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墓 第13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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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青抬起頭來,額頭已經(jīng)磕出血來,可他渾然不覺,兩只眼睛泛著血絲,似乎有水光一閃而過:“師傅,徒兒不孝,將來您若任何事需要徒兒效勞,萬死不辭。” 彌英道:“起來吧,跟師兄弟們?nèi)サ纻€別,若是愿意,跟郡主也去道別一聲,她一直擔(dān)心你?!?/br> 元青正站起的身形一頓,表情復(fù)雜難言。 彌英瞅一眼:“不想去?”笑了笑,若是郡主知道因她說的話而促使元青離開,不知道會是怎樣一副反應(yīng)?!斑€是去一趟吧,她都快嫁人了,等嫁入馮家深鎖后宅,你以后想見都見不到了?!?/br> 元青徹底僵住,一雙眼睛充滿震驚,無意識地重復(fù):“嫁人了?” 弟子的反應(yīng)讓他意外,彌英看他一眼。 元青似乎云里霧里,喃喃問道:“您剛才是說郡主?” 彌英的目光在他臉上多停駐了會兒,似是看出什么,玩味道:“永安郡主已和馮家么孫馮瑛之定親,皇上都賜天作之合,這樁親事鐵板釘釘,你這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元青怔愣許久,望過來的視線帶著迷茫,似乎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呵呵,”彌英扶額低笑,這事兒他真沒看出來,主要這傻徒弟自己都想不明白,少年不識情滋味,可憐心動不自知。 他問道:“你喜歡郡主?” 元青瞪大眼,連連后退兩步,被這句話給嚇到了。 他腳下一個踉蹌,一雙呆住的眼睛溢出驚恐。 站都沒站穩(wěn),他就急著擺手搖頭:“不是不是,我和郡主是朋友,不是,我沒這個意思,我只是嚇一跳。” 彌英笑道:“男大當(dāng)婚女大當(dāng)嫁,有什么好嚇一跳?” 元青抿唇不語,眼睛里盈滿被攪碎的光,然后一點一點暗下去。沉默許久,他的睫毛輕輕一動:“馮瑛之是良配嗎?” 彌英似笑非笑:“京城排的上號的公子爺,溫和聰穎,與郡主是打小就有的交情,據(jù)說是郡主自己挑的?!?/br> 元青一動不動站著。 原來是她自己的挑的,那肯定不會錯。 陽光從門外射入,將他的影子歪歪斜斜投在地面,明暗交錯成一張網(wǎng)將人牢牢罩住。 這一刻時間無限蔓延,仿佛有一世這么長。 他緩緩抬眸,開口道:“我替她高興?!?/br> 彌英還在打量弟子神色,可惜徒弟年紀(jì)雖小但控制能力已至臻化,表情已恢復(fù)尋常模樣。 元青深深一鞠躬,聲音沙啞:“師傅,徒兒告退。” 他踏著步子走回自己屋子,每一腳都像踩到棉花上,無處可著力。連自己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等他回過神,已不知在凳子上坐了多久。 一陣涼風(fēng)拂面,將他混沌的腦袋吹清醒一些。 元青抬手一看,手心都是冷汗。 他笑了笑,在衣服上隨手一擦,起身整理行禮。其實根本沒什么可整理的,他不打算帶走這里半分銀錢,既打算還俗再穿僧服也不大妥當(dāng)。疊衣服的時候,他恍然發(fā)覺,他唯二的兩件便服都是郡主在江南時送給他的。 