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執(zhí)男友安撫指南 第95節(jié)
爭執(zhí) 秦游當(dāng)然不是兩句模棱兩可的話就能搪塞的, 但無論他怎么追問,時穆始終一言不發(fā)。他只能被迫“觀賞”了牢籠里的血rou掙扎重組,但又被浸入血池中融化、消弭, 然后周而復(fù)始。 不過秦游已經(jīng)很難將那攤rou泥與覓羅聯(lián)系起來, 無論是沈清清秀的面孔,還是千年前覓羅的臉——每一次對上覓羅, 他出于忌憚, 也根本無暇在乎對方的容貌。 覓羅這個妖怪,秦游很難評價。最先他只是把對方單純定位成心狠手辣的反派,然而從結(jié)局而論,也許她也僅僅是一個被宿命玩弄, 被仇恨cao縱的敗者。畢竟成王敗寇, 如今再議論這些也并無意義。 但她對時穆做的那些事情卻不是那么簡單能一筆帶過的。 秦游見時穆微抬起下頜,情緒捉摸不透,他也沒有落井下石的興趣,反正對方連半點(diǎn)有用的信息也不愿透露, 他索然無味地想要離開,不抱希望地想去找找被時穆隨手扔掉的火種。 之前跟時穆在那黑暗狹小的空間里廝混的時候, 秦游摸索著,大致斷定那就是時穆藏在房里的密室, 里面全是他千年前用過的私人物品。 然而秦游前腳剛走, 時穆也跟了上來。他似乎對也對血池上空的那場酷刑沒多大興趣, 更像是特地表演給秦游看的。唯一的觀眾走了,他自然沒有繼續(xù)留下的道理。 秦游走在前面,懶得理他??蓻]想到他剛才暗自記在心里的路線不知為何出了錯, 他繞了半天,也沒找到來時的電梯口, 在他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的時候,廊道間的燭臺睜開一雙雙黃澄澄的小眼睛,好奇地投來目光,卻又不敢出聲。 而時穆則始終保持著兩步的距離,影子一樣地跟在身后。秦游不做聲,他也不開口。 于是秦游心里憋著氣,誤打誤撞地來到了一座視野開闊的露臺前。 他猝不及防地被天光包圍,被刺得下意識瞇起眼,窗棱上掛著一串串風(fēng)鈴,在微風(fēng)中晃動,發(fā)出悅耳的鈴聲。秦游下意識地走上露臺,心中頓時涌上恍若隔世之感。 千年前的彼岸長處于黑暗之中,他有多久沒見陽光了? 他隔著紅木闌干,在高空之上鳥瞰地面。云層的間隙中,街坊、田舍、樓閣,阡陌交通,鱗次櫛比,也不知為何,他一眼便看見在大街小巷里其樂融融的居民們。他們?nèi)匀婚L得奇形怪狀,但對比千年前的行尸走rou們,他們看上去如此鮮活,充滿生機(jī)。 聯(lián)想著之前經(jīng)歷的種種,秦游不得不感慨,時穆統(tǒng)治下的彼岸,比覓羅手里的美好太多。 清新的空氣充盈著肺部,秦游愜意地享受了一番陽光。他聽見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從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巡游花車打扮的飛鳶騰云駕霧,緩緩地從天邊經(jīng)過,上面有一群穿著祭祀服的舞生,隨著樂聲翩翩起舞。 飛鳶經(jīng)過的地方,人群如同浪潮一般從小巷的一頭涌入另一頭,萬千紙鶴在陽光下閃著光,金色雨一般落入人群中。 “他們在做什么?” 秦游上一次見類似的情景,還是跟時穆婚禮的時候。 “他們在為祭神大典做準(zhǔn)備?!?/br> 時穆上前,分明露臺上還有許多空位,他非要和秦游貼在一塊兒,一同看向從飛鳶上傾瀉而下的金雨。 怎么又祭神大典? 