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條愚人節(jié)短信，詐騙團(tuán)伙現(xiàn)在都想不出這么低端的話術(shù)了，如果這個消息后面沒有跟著張思語三個字的話。

    李桔回消息：張思語？

    過會，那邊電話撥了過來，有獵獵風(fēng)聲隔著斷續(xù)的信號。

    李桔聽到張思語的輕笑，“不好意思，我這邊信號有些差，沒辦法，最近跑的有點(diǎn)太遠(yuǎn)了，海拔也高?！?/br>
    聽到她清爽的笑，李桔先是愣了一下，后又想到陸正威說他是山間野花。

    原來這樣輕快明亮的才是張思語。

    李桔發(fā)短信過去：抱歉，我最近說不了話，你要賣什么房子?。?/br>
    “我會騎馬了，你要什么時候想來這邊玩我可以教你，帶你草原馳騁。”張思語笑悠悠說同她說著，聽不見她回應(yīng)，不滿：“李桔子，你不是吧，這么快就把我忘了……我最近說不了話……”

    她剛好收到短信，跟著念了出來。

    張思語失笑，好似有風(fēng)從她飛揚(yáng)的發(fā)間飛過，“你短信都發(fā)了，就不能多打幾個字，好久不見，你還好嗎，這你都不問？”

    李桔：不用問，聽得出來。

    張思語笑她，過會唔了聲，“是不錯?！?/br>
    她長吁了口氣，看著廣闊的藍(lán)天和腳下漫無邊際的山野，心胸也跟著開闊起來。

    “那你呢，怎么會說不了話，我倒是聽不出來你好不好了。”

    李桔：我很好。

    片刻，張思語嘖了聲，“你一直都這樣，從來就是很好，日復(fù)一日去圖書館很累也從來不說?！?/br>
    李桔默了下，打字：原來你這么關(guān)注我啊。

    張思語過會又樂不可支笑了聲，可能她心情真的很好，“你說呢，咱們寢室我最喜歡的就是你了?！?/br>
    李桔：真沒看出來，你藏得太深了。

    張思語：“不喜歡你我干什么給你發(fā)消息?！?/br>
    李桔：……我以為你知道了。

    張思語滿不在意：“知道什么知道，為給你打個電話你知道我有多難嗎，跑了好幾里的路，偏我住的地方信號差得要命?！?/br>
    她接著說：“我什么也不想知道，今天給你打電話就是想說我在連城有一套房子，不大，就60多平?！?/br>
    她停頓了下，說：“你幫我賣了吧?！?/br>
    李桔心口一跳，房子……

    她字還沒打完，大概都知道她要問什么，張思語笑了聲，她聽不出里面有沒有苦意，“當(dāng)初攢錢買的，想著把陸家大少拐出來不能讓他跟我住大馬路，哎，他送我的東西我都悄悄賣了攢錢給他壘窩，早知道當(dāng)初他送我那枚戒指也賣了，我大概就能有兩百多平的房子了。年少輕狂，一時意氣啊?！?/br>
    “在連城能有兩百多平的房子，我大概是青連大肄業(yè)里混得最好的了?！睆埶颊Z調(diào)侃自己。

    過會，她笑聲停住，“李桔，我不想回去了，你幫我把房子賣了吧?！?/br>
    她交代房子和手續(xù)，李桔回短信應(yīng)著，只是最后仍忍不住問：你和陸正威為什么會分開啊，如果你有誤解，我想告訴你我和他是不可能的。

    張思語沉默片刻，“以前是覺得他身邊那個人不會是我，現(xiàn)在啊……現(xiàn)在就純粹是累了。”

    “想到一個名字會讓我心痛的這種感覺，我不想要再有了?！?/br>
    李桔按著鍵盤的手一顫，心口刺痛。

    似乎每個人的胸口都會縫上一個人的名字，張思語想要剪掉，李桔仍感受著密密針腳穿過血rou帶出白線染成紅線的疼痛。

    哪怕剪刀就在手邊。

    第二天來公司，她就收到了快遞，拆開里面有厚厚一摞房屋文件。

    李桔找了個中介，將房子掛出去。

    中午吃飯時，高琇看她還埋頭在審論文，喊她一起出去吃飯。

    李桔點(diǎn)了點(diǎn)桌上的三明治，高琇佩服地嘆了口氣，先走了。

    辦公室空下來，安安靜靜。

    過會清潔阿姨推著小車進(jìn)來，到她這邊的時候李桔起身騰位置，誰知道阿姨忽然左右看了看，從罩衣里拿出一個文件塞進(jìn)她手里，然后說：“阿姨支持你們?！?/br>
    說完，她推著小車就走了。

    李桔看著她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動作，還沒反應(yīng)過來，目光隨后就落到手里文件，忽然怔住。

    研究院訂了不少國外雜志，每月都會收到一摞印有外文的文件。

    這些東西當(dāng)然不需要她去拿，到手的都是已經(jīng)拆封的雜志。

    現(xiàn)在，有一封從國外寄來的文件，安靜待在她手里。

    李桔眸子發(fā)顫，水珠搖曳。

    她吸了口氣，拉著凳子坐下，按著桌沿將自己拉到桌前，拿小刀的動作遲緩、僵硬、發(fā)顫。

    鋒利的刀片劃開文件，似乎把她呼吸都劃漏了，一張薄紙被她拉出來，呼吸像被戳破的氣球呲呲混亂起來。

    是一張畫。

    用鉛筆畫著的一個女人。

    一間狹窄逼仄的房間，女人披著凌亂的頭發(fā)坐在擁擠的小凳上，低頭在吃東西。

    這是一張斜后方視角的畫，占據(jù)大半的只有女人纖瘦、動人的背影，側(cè)臉只有半邊，寥寥幾筆，卻讓人覺得畫這畫的人一定是坐在后方認(rèn)真的端視了很久。

    畫里有寂寞靜悄悄蔓延。

    看得人視線靜靜流動，不曾打擾那個略顯倉皇，低頭吃飯的女人。

    女人背影透著幾分迷離的慘淡，后脖頸處有點(diǎn)點(diǎn)斑駁的紅印，是這張黑白鉛筆畫紙上唯一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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