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攤子前面擠得人越來越多，徐山平靈機一動，去市場棚子扔雜物的地方撿了幾個大紙箱回來，像磚頭似的摞一起，捆上繩子扎緊，再蒙上一塊紅金絲絨布，這不就多匹出來了一塊柜臺么？

    宋招娣一看，干脆讓他挨著桌子辟出了一個“男性專區(qū)”，放上高中低檔三個展示禮盒，再用幾個壓壞的紙盒剪成大星星貼在禮盒邊上，標上價錢：奢華款五十，高檔款四十，圣誕款三十。

    這下攤子分成了兩半，一邊是三姐妹招呼人數(shù)多要求多的女生顧客，另一邊是徐山平招呼男客人，他廣東話講的遠不如未婚妻好，服務對話簡單粗暴，要哪個？要幾個？也夠用了。

    這么一來客流速度更快了。

    旁邊被“借地”的那家攤主本來還不太樂意，宋招娣他們的攤子吸引了大量人流后他的生意自然也被惠及，臉色就變了，還送來一些他們賣的堅果和糖。

    宋招娣客客氣氣收下，送人家一個禮盒。禮尚往來。

    賺錢會讓人忘記疲勞和時間。

    到了中午，人流更多了。

    所有人忙得不可開交，就連宋秋鳳也早把羞怯扔到九霄云外了，熟練地跟客人報價，她廣東話最多只有五分熟，但能交流就成了！忙起來那還顧得上擔心別人會不會笑話她的口音。

    徐山平抽空跑去買了幾個熱狗面包，還提回來幾瓶在熱水里泡得溫溫的汽水。

    g市的冬天要是下了雨能看到有人穿羽絨，可太陽一出來，好多人穿短袖。今天一直陰天，還刮著風，他覺著女孩子們得喝點熱的。

    宋招娣接過熱乎乎的汽水看都沒看喝了一口，差點沒噴出來，她還以為是豆奶呢！這是什么味！熱橙汁？

    她直皺眉，可也領了姐夫一片好心。

    生意好起來幾個人忙得去廁所都得一溜小跑，宋招娣上完廁所，又把空著的隔間挨個狠狠放水沖。

    早上開始擺攤時她還在廁所角落點了幾盤蚊香，希望廁所的氣味能小點。蚊香盤都換了一次，氣味倒越來越大了。

    他們的攤位離廁所就不到十米，但也有好處，市場只有這一個廁所，想去的人必會經(jīng)過他們的攤子。

    從廁所回來，宋招娣恍惚在人群中看到了林嬌，還沒來得及再細看，二姐塞給她一把錢，“找人家五十！我得去上廁所！”

    等她忙完這一陣，人群里那還有林嬌的影子。

    下午三點多時，人群依舊絡繹不絕，四個人眼看著幾個大包完全癟了，都有點不敢相信，好像就是一眨眼的工夫，發(fā)夾發(fā)飾就賣完了！

    她們可是準備了兩千多個呀！

    秋鳳愣怔怔的，在心里算賬，他們從早上快10點擺攤，現(xiàn)在就快賣完了？那不等于每小時賣掉400個？

    再一想可不就是，光是徐山平的“男性專區(qū)”一小時就賣掉幾十個禮盒呢。

    宋招娣宣布，收攤吧。剩下的幾盒留著做樣品。

    四人中午沒正經(jīng)吃飯，可誰也不覺得餓；不停和客人說話說得嗓子都啞了，可誰也不覺得渴；現(xiàn)在所有人都xiele氣，頓時感到又累又餓。

    徐山平又去買了水和食物，四人坐在紙箱稍作休息，宋改鳳一邊吃面包一邊笑，“咱們可算能去逛逛別人的攤子了?！?/br>
    宋秋鳳小聲說，“逛什么呀？趕快先把錢存到銀行卡上再說別的！”

    從剛才她手就不停發(fā)顫，怎么揉都停不住。太激動了！

    這四個星期她和兩個meimei休息日全泡在改鳳廠里的活動室做發(fā)夾發(fā)箍，她一直擔心，做了這么多，要是賣不出可怎么辦？

    誰想到全賣完了！這一共收了多少錢??？她心里大概有數(shù)，可是她不敢算！太多了！

    吃了點東西緩過了勁兒，宋改鳳懊悔，“市場到9點半才關，晚上七八點肯定還有一波人流，唉。”

    宋招娣開導她，“咱們這次主要目的是什么？是練手，是預演。回去咱們把經(jīng)驗和教訓都總結總結，春節(jié)花市擺攤用上！”

    “對！”

