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他們不歡而散，這一次兩個男人一個比一個老實。

    城北清寂，走出胡同只稍稍熱鬧了點。

    尤堇薇走在前面，陸嘉鈺和尤靳虞跟著她，說著悄悄話。

    陸嘉鈺撞了下尤靳虞：“讓你說和她換個地方，怎么還沒換，這地方是年輕小姑娘住的嗎？”

    “下個月就換?！?/br>
    “地方找好了？在哪塊，去看過了？”

    尤靳虞看他一眼，平靜道：“她要陪外婆回鄴陵，暫時不會回洛京住。我和你說過，分手的時候利索點，你沒做到?！?/br>
    陸嘉鈺頓住：“她外婆的意思？”

    尤靳虞“嗯”了聲。

    陸嘉鈺半晌沒說話，直到在飯館坐下也默不作聲，覺著煩了下意識去摸煙盒，摸了個空。

    尤堇薇不管他，讓尤靳虞點菜。

    尤靳虞自顧自點了，和jiejie聊起家常。

    “姐，斯昀哥給我介紹了幾個不錯的大學(xué)。”

    尤靳虞語氣極其自然，當(dāng)著兩人的面提起林斯昀。

    尤堇薇一怔：“……你們還在來往？沒聽你說起過。聽老師說，他學(xué)術(shù)造詣很高，你喜歡他？”

    尤靳虞：“他很聰明?！?/br>
    “我喜歡和聰明人來往?！?/br>
    陸嘉鈺：“？”

    尤靳虞又道：“他提過幾次想請我們吃飯的事，我答應(yīng)了。姐，你什么時候方便？”

    尤堇薇還未說話。

    忽然一聲脆響，打斷她的思緒。

    陸嘉鈺擱下筷子，懶懶地掃了他們一眼，笑起來：“明兒不就有空？我現(xiàn)在由您二位管吃管住，不會丟下我吧？”

    第42章 摧毀   天亮了，她的夢也就醒了?！?/br>
    晚上十一點, 小院兒熄了燈。

    只有里間亮著夜燈。

    尤堇薇合上書放到床側(cè)，平躺下，睜眼看著天花板。曠日彌久, 墻體有了列橫，像蜘蛛結(jié)了網(wǎng)。

    這是她這一周的狀態(tài), 覺得困，卻睡不著。

    一個晃神, 時間就過去了。

    靜躺片刻, 尤堇薇翻了個身, 躺了會兒覺得不舒服, 換了個側(cè)面，反反復(fù)復(fù)幾次，終于放棄, 去摸床角的手機。

    自從熱搜的事后, 她還沒打開過微博，不知道輿論經(jīng)歷了什么變化。

    她點開微博，搜索陸氏。

    陸氏的官方微博粉絲不多，多數(shù)是最近漲的。

    總微博數(shù)只有十條。

    最新一條是視頻，封面一片黑色，看不出內(nèi)容。

    她滑過這條，看到了澄清公告。

    公告里, 視頻的時間點比媒體曝光的時間更早。

    從陸嘉鈺下車開始，能明顯能看出來他和林思彌是從不同的方向來, 前后進(jìn)入酒店, 再出來時有三個人。

    最后她們先離開，他留在原地。

    尤堇薇注視屏幕里那道清瘦的身影。

    他低著頭抽煙，偶爾抬頭看一眼天, 透出幾分寂寥。

    那一天，他也像她一樣難過嗎？

    尤堇薇怔怔看著，無意識咬上指尖，沒人比她更能窺探到陸嘉鈺的真心，他在認(rèn)真學(xué)習(xí)怎么當(dāng)一個男朋友，在她能接受的界限范圍內(nèi)對她好。

    雖然學(xué)的不好，但她不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

    她知道，他也知道。

    陸嘉鈺要的，也不是一個聽話、乖順、漂亮的她。

    他想要她學(xué)著表達(dá)自我，想要她誠實地面對自己的情緒，不要躲開，不要逃走。

    尤堇薇想，她是個不合格的學(xué)生。

    她又一次逃走了。

    正出著神，門忽然被敲響。

    不輕不重，間隔時間不一，沒有規(guī)律的敲門聲。

    尤堇薇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識想關(guān)上手機，指尖不經(jīng)意間劃過最新的那條微博，視頻開始播放。

