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怨偶的第七年 第12節(jié)
“放心?!?/br> 寧錦婳笑了笑,她以為陸鈺怕她不相信他的能力,篤定道:“你雖年齡小,但做事沉穩(wěn),母親再放心不過了?!?/br> 陸寒霄少時孤身一人入京為質(zhì),行為舉止從容,頗有大家風范。陸鈺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寧錦婳相信他。 陸鈺沉默半晌,道:“既如此,兒子恭敬不如從命?!?/br> 他勾起唇角,和寧錦婳肖似的小臉上掛著笑意,“我若照顧不周,母親可不要怪我?!?/br> 突兀地,寧錦婳感到一絲不舒服,說不上來。 她搖搖頭,壓下心底的怪異。 她把陸鈺叫到自己跟前,拉著他的手,柔聲道:“看你說的,母親怎么舍得怪你呢。” 她永遠對他有愧疚,她的鈺兒。 第14章 賢妻 翌日清晨,順子早早套好了馬車,寧錦婳穿戴整齊,前往霍將軍府。 臨走時,她抱了抱襁褓里熟睡的寶兒,對抱琴交代道:“若是哭了鬧了,仔細著哄哄,千萬不要驚擾鈺兒?!?/br> 陸鈺課業(yè)繁重,她本意也不是要他照顧什么,只是想讓兄弟倆熟悉熟悉罷了,手心手背都是rou,若是因為寶兒,耽誤鈺兒學業(yè),她是萬萬不愿意的。 再三叮囑后,寧錦婳踏上馬車。永濟巷占據(jù)京城最好地段兒,四周全是達官顯貴的府邸,不出兩刻種,寶蓋馬車已經(jīng)停在了霍府門前。 許是有人交代過,管事婆子一早就靠在門房前,殷勤地把人引到待客的前廳。寧錦婳自然不會空手而來,她揮揮手,讓抱月呈上一樽烏沉木的菩薩像。 “這是我偶然所得,請普華寺高僧開過光,在我手里可惜了。今日借花獻佛,還望老夫人不要嫌棄?!?/br> “哎呦,多謝王妃娘娘?!?/br> 那婆子收下菩薩,笑得兩眼瞇瞇,開口卻道:“今日您來的不巧,前陣日子大雨,老夫人身體微恙,大夫說得安心靜養(yǎng),不宜見客。” “您先坐,少夫人馬上就到?!?/br> 寧錦婳微怔,還未反應過來,就聽一陣珠翠叮當響,一絳衣婦人翩翩然走進來,。 “王妃娘娘。”她微微彎腰,行了一禮。 寧錦婳急忙側(cè)身避開,伸手去扶她,“夫人不可。” 她雖借了陸寒霄的光被稱一聲“王妃”,但霍小將軍領(lǐng)精兵七萬駐守北疆,為我朝抵擋北方韃子的侵襲,她何德何能,受得起將軍夫人的一禮。 “你真真折煞我了?!?/br> 霍夫人微微一笑,“禮不可廢。來人,看茶?!?/br> 她長相并不出眾,卻十分溫婉,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反而寧錦婳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只顧低著頭悶聲喝茶。 她想,若提前知道今日不是霍老夫人,她是斷不會來的。 說起來也是一樁孽緣。 所謂一家有女百家求,當年寧家女可是京中最耀眼的一顆明珠,到了適婚的年紀,求親的人幾乎踏破了門檻,連宮里的皇后都有意親上加親,讓她入主東宮。 只可惜寧錦婳早早就她的三哥迷暈了神,一副非君不嫁的架勢,寧國公不愿意違逆寶貝女兒,這才便宜了陸寒霄。 