    宋秋鳳小聲催促：“趕快先去銀行吧！錢不存上我心肝都一直在顫?！?/br>
    另外三人都笑起來。

    改鳳拍拍大姐，“行，先讓你安心?！?/br>
    收攤時還陸續(xù)有人來，說是見到朋友買的趕快來的，沒想到還是賣完了，“你們明天還來么？”

    宋改鳳笑著解釋她們的發(fā)飾都是手工做的，趕不出來貨，可心里滴血，這得少賺了多少錢啊！

    到了銀行，四個人把各自收的錢放在一起，一數(shù)，一共是15645元。

    宋秋鳳聲音發(fā)抖，“這、這么多？”

    一天——不，就大半天時間，一萬多？跟她打工一年的錢差不多了！

    宋招娣并不驚訝，兩千兩百多個發(fā)飾，均價7元，就該是這個數(shù)目，“大姐，咱仨可是辛辛苦苦做了快一個月呢，別發(fā)呆了，怎么分錢?。俊?/br>
    大姐憨乎乎說，“按人頭分……”

    徐山平趕快打斷她：“東西是你們姐仨做的，我就幫忙提提包，跑跑腿，我跟秋鳳算一份就行！”

    宋改鳳本來已經(jīng)在用眼刀子瞪大姐了，一聽這話頓時放松了，“姐夫說得對！”她又補充，“不過，發(fā)夾樣式都是小妹想的，咱倆做發(fā)夾也是她教的，攤位也是她跑下來的，是不是該給她多分一點？”

    宋秋鳳一想，是該給小妹多分些，不等她開口，徐山平就做主說：“對，應該給小妹多分點?！?/br>
    租攤位、買材料和包裝盒各種成本加起來剛好也是六百多，大多是改鳳付的，剩下的錢就按一萬五分成三份，兩個jiejie再一人拿五百給小妹，這樣宋招娣分到六千，秋鳳改鳳一人四千五。

    幾個人分別去存錢時，徐山平還擔心宋秋鳳不開心，“你別覺得今天咱倆只分一份錢吃虧了，你想想，要不是二妹小妹拉上你，咱倆能想到做發(fā)夾還是能想到來擺攤？咱連什么圣誕市場門往哪兒開都不知道。一天賺四千五，做夢都不敢想，對不對？要不是親姐妹，她倆請幫工做發(fā)夾，按件計費，擺攤也請個人，會花四千五么？”

    哪個廠都有女工偷偷接按件計費的工，做串珠掛件，一件三毛五毛。

    宋秋鳳心想，話是沒錯，可我本來也沒覺得吃虧啊。

    但她從來都順著徐山平的意思，這時也不想跟他辯解，只點點頭。

    “你小妹是個人才?！毙焐狡接痔嵝亚秫P，“廠里新生產(chǎn)線改進聽說就是她的主意，你等著看吧，就算是沒上大學，她走到哪兒都是人堆上的尖兒。咱要是想跟著她賺錢，就得好好對待她?！?/br>
    秋鳳覺著這話不知哪兒讓她不太舒服，但她還是只笑笑，“知道了?！?/br>
    兩個meimei也存好了錢，改鳳建議，“大姐，你們去逛逛市場吧！我倆去陳阿姨那兒還桌子。”可憐的大姐，來了g市幾年了，今天是第三次進城，讓她多看看城市的好，她就不會再想著回農(nóng)村當小媳婦了！

    宋秋鳳羞答答微笑，“好?！?/br>
    第23章 合作（第二更）   技術含量低就容易被仿……

    宋招娣和二姐去銀行隔壁的商店買了些水果, 又買了兩盒高級餅干，先去借光的攤子送給攤主一些水果，人家還幫他們收著折疊桌呢, 再去市場管理處找陳阿姨。

    陳阿姨見她們搬著折疊桌, 也有點驚訝, 這就收攤了？賣完了？

    再看兩姐妹紅光滿面, 她笑道：“發(fā)財啦吧？”

    宋改鳳送上水果糕點, “真要謝謝您幫忙?！?/br>
    陳阿姨客氣兩句收下禮物，又拿橘子給她們，“你們大姐呢？”

    “讓她和姐夫去逛逛市場。她來g市幾年了, 今天是第三次來市區(qū)?！?/br>
    “唉，女仔呢, 更得懂得疼自己！”這三姐妹，細妹一看就精明，二妹個頭比好多男人還高，一看就不好惹，大姐呢，長得最好, 可是看人不敢抬頭, 老實頭嘛，就容易受欺負。