衣服很普通,料子也很普通。 這是他當(dāng)初要求的,別太打眼,就跟尋常百姓一樣的布衣。 然后郡主就親自登門將衣服送給他,那時,她還笑瞇瞇問了句:“可還能入眼?” 想到這里,元青又是抿唇一笑,低頭將包裹打結(jié),里面只裝著這兩件衣服,其他什么也沒有。就這樣一個人走,其實挺好的。他打算再去鳳陽看看,郡主當(dāng)初留下的布置是不是順利執(zhí)行下去,跟他打仗的流民有沒有安置妥當(dāng)。 窗臺上,插著一個彌勒佛的泥人,顏色褪得差不多了。 他最后看一眼,并未取下來。 離開靈佛寺那天,好多師兄弟都來送行,有幾個關(guān)系好的小師弟忍不住嗚嗚哭出聲來。 元青拍拍他們肩,溫聲安慰:“又不是一輩子見不著,我以后還會回京城來看你們的?!?/br> 有個小師弟拿出一包吃的,里面裝有杏干面餅各種可長時間儲存的食物,塞到元青手里,哽聲道:“師兄,這個給你路上吃?!?/br> 元青笑道:“謝謝,我收下了?!?/br> 小師弟直接從里面掏出一塊杏干,遞到他嘴邊:“師兄,這是我親手曬的,我知道你不喜甜,正好這個不怎么甜,你嘗嘗?!?/br> 元青抬手接過放嘴里,他狀似無意朝人群后看一眼,高臺上空曠無人,師傅沒有來送行。 終究,還是失望了。 元青垂下眼眸,嘴里輕輕咀嚼一下,笑道:“很好吃,謝謝?!?/br> 一時間,嘴巴里都是杏干的酸味,味道散開又化出一絲幾不可見的甜。他背起包裹轉(zhuǎn)身離開,每一個步子都邁得格外穩(wěn)健,漸行漸遠(yuǎn)。 那天從師傅屋里出來,他知道她即將成親的消息后,幾乎徹夜未眠,猶豫是否該去和郡主道別。他想了很久也猜了很久,她會挽留他嗎?她會哭嗎?還是會生氣? 打仗時千軍萬馬攔在面前時,他沒有怕。 幼時夏練三伏冬練三九時,他沒有怕。 但那一刻,他心中卻生怯意,他不敢站在她面前,道一聲再見。 他知道,這是最糟糕的道別方式,不辭而別。 元青抬頭望一眼日頭,陽光刺進(jìn)他的眼睛,太扎眼了,將眼淚都給逼出來。淚水滑到嘴角,苦苦的,糅雜著嘴巴里酸澀的杏子味,五味陳雜,他閉上眼復(fù)又睜開。 少年一個人行走路上,沒有師傅,亦無摯友,孑然一身。 這日,天空晴朗,萬里無云。 第121章 我跟你保證,不忘初衷…… 又到每月十五的日子。 公主府前的馬車已備好,平陽公主彎腰鉆入車中,準(zhǔn)備啟程去靈佛寺。兩條腿才放平,她就聽見外頭有些聲音,還不等抬頭,一個人影忽的一下鉆進(jìn)車?yán)铩?/br> 平陽公主都不用看就猜到是誰,全天下也只有平兒有這個膽子不經(jīng)通報就亂闖到她跟前。她嘆道:“進(jìn)來干什么?” 杜平催促車夫啟程,親手把車簾子拉攏,回頭笑道:“當(dāng)然是跟你一起去?!?/br> 平陽公主眉心微微攏起,平兒對彌英的厭惡她心知肚明,若無要事,這丫頭以往從未主動跟去。“跟去干什么?” 杜平笑道:“你今日去找彌英是為何事?” 平陽公主淡淡道:“上香?!?/br> 杜平噗嗤一笑,滿臉寫著不信:“把我當(dāng)三歲小兒糊弄吶,昨夜里你書房的燈火很遲才熄滅,是不是又有煩心事兒啦?” 平陽公主看她一眼,不說話。 杜平湊上臉去:“臭和尚能幫你辦到的事,我也可以?!?/br> 平陽公主總算給她一個正眼,慢悠悠開口:“盧謙死了,江南省換上一個章響,這是多方角逐的結(jié)果,雖不甚合我意,但亦可接受。如今章響也死了,那位置又空出來了,朝廷至今尚未決定人選,你如何看?” 聽到“章響”二字,杜平表情僵住。 