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為夫人寸心如狂 第76節(jié)
太后盼了許多年,自然是盼著皇孫出生。 可如今急眼了,便是真生個公主出來,她難不成還能生氣不成? 照樣是滿宮心肝寶貝的疼寵著。 沈婕妤一聽,也不知是悲是喜,昭儀何等尊貴的位分? 大徵后宮,妃嬪位分沿襲前朝?;屎笾?,設(shè)一夫人,二昭儀。昭儀位視丞相,爵比諸侯王。 當(dāng)今太后,先帝再世時便是昭儀的位分,這都還是生育了深得兩朝天子看重的皇長子之功。 若是以往她只怕欣喜的不知如何是好……可如今,她只覺如坐針氈。 天子回京半載,自己卻只見過寥寥幾面…… 上回得見天子,天子甚至將她錯喚成了沈昭儀。 沈婕妤越想,越眼前發(fā)昏,可她如今只能硬著頭皮佯裝滿眼欣喜的應(yīng)下。 太后見她這番模樣便知自己是白說了,氣急冷哼一聲,上下打量一番沈婕妤。 云髻高挽,珠玉錦繡,薄妝桃臉。一身金羅蹙鸞繡紋宮裝,衣襟上全是奢華的織繡攢珠,全都是一等一世間難尋的好東西。 饒是她也不得不承認(rèn),沈婕妤的好命。 旁人家都是萬千妃嬪女人堆里廝殺出來的,染了不知多少血。 只沈婕妤順?biāo)斓暮?,年紀(jì)輕輕便已經(jīng)做到如此尊貴至極的位分,宮中也算一家獨(dú)大。 如今還仍是面上一派柔和秀澈的模樣。 哪里像她們當(dāng)年了?為了爭一個昭儀的位置,擠得頭破血流…… “皇帝回來你也別再端著,往年怎么做的?如今你可是高貴的身份做的久了,不記得了還是面子薄了?” 太后冷哼一句。 這話可謂是沒在宮人面前給沈婕妤留一點(diǎn)顏面,恨不得人前就罵她是腌臜法子上位如今自詡尊貴不干那事兒的。 沈婕妤不敢得罪太后,只得僵硬著笑容,連連應(yīng)喏。 這廂滿宮的人正聽著太后陰陽怪氣的罵,外邊兒小黃門便跑進(jìn)來通傳。 “回稟太后娘娘,陛下領(lǐng)著陳將軍來給娘娘請安?!?/br> 太后一聽娘家侄子入宮來瞧見自己了,當(dāng)即面上的憤恨一掃而光,滿臉的欣慰之色。 “快叫那孩子進(jìn)來。北境待著好兩年了,當(dāng)真是風(fēng)吹日曬,還不知成了什么模樣……” 皇帝領(lǐng)著陳將軍入內(nèi)太后躬身請安。 陳伯宗走到太后跟前,笑著請安,道:“姑母兩年未見,仍是容音如故?!?/br> 這話說的倒是絲毫不假。 太后駐容有術(shù),如今五十的人了,看起來與皇帝倒像是姐弟。 與這位才從邊關(guān)退下來,胡子拉碴滿面黝黑的陳大將軍,更不像是兩輩人了。 太后素來愛美,聽見侄子這般說心中頓時歡喜,連方才對著沈婕妤時橫眉怒眼也平和下來。 “你這張嘴倒是比以前會說多了,會哄哀家了。你這回回來打算在上京留多久?” 陳伯宗看了眼漫不經(jīng)心喝茶,并不摻和他們話題的皇帝。 太后便笑道:“你別管陛下,這回哀家做主了,不管你回來幾日,想要回邊關(guān)待著就得給哀家成了婚,再提……” 皇帝亦是眸光揶揄,看著陳伯宗為難,并不插話。 陳伯宗只好無奈笑道:“我素日里孤身慣了,邊境風(fēng)霜又大,只怕沒哪個上京細(xì)皮嫩rou的姑娘能忍受的。” 一旁的沈婕妤一聽這話,連忙便笑道:“這都道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上京多有仰慕邊境將軍風(fēng)骨的姑娘呢。將軍若是看中了哪家府邸上的娘子,只準(zhǔn)叫太后娘娘給您保媒便是!” 太后亦是歡喜,笑道:“你看上的無管哪家的娘子,姑母必定要給你親自賜婚?!?/br> “你父母去的早,你那叔父也是個糊涂不理事兒的……夫妻是要奔著一輩子去的,要互相看對了眼,更要脾性相投,不然往后幾十載想看兩厭可就不美好了。你若是真有心儀娘子便只管告訴哀家,哀家命欽天監(jiān)的替你們相看生辰八字。三書六禮,八抬大轎,可一個都少不了……” 陳伯宗無所謂笑笑:“哪有如此講究的?北邊兒那群人往日里都隨意慣了,風(fēng)俗也彪悍,看上眼了,就直接帶回去……” 太后一聽自己侄子這種瞎話,氣的頭暈:“旁的事兒是隨意,這婚事如何能隨意?” 語罷又是微微一嘆,自己沒被珍惜對待過,才知曉明媒正娶的寶貴。她少女時顛沛流離朝夕不保,族人將她婚配給大她好些年歲的逆臣,沒過幾年那男人就被亂箭射死。 她又被族人輾轉(zhuǎn)送去了先帝爺帳里。 如今回憶起來,自己一路走來當(dāng)真是沒一日輕松的。 