    又閑聊幾句，宋招娣要告辭：“阿姨，我們還想去林老師那里謝謝她?！?/br>
    陳阿姨擺擺手，“她專門留話叫你們不用去，本來不是什么大事，你們跑去反而惹眼。哦，還有, 她已經(jīng)跟小林說了花市的事，我打電話叫他來?！?/br>
    宋改鳳忙把準備送給林老師的那份禮物放下，“那能麻煩您交給林老師么？這點東西不算什么，真是我們姐妹的心意?！?/br>
    “好呀，你放著！”

    十幾分鐘后，一個皮膚微黑的年輕人來了。

    他一進屋，咧開一嘴白牙跟陳阿姨笑，再看看姐妹倆，“就是你們想租攤位？”

    這人大約二十七八歲，又高又瘦，也不知是臨時管理處房子太矮小，還是他習慣縮肩弓背，一副沒精神的樣子，可他一抬眼，一雙眼睛特別黑又特別亮，本來還算五官端正的臉上頓時一股彪悍之意。

    宋改鳳和他精光四溢的目光一對，嚇了一跳，下意識就往小妹身前擋，這人一看就不是個善茬??！該不會是個地頭蛇吧？

    陳阿姨似乎完全感受不到，笑瞇瞇介紹：“這就是小林，林老師的親戚來的，別看他年紀不比你們大幾歲，已經(jīng)是大老板咯！”

    小林對陳阿姨笑，“小老板，小老板?！庇謱忝脗z說，“咱們到外面談?！?/br>
    出了門，他拿出支煙叼在嘴里，掏出打火機低頭點煙，“你們春節(jié)的攤子要賣什么？還是發(fā)夾？”

    宋改鳳心臟還咚咚亂跳，強行鎮(zhèn)靜下來說，“主要是服裝?！?/br>
    宋招娣心想，他怎么知道我們賣發(fā)夾？他也在市場擺攤了？為什么問我們春節(jié)是不是還賣發(fā)夾？

    小林笑著輕輕吐出一口煙，抬頭瞇眼，“你們要租我的攤子可以，不能再賣發(fā)夾?！?/br>
    ??？什么意思？

    宋改鳳一怔，忙去看meimei，這時姓林的又問：“你們的發(fā)夾是在哪兒進的貨？”

    姐妹倆對視一眼，明白了。

    他看上了她們的生意，要取而代之。

    宋改鳳的心抽痛著往下沉，這姓林的真是個地頭蛇?。∫矊?，不然他怎么能壟斷攤位呢？林老師斯斯文文的，怎么會有這樣的親戚？

    可她也不怕，“全是我們自己設計自己做的！”死賤|人，看你去哪兒進貨！

    “沒請幫工么？”他漫不經(jīng)心點點頭，“那很好啊，我也不是要讓你們沒生意做，這樣，新年前你們做兩千個直接賣給我，省得你們跑宿舍兜售了，大的我按一個三元收貨，小的一元，怎么樣？”

    宋改鳳氣笑了。

    他媽的，這崽種的語氣好像還幫了她們一個大忙呢！狗崽子，你怎么不去搶啊！

    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還得靠這個崽種才能租到春節(jié)花市的攤位，只得死死咬著腮幫子里的rou，把罵人話咽進肚子里。

    姓林的挑挑眉毛，笑了一聲。

    宋招娣看二姐這樣子，真怕她會沖過去給姓林的兩記工人階級的鐵拳。

    她安撫地拍拍二姐后背，對地頭蛇微笑：“其實來見你之前我們就想要跟你合作，還準備了樣品。”她從包里取出兩盒發(fā)夾遞過去。

    他打開看看，“什么意思？”

    “我們出設計，你找人代工，不管賣多少我們只賺個設計費，絕不會再把設計賣給別人，當然也不會自己再做來賣?！?/br>
    宋改鳳大吃一驚，什么？真要放棄發(fā)夾的生意？

    不要??！沒這姓林的，咱們不能到大學宿舍賣嗎？

    啊……恐怕還真不行，他剛才都說了，知道我們到大學推銷。這個地頭蛇只要跟宿管阿姨們一說，哪還容得她們進宿舍？或者更狠點，直接買通大學保衛(wèi)，大門都別想進。

    宋改鳳的心沉到谷底又被打成篩子，每個孔都在滴血。

    可惡的狗崽子還在笑，“小meimei，你想的比你長得還美??！”他晃晃手里的盒子，“這能有多難做？我直接找人拆開幾個就明白怎么做了，還要給你們設計費？你聽說哪個山寨貨給正牌設計費？”

    宋改鳳自己買山寨貨的時候只會想“你憑什么賣那么貴？那我只好買山寨”，現(xiàn)在聽到別人明目張膽要山寨她們的貨，她快氣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