平陽公主似乎早料到這反應(yīng),輕笑一聲:“狗多骨頭少,廝殺一場不可避免,何況馮首輔的態(tài)度是袖手旁觀,父皇也是心意未決,好戲已經(jīng)輪番上演,你看看,你給我添了多少麻煩,嗯?” 最后一個“嗯”字幾乎從鼻腔里哼出來的,斜眼掃去,似笑非笑。 杜平緩緩垂下眼眸:“……我的錯?!?/br> 平陽公主問道:“錯在哪里?” 杜平腦袋垂得更低:“章響……”她頓了頓,艱難道,“他不該死。” “該不該的都已經(jīng)死了?!逼疥柟髡Z氣輕描淡寫,“平兒,內(nèi)疚和后悔是最沒用的情緒,它無法幫你解決任何事,反而容易讓你做出錯誤的決定。經(jīng)此一事,你得明白一個道理,無論你想做一件事的本心如何,只要它會讓一部分人傷害另一部分人的利益,無論輸贏,一定會以見血收尾,你再強(qiáng)大也控制不到旁枝末節(jié)。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此乃至理。” 杜平抿唇不語,無法否認(rèn)。 平陽公主盯住女兒的眼睛,認(rèn)真教導(dǎo):“你在這件事里最大的錯處,是不該枉顧自己人的利益卻對章響心慈手軟,你覺得他們跟著你辦事是為了什么?為了忍氣吞聲放血割rou?你忘了自己的立場你的屬下卻還記得?!?/br> 杜平道:“我沒忘,我只是還沒想好該怎么處理章響。” 平陽公主斜睨她一眼,不予置評,反倒談起曹子廷:“不過,曹子廷那人不受控制,無論他做這件事是對是錯,不該留?!?/br> 杜平呼吸一窒,扯開話題:“這回江南知府的位置你想安排自己人?” 平陽公主道:“上回我就想用自己人,可惜不成,這回嘛,我反而不急了。呵,死了一個又一個,好多惜命的都覺得那位置晦氣,何況你在江南攪渾一潭子水,好多人不敢跳下去?!?/br> 杜平沉默片刻,試探道:“我可以再去江南……” “不行?!逼疥柟鞔驍?,“沒得商量?!?/br> 杜平又沉默下來。 平陽公主道:“好了,我都說完了,就這點子事,你還要跟去寺里?” 杜平的思緒被拉回來,看著她點頭:“去啊,好久不見師兄,我想去看看。” 平陽公主眸光一動:“師兄?” 杜平道:“就是元青,從江南回來后我還沒見過他,想看看他最近怎么樣,順便跟他說說我的婚事,我還打算請師兄喝杯喜酒呢?!?/br> 平陽公主的目光在她臉上打個轉(zhuǎn),若有所思:“元青那人有能力,的確應(yīng)該好好收攏?!?/br> 杜平哼道:“俗氣?!彼蚝笠坏寡鎏绍囎永铮拔腋鷰熜帜鞘沁^命的交情,您這么說就傷感情了?!?/br> 平陽公主輕輕“哦”一聲,并未接話。 杜平側(cè)過身子看她:“就他這人腦筋轉(zhuǎn)不過彎,江南那次不歡而散,我說不通他,索□□給彌英那禿驢,自己的弟子自己教,就看他的本事了?!?/br> 抵達(dá)靈佛寺后,杜平直奔元青住處,結(jié)果撲一個空。 她呆呆看著一室空曠,半晌回不過神來。 她伸手在自己大腿上捏一把,“哎喲”一聲疼得皺眉,沒做夢,這里真的沒人。她沖上前去把柜子抽屜通通打開,里面也是空空如也,心里頓時感到?jīng)鰶觥?/br> 杜平環(huán)顧四周,突然怔住。 窗邊還有插著一個泥人,笑容可掬的彌勒佛,風(fēng)吹日曬,身上顏色褪去不少。 原來師兄把它從江南帶回來了。 明明是個不值錢的小玩意兒,粗劣得隨處可見。 杜平一瞬不瞬看著,鼻子有些酸。 正好門外有個小沙彌經(jīng)過,她驟然回神,側(cè)過頭問:“元青呢?” 小沙彌一愣:“元青師兄已經(jīng)離開靈佛寺,不在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