頭伸過手去，滿手抹在她額頭上，清芳大叫一聲：“啊，你贏了。”

    方惟雖然一擊即中，人卻失了重心，直往墻上摔去。顧庭相眼見她要撞到，忙伸出手去攬住她，他控制著力道，抬手護(hù)著她頭部，攔腰抱住她。

    他扶她站穩(wěn)，旋即松開了手，方惟驚魂未定的看著他，他眼里一點(diǎn)笑意并沒說話。她才想起來謝他：“多謝顧大哥?！?/br>
    他笑了笑，道：“沒嚇著吧?！?/br>
    “看你得意，差點(diǎn)撞出一頭金花來?！鼻宸疾林?，探過頭來嚷著。

    “都是你開的頭，真叫方惟摔著了怎么好？”顧庭相轉(zhuǎn)身板起臉來說她兩句。

    方惟作勢朝她得意的挑了挑眉，她們時常這樣玩鬧，庭相也看慣了。

    “真撞到了才好，現(xiàn)放著個醫(yī)生在這，給你好好包扎包扎?！鼻宸甲祛^子一向厲害。

    她們笑鬧著，等在顧家吃過了晚飯，庭相送方惟出來，他提著個食盒，里面是顧mama帶給童童的點(diǎn)心，冬日晝短，夜色漸漸彌漫上來。他看著方惟坐車走遠(yuǎn)，她去佟家了，他想。

    方惟到了佟家，在佟老爺院子里，正好碰見放假回來的紹普，宛瑤正和童童一起玩新買來的外國蠟筆，宛瑤只管在紙上胡亂畫著，童童則“小姨小姨”的叫個沒完，看到方惟進(jìn)來，他馬上撲倒mama懷里去。

    方惟笑著打開食盒，請他們一起吃點(diǎn)心。才跟紹普聊了兩句話，見佟誠毅從里間走出來。她向他笑了笑，也請他一起吃。

    他邊走到食盒旁，邊側(cè)頭問她：“怎么有空做點(diǎn)心了？”他知道她一向是忙著的。

    方惟淺笑著向他道：“不是我做的，是顧家mama做的?！?/br>
    “哦？！顧家，”他本來伸手進(jìn)食盒去拈了一塊在手里，此時停在那里，問道：“你去顧家了？”

    方惟正俯身看宛瑤涂的畫，并未抬頭道：“嗯，順便把顧大哥的書還回去?！?/br>
    “還書！”佟誠毅若有所思的喃喃道，他手里拿著的一塊點(diǎn)心，卻并未拿出來，仍舊放了回去。

    此時紹普也湊過來看畫，和方惟談起上海的時局來，她沒注意，不知道佟誠毅何時已經(jīng)走了。

    吃過了點(diǎn)心，又喝了一盞茶，方惟帶著童童向眾人告辭要回去了，她仍舊沒有看見佟誠毅，她想他大概已經(jīng)拿到碼頭的手令了，應(yīng)該忙著吧。

    她帶著童童上車時，看見是阿四開車，她向他點(diǎn)頭笑了笑，阿四有時想，也許是因?yàn)檫@個方小姐是留過洋的吧，所以她對人特別和氣，沒有高下之分，所以他也客氣的朝她笑笑。

    方惟奇怪他一直沒有啟動，像是在等人的樣子，她坐了一會兒，正想開口問他，見佟誠毅從門里走出來，拉開車門把阿四換了下來。

    她看他發(fā)動車子，車燈映著他的臉龐，他是嚴(yán)肅的樣子。她抱著昏昏欲睡的童童，沒有說話。

    車子開出去一段，她聽見他的聲音，他說：“沒有再借兩本書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