而霍府,也曾向?qū)幑f過橄欖枝,不是老夫人做主,而是霍小將軍自己求的。他曾在一次宮宴上酒醉失言,贊一女子“桃之夭夭,灼灼其華?!?/br> 雖未點名,但京中人皆知,寧錦婳獨愛桃花。而這句詩的后半句,是“之子于歸,宜室宜家?!?/br> 其意昭然若揭。 當然最后沒有成,在她和陸寒霄成婚的次年,霍小將軍娶了寄居在霍府的表妹。那時寧錦婳還混跡貴婦交際圈,難免和霍少夫人遇見,兩兩相對,雙方都有些尷尬。 寧錦婳能感受到她對自己隱隱的敵意,但她又確實是個溫婉賢淑的好姑娘,不曾口出惡言,更不曾在背后詆毀,甚至為避免旁人的閑話,故意避開寧錦婳。搞得她有種莫名其妙的愧疚。 如今時隔多年,寧錦婳再對上霍夫人,心里還是有點不自在。 霍夫人柔聲道:“今日婆母身子不適,還請王妃海涵。” “不妨事?!?/br> 寧錦婳擱下茶盞,忙道:“是我唐突了才是。這天兒本就寒,我前段日子還病了呢,老夫人年紀大,更得好生將養(yǎng)。” “我府里有一株百年老參,回頭讓人送過來,聊表心意?!?/br> 一回生,二回熟。這些年的零零碎碎,幾乎把寧錦婳磨得沒脾氣,曾經(jīng)難以出口的場面話如今可以張口就來,加上霍夫人的好脾性,兩人相談甚歡。她之前隱居在京郊,對京城許多事都陌生了,霍夫人輕聲細語,給她透露好些信息。 有她不感興趣的,比如年關(guān)將至,霍小將軍奉命回京,不日就能抵達京師;也有她感興趣的,比如除夕夜那晚,宮里的舒太妃要在后宮設宴,凡京中三品以上大員的妻女,皆受到了邀請。 “哦?” 寧錦婳垂下眼睫,纖細的指尖一下一下?lián)崦淇?,“倒是我孤陋寡聞了,我未曾收到消息?!?/br> 霍夫人寬慰道:“你身子不好,王爺或許不愿讓你憂心罷?!?/br> 寧錦婳眼里閃過一絲嘲諷,她笑了笑,道了一聲謝。 今日這趟來的巧,除夕夜這么熱鬧,她豈能缺席? 鈺兒胸口那么長的疤,那么痛,她這個做娘的,總要給他討個說法! 寧錦婳深呼一口氣,壓下心中的翻涌,繼續(xù)閑聊著。兩人說了一個晌午,見日頭漸高,她識趣地提出辭別。 霍夫人親自送寧錦婳到府外,臨了抓著她的手,道:“王妃若是不嫌棄,可以來經(jīng)常來坐坐,我一人守著諾大的府邸,也寂寞。” 霍小將軍領(lǐng)兵在外,府里剩下她和一子一女,外加霍老將軍和老夫人,老人家年紀大,不理俗務,全府的擔子都到了霍夫人身上,寧錦婳頗為理解她,但也只是回了句場面話:“若是有空,我定時常拜訪?!?/br> 不說當年那一竿子陳年舊事,就是現(xiàn)在,她心里裝著寧家,裝著父兄,鈺兒的仇,寶兒的身世,還有跟陸寒霄那攤爛賬……她實在無心想別的。 霍夫人是個聰明人,當即就聽出了她的言外之音,她也不惱,仍笑吟吟地把她送到車馬前,“王妃,請。” 行至拐角處,寧錦婳忍不住掀開簾子往后看了一眼,見霍夫人依然站在高高的匾額下,姿態(tài)秀麗而端莊。 她忍不住嘆了口氣,“霍凌當真有福氣?!?/br> 得此賢妻。 抱月不贊同了,反駁道:“奴婢覺得王爺才是有福氣!” 她家主兒多好啊,身份高貴,長相貌美,還給王爺添了兩個大胖小子,除了脾氣大了點……呸!主兒這兩年脾氣也好了不少呢。 