    開始是沙沙聲，細(xì)小的聲音逐漸放大。

    她聽到海風(fēng)無聲息地彌散，聽到了漫長而孤寂的海潮聲。她僵住了，不敢去看，怕筑起的心防被輕易打破。

    一片沉寂之中，她垂下眼。

    入眼是一串腳印，她往前走一步，他便跟一步，用自己的腳印覆蓋她的，再被晃動的海浪沖刷，沒有一點痕跡。

    她往前走，他一路跟。

    最后他喊她——

    “簇簇?！?/br>
    “簇簇?！?/br>
    兩聲簇簇重疊在一起，低低懶懶的。

    門外的人在喊她，和視頻里的人一起。

    尤堇薇深吸一口氣，忍著發(fā)顫的指尖，迅速關(guān)上視頻，看向側(cè)面的梳妝臺。童話而夢幻的梳妝臺內(nèi)，她的眼圈沒紅。

    沒紅就好。

    她下床走到門前。

    “怎么了？”

    平靜的問話，讓聽是的人心口一噎。

    陸嘉鈺笑問：“和那小鬼學(xué)的？還挺像。給我換個毯子，睡著熱，熱了大半宿，差點沒丟了?！?/br>
    想丟，沒敢。

    再把他趕出去怎么辦。

    隔著一扇門，里面安安靜靜的。

    陸嘉鈺一顆心就這么吊著，他自己都嫌自己沒出息。

    片刻后，她輕聲說：“進(jìn)來睡吧?！?/br>
    陸嘉鈺一怔，沒來得及反應(yīng)，門從里面打開。

    光從門縫里透出來，暖黃色的，很淡，是她的夜燈。

    他推門進(jìn)去，她將椅子搬到一側(cè)，地上留出空隙來，從櫥柜里找出一張涼席，鋪上墊被，翻出一張涼毯。

    “枕頭在外面?！?/br>
    她提醒他。

    陸嘉鈺瞧著她的小臉，真是半點情緒都看不出來，渾身上下就沒多少心眼，僅有的都用來對付他了。

    他沒胡攪蠻纏，只道：“我去拿?！?/br>
    再回來，她已經(jīng)躺下了。

    姿勢平平整整的，手和肩膀都藏在被子里，連睡覺都顯得乖巧。

    陸嘉鈺琢磨著自己的進(jìn)度，第一晚睡在客廳，第二晚睡在屋里，雖然在地上，也算有進(jìn)展，這么一算，明兒晚上就能睡床了。

    “我還是頭一回睡地上?！?/br>
    陸嘉鈺慢條斯理地躺下，語氣沒半點不悅，像是自言自語。

    換了一個視角看這個房間，感受很不一樣。

    在床上，他懷抱軟香溫玉，沒注意過其他的，這會兒孤零零地躺在地上，睜眼就是天花板，轉(zhuǎn)個身是黑漆漆的床底，不然就是對著門。

    看哪兒都不爽快。

    只有一點，讓他不太好受。

    他忽然意識到，睡在靈犀胡同時，沒給她開過夜燈。

    從未，一次都沒有。

    陸嘉鈺閉了閉眼，喉結(jié)滾動著，開口問：“睡在我那兒怕不怕？夜里屋子里很黑，我沒給你開過燈?！?/br>
    沉寂許久，她輕聲應(yīng)：“不怕?！?/br>
    “從小就怕黑？”

    尤堇薇睜開眼，回憶著自己為什么會怕黑。

    “小時候，回家路上有一家游戲廳。早上上學(xué)的時候開著，晚上回家的時候也開著。從門口往里看，能看到一張臺球桌，我有時候會想，里面是什么樣子，為什么里面的光顏色不一樣?！?/br>
    “這條路走了一年，每一次我都往里看?！?/br>
    “在某個傍晚，我走進(jìn)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