秦游心中警覺,他記得靜檀口中的那個復(fù)活神鳥的儀式就是在祭神大典上完成的??伤F(xiàn)在走哪里都被時穆盯著,火種更是有極大可能被對方藏了起來,而靜檀現(xiàn)在生死未卜,這祭典怎么辦? 他心里想起不好的預(yù)感。 左右時穆是個超級戀愛腦,千年前就打算犧牲自己讓秦游活下去,現(xiàn)在他不會打算拿著火種自己取替神鳥成為下一位庇佑彼岸的神明吧? 他頓時一手拽住了時穆的衣襟: “火種呢?” 時穆順著他的力道,一張臉湊得極近,纖長的睫毛低垂著,只一錯不錯地看著秦游,依然沉默不語。 “你再裝聾作啞?” 秦游怒極反笑,他腦子里轉(zhuǎn)了一圈,最后咬牙威脅道: “信不信我跟你離婚?” “——我收起來了?!睍r穆這次回答得很快。 “我知道靜檀跟你說了什么,但我不允許。” “所以呢?”秦游不耐煩地咂舌,“咱倆一起跟彼岸陪葬?還是你要去做那破神仙?人家神鳥是正經(jīng)八百的神,都在那個位子上坐抑郁了,你看看祂最后淪落到什么下場?更何況你還是半吊子,人造的神,你以為你會好過哪去?” “你向我承諾過,會永遠(yuǎn)和我在一起?!?/br> 時穆油鹽不進(jìn),根本不去接秦游的話,而是一板一眼地說道: “我等了你一千年,你要食言嗎?” “你要是做了那勞什子神,我就回人世瀟灑!我一年換一個女朋友,天高皇帝遠(yuǎn),你管得著我?誰跟你永遠(yuǎn)在一起?” 這其實(shí)是假話。秦游早就把現(xiàn)在當(dāng)作最后一程,干完他就要去下一個世界了。 然而他現(xiàn)在對時穆的軟肋簡直拿捏得死死的,他敢肯定這絕對是來了這個世界對時穆說的最戳心窩子的話。對方頓時眼睛就紅了,其中盛滿了洶涌的怒意,額上和脖頸上青筋暴起,眼看那密密麻麻地羽毛又要從他的臉側(cè)冒出來,那是失控的征兆。秦游狠狠放手,轉(zhuǎn)身拂袖而去。 賭氣走遠(yuǎn)了,他才意識到自己早在先前就迷失了方向,于是干脆不走了,靠在墻角平復(fù)心情。 燭臺精們見他倆不歡而散,而時穆那尊惡煞此時不在場,他們少了顧慮,便開始在秦游耳邊絮絮叨叨起來: “夫人,您別跟樓主大人置氣?!?/br> “之前,鬼族混入了樓里,那個大海妖把樓里鬧得天翻地覆,我們都以為死定了。還好樓主大人出面迎敵,他受了重傷,差一點(diǎn)就喪了命,樓主大人是彼岸最強(qiáng)大的妖怪,我們從沒見過他受那樣重的傷??伤貋碇缶腿フ夷悖也坏侥?,他將彼岸翻了個底朝天,最后把自己關(guān)在房里,拒絕療傷,就一只妖在房里待了好久?!?/br> “后來他終于出來時,已經(jīng)瘦成了一把骨頭。我們都不敢跟他說話,他就一個人望著空氣發(fā)呆,仍然不吃藥。他的病時常發(fā)作,每次發(fā)作都可怕極了,所有的下人都不敢靠近一步。靜檀嬤嬤來看他,他一氣之下砸了一層樓,把靜檀嬤嬤也轟了出去。” “可夫人回來了,他就立刻好起來了?!?/br> “他從來都不笑,很嚇人,我們都害怕他??墒侵灰蛉嗽?,我們都能看出來他很開心?!?/br> 燭臺精們七嘴八舌,爭先恐后。秦游默不作聲的聽,越聽越覺得抓狂。他現(xiàn)在是真的拿時穆無可奈何,感覺自己也面臨精神分裂,一面又因?yàn)楸幻稍诠睦镄募被鹆牵幻嬗钟行┖蠡趧偛诺目诓粨裱浴?/br> “停停,我都知道了。你們先帶我出去,我要回房間了?!?/br> 秦游剛發(fā)出號令,然而下一刻,那些燭臺精莫名其妙地紛紛噤聲,一對對小眼睛緊閉起來,開始裝空氣。他回頭,果真看到時穆從回廊的盡頭走來。 