抱月心思單純,心里想什么明晃晃寫在臉上。寧錦婳笑道:“怎么?嫌我脾氣大?” “不、不!奴婢不敢——”“行了?!?/br> 寧錦婳擺擺手,“我又沒怪你。我之前的確……今日見到霍夫人,讓我受益良多?!?/br> “嗯?” 抱月不明所以,還沒來得及追問,寧錦婳就已闔上雙眼,不說話了。 ——當晚,陸寒霄從城南小巷子回府,房里的燭火還是亮的。 這么晚還不睡? 陸寒霄劍眉微蹙,正欲伸手推門,卻見房門從里面緩緩打開。寧錦婳滿頭烏黑的長發(fā)散在身后,長睫翕動,在瓷白的臉頰上落下一片陰影。 “你回來啦?!彼郎\笑著,拽住男人的繡有暗云紋的袖口。 第15章 夜話 陸寒霄臉色稍霽,他握住她的手,緩聲道:“還不睡?” “我在等你。”寧錦婳順勢闔上房門,她仰著頭,剛好看到男人鋒利的下頜。 陸寒霄薄唇微揚,自若地解下胸前的襟扣,一邊道:“不必等,我回來得晚?!?/br> 寧錦婳笑了笑,沒接話,纖纖玉手搭在男人精壯的腰身上,服侍他更衣。 今日陸寒霄穿的是親王規(guī)制的蟒袍,又是冬天,一層一層十分繁復。寧錦婳原是個金尊玉貴的嬌小姐,哪兒做過這等瑣事,不一會兒,兩根衣帶扯到一起,竟再也打不開了。 “我來罷?!?/br> 陸寒霄唇角微勾,盡管心里受用她的服侍,但他也知她的脾性,若這么一直僵下去,她難免不會惱羞成怒。 其實她生氣的時候也很好看,瓷白的雙頰紅紅的,眼眸里波光瀲滟,似含著一池春水。 ——沐浴過后,陸寒霄帶著一身的水氣走向床榻,見寧錦婳正側(cè)躺在引枕上,半闔著雙目,烏黑的長發(fā)如瀑布般鋪在猩紅鴛鴦錦被上……燭火搖曳。 他忽地嗓子一緊,聲音變得沙?。骸按禑裘??” “不要?!?/br> 寧錦婳緩緩睜開惺忪的雙眼,她拍了拍身側(cè)的位置,道:“你來,我有話跟你說?!?/br> 陸寒霄沉默一瞬,當即大踏步過去,高大的身軀似一座高山,瞬間擋嚴了微弱的燭光。 “你別杵哪兒,過來嘛?!?/br> “……” 陸寒霄身體僵直地躺在榻上,鼻尖傳來若有若無的幽香,一雙柔弱無骨雙臂纏上他的腰身,一路往上,撫向他的胸口,喉結(jié)…… “婳婳!” 他驀然抓住她的手,漆黑的眼眸里滿是克制,“你大病初愈,還需好好調(diào)養(yǎng)。” “你想哪兒去了?!?/br> 寧錦婳白了他一眼,語氣中帶著嗔怪:“我有正事講?!?/br> “你說?!?/br> 男人冷酷地把她的手臂拂開,雙眸緊盯著床頂?shù)尼ど?。那架勢,活像個坐懷不亂的柳下惠。 要不是下面有東西頂著她,寧錦婳險些就信了! 她唇邊的笑意逐漸加深,“今日,我去了將軍府。” 沒等他回答,她繼續(xù)道:“你還記得霍凌么?當年你倆……別急,你聽我說完!” 寧錦婳忙按住躁動的男人,她鮮少在他面前提起霍小將軍,畢竟當年霍凌酒后失言,第二天就被人套麻袋打了,還是打的臉,好好的一個俊朗小將軍,瞬間就成了豬頭,好一陣沒出門……旁人不知道內(nèi)情,寧錦婳可清楚是誰干的好事。 不知霍凌怎么想的,他那次竟沒追究,不過自此以后,他和陸寒霄就王不見王,兩人若是見面,總要見點兒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