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他瞅準(zhǔn)一個身著官軍軍服的士兵，怒沖而去，眼見他三兩刀放倒自己的士卒，更顯憤怒，“好小子，納命來！”

    呼?。?/br>
    大刀橫揮，都帶風(fēng)聲。

    這名明軍士兵腦袋一低順勢躲過，接著想要來個橫掃千軍，但是力氣不足，這名叛軍大漢足有兩百斤，實在踢不動。

    這令他面色一變，暗叫不好。

    但他勝在反應(yīng)機敏，立馬在地上滾了兩圈后撤，迅速站起后身子抵在同伴身上，冷靜道：“合力殺了此獠！這應(yīng)該是叛軍里的官了。”

    “好！”

    張三爺還從未見到這樣的明軍，他們一個個都頗為善戰(zhàn)，他這邊的人往往是要幾人合力才能擒住一個。

    不太好對付啊。

    “還有空發(fā)呆?。　?/br>
    轉(zhuǎn)眼之間，攻擊已至。

    遠處高坡之上，鄭瑜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不禁與身邊人驚嘆，“真乃虎軍，真乃虎軍吶！”

    站得高，他看得真切，明軍分左中右三路沖擊叛軍，個個都像刀切豆腐一樣直插陣中，反倒叛軍沖擊力度不夠，就像大浪之下的小浪，還沒怎么樣，已然開始敗退。

    羽林左衛(wèi)旗則隨著楊渭左沖右突，如入無人之境！

    “中丞！我們也上去沖殺他一陣吧？！”

    順風(fēng)仗捕快衙役都敢打，上去摸一下，不說摸個多大的功勞，但是收幾個腦袋，到時候領(lǐng)一些賞錢，這還是可以的。

    于是乎，他們看得就開始手癢起來。

    不過鄭瑜不同意，“打仗不是兒戲，不可隨意?！?/br>
    楊渭與他說過，城外野戰(zhàn)，羽林左衛(wèi)必定克敵，所以要他在后準(zhǔn)備，只要敵人一退，他的這些人要全力攻城，至于外面那些潰兵則不必多管。

    此戰(zhàn)自中午開始，當(dāng)時是太陽高懸，而至天色未暗之時，叛軍已然開始混亂，沖殺下來最多一個時辰有余。

    鄭瑜本想著可能需要一些時間，未曾預(yù)料攻城之機來得如此之快。

    隨著一個煙火信號，鄭瑜終于能夠滿足這群手下之人了，“叛軍被我軍殺潰！此時軍心不穩(wěn)，諸位立刻攻城！男兒建功立業(yè)，就在此時！”

    “沖??！”

    可惜鄭瑜自己是文官，他沒什么馬上功夫，只能在此觀戰(zhàn)。

    不過他也懂得幾分攻心之道，因而交代下屬，“接敵以后，你們高喊，朝廷大軍三十萬，投降不殺！”

    “是！”

    九江城樓之上，陳旻面色已經(jīng)鐵青，他受寧王任命為將，攻下九江之后駐守還不過五日，朝廷官軍就已經(jīng)來圍剿，而且這什么羽林左衛(wèi)厲害的緊，絕不是他先前在江西所殺的那種官軍。

    “媽的，咱們上當(dāng)受騙了！天天聽他們罵朝廷，還以為都是一幫沒用廢物，實際上這么厲害！”

    他這么一說，下屬知道他也沒底，更加慌亂，“官軍就要攻城了！得想個辦法！”

    而且還有一個問題擺在他們眼前，出去的兄弟現(xiàn)在被殺得大敗，是開門讓他們進來，還是關(guān)著門不管他們死活？

    “老大！心不狠、手不穩(wěn)，官軍勢大，得派人守好城門，否則咱們老哥幾個都得死在這兒！”

    “是啊，咱剛享受了沒幾天！不能他媽的一場仗打完了！”

    陳旻也知道自己得下決斷了，不過他歷來狠厲，“關(guān)好城門！官軍不退，城門不開！”

    “是！”

    ……

    ……

    朱厚照尚不知道在九江已然發(fā)生了激烈的戰(zhàn)事，他本身也并不擔(dān)心。

    十二月十日，他接見了山東巡撫劉健等一眾官員，除了收下他提供過來的糧食，他還和劉健等人進行了交談。

    在濟南，他以皇帝口吻重新強調(diào)了此次親征，一方面是征寧逆，更為關(guān)鍵的是要征不臣之士紳。

    劉健聽后不禁沉默起來。

    天子征士紳？

    對于他這種人來說，這是很駭然的一句話。

    天子怎么能征士紳，天子和士紳本為一體才對。

    但大軍已經(jīng)浩浩蕩蕩出發(fā)，因為皇帝要來，沿途官府的官員紛紛開始行動，極盡所能的進行表現(xiàn)，甚至帶來一些亂象，譬如搜羅各種寶物敬獻。

    朱厚照聽后只讓張璁等人負責(zé)清理，至于他本身，則等來了一個候了半年的消息。

    這是從京師送來的軍報。

    尤址捧過來的時候，是連連報喜，“皇上，是王守仁王部堂的奏本?！?/br>
    朱厚照本來在與諸臣商議事情，聽得此言，也略微有些不夠淡定，甚至直接上前‘搶’了過來，略微一掃，不由大笑出聲，“好一個王守仁，好一個王守仁！”

