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 含元殿外,幕天席地,擺滿了無數(shù)案幾,百官皆已落座,家眷居其后,陛下坐高堂,妃嬪伴其左右。 天邊閑鳥過,四下皆無聲?;实鄣脑掃€是滔滔不絕,毫無結(jié)束之意,孟卷舒心里直道無聊,扇子在桌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叩著,斂著眉憑案思索,不一會兒便在大殿之上走了神。 反觀旁人,或是正襟危坐,或是點頭稱是,能這般隨心肆意又不怕觸犯圣顏的榮寵,天下獨她一份。 薛云照本如眾人般一本正經(jīng)地坐著,初時還滿心熱情,聽得心潮澎湃,然而畢竟是初入朝堂,還未習得官場那一套,時間一長,忍不住有些無聊。 薛云照何許人也? 中書令獨子,新進登科狀元,年紀尚輕,還未及冠便得此殊榮,薛家更是書香門第,世代簪纓,頗受世人尊仰。 正如此,薛云照才在科舉時隱瞞了自己中書令之子的身份,一路???,以布衣之身蟾宮折桂。 他生得白凈,人畜無害,臉上還帶著些許稚氣,一副官家小公子的純善模樣,較之探花還勝出好幾分,若非那時臉上突然生了疹子,現(xiàn)在的一甲三名或許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現(xiàn)下,薛云照百般聊賴,卻又不能亂動,只好四下活絡活絡眼睛。 然而眼神所過之處,卻無意間瞥見了一位女子。大殿上下,獨她未端坐,捻了把扇,托著腮,像入了心事,不知在想些什么。有時思量到郁結(jié)之處,還煩悶地蹙著眉頭,扇柄不覺敲快了些。 他不覺輕笑了一聲,而后自知失禮,又佯裝肅穆起來,目視尊駕。然而不到半刻,眼神又不經(jīng)意落向那位陌生女子。相較于百官大臣,帝王壽宴,她耷著腦袋,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樣子,倒是更有生趣。 “大人,請問你可知那位是?”薛云照低聲向身旁之人請教。 身旁人一眼瞧出他是新科狀元,又念及他那位高權重的父親,初入官場,難免求教,當下便十分客氣地為他答疑解惑起來:“那位是琴嫣殿的貴妃娘娘,嘉遠侯的幺女?!?/br> 他還暗暗壓低了聲,十分貼心地提醒道:“雖位不及后,但恩寵盛天,形同副后?!?/br> “多謝大人?!毖υ普瘴⑽㈩h首,為了不引人懷疑,還掩人耳目地多問了其他幾位座上賓。 他登科未久,就逢皇帝壽誕,人面不熟也在情理之中。此次壽辰按品級落座,他初入朝堂,便封了翰林院修撰。坐在此處看那傳聞中的貴妃娘娘,看不細致她的模樣,只覺得靈動得很。 彼時,貴妃身旁的侍女輕拍了一下她,貴妃這才清醒,端莊地坐著,理了理華服,佯裝什么事也沒發(fā)生過,繼續(xù)去聽皇帝的長篇說辭,一邊聽還一邊不住地側(cè)目微笑,一派貴妃持重之相。 薛云照偏過頭無聲一笑。 -------------------- 薛云照(我最最最愛的角色之一),你終于出場了! 第52章 萍水相逢 ========================= 江令橋醒來之時,眼前并不是昏迷前那片天景,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木梁瓦帳。她朦朦朧朧睜開雙目,耳畔似有嗡鳴之聲,隨后漸漸消弭,沉寂下來。 發(fā)生了什么?好端端的怎么會從天上掉下來?這里是什么地方?又是誰把她帶過來的? 她抵力撐坐起來,只覺渾身綿軟酸痛,反觀其身,衣物已然換成了粗繒大布,卻僅有幾處細微擦傷。 慣有的警惕涌上來,江令橋豎起耳朵,眼睛四下巡視著,手緩緩撫上束腰的劍,輕手輕腳下了床。 此處陳設簡陋,飾無華物,瞧來不是什么富庶之家,像是一處尋常農(nóng)戶??煞廊酥牟豢蔁o,她側(cè)耳躡身,慢慢靠近門前。 屋外閑寂,并無動靜,江令橋本欲再細察一番,忽然,房門被人從外猛地推開,她下意識迅速拔出劍來,一個反手抵在來人脖頸之上。 “……” 容悅被這一劍生生逼停,有些哭笑不得——算上這回,已經(jīng)是第三次了,有生之年還能不能換個友好些的見面方式? “是你??!”同是一身粗布衣裳,江令橋看清面目后,斂起敵意,收劍入了鞘。 不過見她安然無恙,還能走能跑,尚有力氣提著四景來殺他,容悅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氣。 “你去哪兒了?”疑惑太多,江令橋不知該從何問起,“我們這又是在哪兒?” 容悅沒有立時答她,只微微一笑,拽了她的手就向門外走。 “我也是適才剛醒,大抵知道這里是處村落,我們被好心人收留了,是對長居于此的夫婦……” 踩著松軟的泥土,耳畔有輕風簌簌落下的聲音,空氣里似乎夾雜了些許扶桑花的香氣。 江令橋亦步亦趨地被他拽著,他說了些什么,她聽得并不真切。走出門,一切亮得發(fā)白,恍惚間只覺得,今天天色似乎很好,天光落在眼睫上,溫柔如清夢,那雙牽著自己的手,暖得讓人從心底里生出眷戀。 推開正門,忽見桃源,青山碧水,野鳥鳴囀。 “大伯——大娘——”隔好幾步遠,容悅就笑吟吟地向他們揮手。 對面人沖他呵呵笑著:“醒啦?” 走得近了,江令橋才看清是對慈眉善目的中年夫婦,約莫四五十的光景,男人在擇菜,婦人則是靜靜坐在一旁,腹部隆起,像是有了身子,兩人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談笑著家長里短的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