自己如今當(dāng)了太后,兒子當(dāng)了皇帝,本該是她早早頤養(yǎng)天年的年紀(jì),奈何兒子叫她有cao不完的心。 “婚事是娘子們一出生便頭一位的終生大事,她若是喜歡你,自然想要風(fēng)風(fēng)光光大嫁予你。本來嫁給你這般年歲的都已經(jīng)委屈了,若不叫她風(fēng)光大嫁,到時候心里怪罪你,你一輩子可是都還不清的……” 皇帝在一旁長目微垂,神情看著平靜,實則暗暗聽了太后的話,心中濤瀾洶涌。 第59章 未過多久, 皇帝便帶著陳伯宗一同告退。 “阿母勿怪,前朝還有些政事兒,需兒子過去一趟?!?/br> 這話自惹得太后心中頗為責(zé)怪。 侄子回來說來看她的, 結(jié)果卻是沒兩句話, 又要將人帶走了。 “就你做的辛勞, 朝中都封了筆, 你倒是日日政務(wù)無休。” 皇帝溫和笑了笑, 便帶著人走遠(yuǎn)了。 沈婕妤瞧著皇帝走遠(yuǎn)的方向,眸光含笑, “娘娘, 當(dāng)今勤于政事夙夜匪懈。大徵江山永固, 您還有什么可憂愁的呢?!?/br> 正說著,又見長春宮的容大總管匆匆自殿外趕過來。 一路走得著急, 大總管鬢角上盡是未融的新雪。 他入內(nèi)行禮后, 沖著沈婕妤看了眼。 無需太后出口, 沈婕妤已知曉這是主仆二人有私話要說,她當(dāng)即笑著告退。 “妾還要盯著宮宴的事兒, 妾先行告退了?!?/br> 等沈婕妤一走, 容壽便過去太后身邊, 低聲朝著耳語:“宮門閽人處打聽來的消息, 顯陽宮的一群內(nèi)侍不知是何要緊事,夜夜拿著尚總管的牌子出入禁庭……” 綏都的冬日里, 天寒地凍,大雪不斷。 整座京城都籠罩在白雪茫茫一片當(dāng)中。 康獻(xiàn)王府—— 往日小大人一般的小子, 見到了滿地瑩白的新雪, 再忍不住維持著沉穩(wěn)。 春生今日穿著厚實,被珍娘幾個脅迫著裹了幾件襖子, 圓滾滾的像一個小團(tuán)子。 他一遭人放開手,便跑出廊下去堆著雪人兒。 而后搗鼓許久,獻(xiàn)寶一般捧著一個雪人近來,跑進(jìn)屋子里送來給樂嫣。 “jiejie,給。”他臉頰被凍得紅撲撲的,瞧著甚是可愛。 樂嫣接過他手中的雪人,不禁笑了起來。 小小年紀(jì)的孩子,倒是挺細(xì)心的,雪人兒捏的有模有樣的,甚至還撿了兩顆小石子,給雪人裝了一雙眼睛。 樂嫣怕冷,冬日里她手腳冰涼一片,總離不開暖爐。 可她怕春生失落,還是很給面子的接過來。 她垂眸看著那一對眼睛忍不住笑了笑。伸手去觸碰了下,那眼睛就跌落了一個。 春生連忙從地上撿回來,重新插回雪人的眼睛里。 他一臉擔(dān)憂的看著樂嫣:“jiejie小心些,我這個雪人可是廢了好大功夫才捏好的?!?/br> 樂嫣笑著說好,“屋里暖和,一會兒就化了,叫婢女給你送去外邊兒欄桿上放著,jiejie隔著窗子就能看見。” 這番,自己送出的禮物得到莫大的夸贊,春生喜笑顏開。 他又跑了出去,信誓旦旦的:“我再給jiejie捏幾個,捏一排放在欄桿上,那樣才好看?!?/br> 樂嫣聽聞微微怔忪。 她忽地想到了皇帝送她的那個兔兒爺。 被她嫌棄,不知隨手丟去哪里的兔兒爺。 樂嫣連忙起身入內(nèi)室里尋找,婢女問她尋什么東西,她含糊說是自己找些首飾。 尋了許久,才尋到那只被她隨手塞在箱奩中不見天日的兔兒爺。 果真如她所想,不扎實的四肢,又是四分五裂。 見到那副丑樣子,不知如何,樂嫣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她笑了半晌才將那些斷腿斷手重新拿出來裝上。 只不過如今時日隔的久了,泥胚早就干透了,她拿著溫水糊半天兒,也不見軟和。 樂嫣倒是不著急,干脆一邊繡著花兒,一邊在一旁慢慢等著。 卻聽到屋外他的聲音傳來。 今日本該去禁庭的男人又出現(xiàn)在她的院子里。 這般冷的天氣,皇帝仍穿著一身略顯單薄的鴉青大氅,他負(fù)手俯身,與蹲在廊外堆雪人的春生不知說什么,哄的春生一愣一愣的,連連點(diǎn)頭。 接著,就見春生抱著他的雪人頭也不回跑遠(yuǎn)了。 他慣穿的簡素,烏發(fā)濃密,鬢角刀裁一般。高挺修長的身軀,一步步踩踏著積雪,來到她眼前。 皇帝垂著睫毛,將大氅褪下,沒等樂嫣問他有沒有被人瞧見,便悶聲道:“傻姑娘,你出去瞧瞧外邊多大的霜雪,滿京城街上都找不到一個人影,誰能瞧見朕過來?” 樂嫣冬日里渾身都懶洋洋的,只倚靠著憑幾,眨眨眼睛沒與他計較。 卻叫那人眼尖的瞧見她面前的兔兒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