    張璁和成國公等一聽這話，當(dāng)即開始說喜話，“恭賀皇上！我大明又得一大捷！”

    “你們都看看?！?/br>
    朱厚照把東西傳開，并說：“王守仁率軍深入大漠，追出千余里，大敗蒙古瓦剌部，自此北境可三十年無憂。啊，漢時匈奴、唐時突厥，及至本朝蒙古，我漢人天下屢受北方游牧侵犯，此番朕遣兵將遠征，揚國威于大漠。追擊距離之遠，可追漢唐盛世了吧？想來漢唐君主能比得上朕的，也沒幾人了?！?/br>
    皇帝面對眾人，一身的意氣風(fēng)發(fā)。

    軍事勝利，對于君主的政治威權(quán)的加強是其他任何勝利都難以比擬的?；饰槐緛砭褪谴虺鰜淼?。

    第七百九十八章 最終，還是下策

    哐、哐、哐……

    羽林左衛(wèi)指揮使楊渭一身的血水，在二十多名士兵的簇擁下從九江府城的城樓上順階梯走了下來。

    這里原本是甕城。

    古代城墻，在城門被破以后首先不是入城大街，而是又看到一座城樓，一前一后兩座城樓，中間的空白地帶被稱為甕城。

    想象一下，如果敵軍這時候攻到這里，那就是死路一條，屬于被甕中捉鱉，因為上面站一排弓箭手，來多少人都給你射成刺猬。

    這是老祖宗的智慧。

    不過楊渭沒遇到這個考驗，因為鄭瑜和他的人都已經(jīng)攻進城內(nèi)了，直接從里面開的門。

    這幫叛軍，實在不堪一擊。

    楊渭瞅了一眼被綁在這里的綠林英雄們，不屑的嗤笑道：“帶幾個人，拿幾把刀就覺得自己能橫行天下，真是一幫蠢驢?！?/br>
    “逆賊！”

    從遠處趕來的鄭瑜怒氣沖天，奔著陳旻過去就是一副要殺他的模樣，“還我侄兒命來！”

    楊渭也懶得管他，這幫文人要有殺俘的勇氣，他才要高看一眼。

    他還是按照自己的節(jié)奏行事，并對著身邊的千戶吩咐，“看一下兄弟們的傷亡，再叫來二十個總旗，十組一輪，巡視全城。記得軍紀(jì)怎么說嗎？”

    “記得！不搶不jian，皇上賞錢，又搶又jian，馬上歸天！”

    “皇上就快到南京了，告訴兄弟們，有銀子賞。也別搶女人了，給老百姓一條活路，快去！”

    “是！”

    舊時代的將官是絕沒有這樣的覺悟的，古時候打起仗來，即便是好的那一方，多多少少也會搶一點兒。

    這是沒辦法的事，不縱容一下，士兵憑什么跟你？

    也就是朱厚照當(dāng)政這幾年，開始著力整治這一點。畢竟搶得老百姓變成災(zāi)民，回過頭來還是得朝廷花銀子。

    所以他寧愿自己多花銀子，也不想留著這缺德的惡習(xí)。而且也不是沒有人做到過，雖然說對比岳家軍是有些臉上貼金，但能做一分是一分吧。

    鄭瑜聽了羽林左衛(wèi)能有這樣的軍紀(jì)，不禁感嘆，“還得是堂堂正正的朝廷王師，還得是楊指揮使，哪里像那叛賊，嘴上舉義，實際上燒殺擄掠，以此為樂，簡直有如禽獸?！?/br>
    “鄭中丞莫要如此上火。九江府只是一座小城，那寧逆還在南昌做著美夢，等了卻了他，再怒罵不遲。”

    “好！”鄭瑜重重點頭，“依在下看，不如快馬報捷給靖虜侯，一是讓他放心，二是讓他從容安排，必要時候，楊將軍可出九江，以為策應(yīng)。”

    “恩?，F(xiàn)在就是不知道，長江上有沒有寧逆的艦隊?！?/br>
    這個消息還沒收到，迄今為止沒有聽說安慶或是南京被揍，或者消息還在路上。

    楊渭考慮的是軍事，他們在賬內(nèi)議過，寧逆最好的辦法是要趕緊出南昌，否則很容易做困獸之斗。

    現(xiàn)在對他來說，九江出事，是很致命的。

    而且他極有可能已經(jīng)出動水師了。

    楊渭站在城樓上遠望，3思慮再三難下決定，倒是他手下的孫千戶，也就是孫用道來到了他的身邊，“將軍，是不是覺得九江府這里……不太對勁？”

    楊渭眼眉一挑，“你有想法？”

    “咱們此戰(zhàn)打得夠快了?！?/br>
    “是?！?/br>
    “但叛軍一定來得及求援?！?/br>
    “是?！?/br>
    “所以寧逆肯定知道九江已失?！?/br>
    “是。”楊渭連續(xù)三下點頭，接著他明白了，贊賞般的指了指他，“你小子，有頭腦。”

    孫用道人很年輕，連胡須都沒有的，此刻有些靦腆起來，“將軍過獎了?！?/br>
    “那這事兒交給你？”

    啪！

    孫用道大力作揖，“將軍放心！”

    若是鄭瑜在這里，怕是會聽不明白。

    但他們兩人之間相互是明白的。

    楊渭用兵偏謹(jǐn)慎，這一點當(dāng)他的千戶是了解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