他倆方才才吵了一架,如今說不尷尬是不可能的。然而時穆走進(jìn)了,主動牽起秦游的手,他也就順坡下驢,跟著對方回去了。 一邊走,秦游還在心里犯嘀咕。 他也知道,時穆肯定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才擊敗了來復(fù)仇的覓羅??芍皶r穆那如狼似虎的樣子,看上去不像有重傷,而且上一回秦游不是主動的一方,沒察覺出什么端倪。這叫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還是他的神鳥血脈恢復(fù)力驚人? 回了時穆的房間,他醞釀了一會兒,還是問道: “你身體怎么樣?” 時穆一愣,隨即勾了勾唇角: “那些小妖怪跟你說什么了?” “說你身負(fù)重傷,命不久矣,讓我少跟你計較?!?/br> 秦游張嘴開始胡謅: “來來來,讓我看看什么情況?” 說著他作勢要去扒時穆的衣服,見對方也沒什么反應(yīng),甚至對他的舉動頗為順從,他才正色道: “祭神大典,具體什么時候開始?” 見時穆不答,秦游攬著時穆的肩膀,先是臉上親了一口,見這還不滿意,又慢慢把嘴挪到了時穆的唇角。 他干這種事情簡直別扭至極,也不知是做了多大的決心,突然感覺到時穆的肩膀一顫一顫地,像是被逗笑了。 在秦游吃人的眼神里,他才不疾不徐道: “明日?!?/br> “我要去?!?/br> 時穆沒回答讓不讓,可秦游下定了決心。 只要靜檀還活著,必定會出現(xiàn)在祭神大典上。他非得把儀式攪黃了不可。 第一百四十六章 紅尾胖雞 秦游對之前被時穆鎖在房間里的事情耿耿于懷, 這一次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重蹈覆轍。 他雖然對”樓主夫人“這個稱呼早就免疫了,但絕無可能真的跟嬌妻似的跟時穆軟磨硬泡,或者一哭二鬧三上吊。然而放狠話又無濟(jì)于事, 若把時穆逼急了, 直接把他關(guān)起來,簡直吃不了兜著走。 于是接下來的時間里, 秦游佯裝無所事事, 實(shí)則對時穆寸步不離。他始終將時穆控制在自己的視線范圍內(nèi),生怕對方一個不注意就溜去祭神大典了。 與此同時,他又使出渾身解數(shù),將時穆身上摸了個遍, 又把房間里能藏東西的地方翻了個底朝天, 也沒找到他從千年前帶來的火種。 仆從端來的茶水和點(diǎn)心,也被秦游拒之門外。他面沉如水地隔著一張木桌看著對面時穆的背影,簡直恨得牙癢癢。 想下迷藥?休想。 時穆取下墻上的笛子要吹,秦游捂住耳朵。 想吹安眠曲?沒門。 這副樣子簡直讓時穆哭笑不得。他只好放下笛子, 朝秦游湊過來。 秦游方才那些類似□□的招數(shù)讓時穆簡直受寵若驚,可沒等好好享受, 秦游早意識到這樣不達(dá)不成目的,反而自己吃了虧, 便不再主動了。 時穆自己湊上去, 卻是觸了秦游的霉頭。他泄憤似的一只手往人胸口一推, 時穆便柔弱無骨地倒在榻上。他跨坐上去,想照著那張臉來兩拳,又覺得是在浪費(fèi)力氣。 剛一轉(zhuǎn)身, 又被從后面抱住了腰,被迫向后仰去。 時穆索求無度, 秦游卻不慣著。他掙開,把頭埋進(jìn)被褥里,恨恨想道: 干脆撒手別管了!讓他去做那個鳥神,爺直接跑路! 其實(shí)秦游沒有意識到自己也有一定的強(qiáng)迫癥。 他和時穆的偏執(zhí)有一定的區(qū)別。越是為了一件事情付出許多,就越是難以舍棄。 他辛辛苦苦地在這個世界待了這么久,難道就只能打出這么一個破結(jié)局? 轉(zhuǎn)念又想到一切還未發(fā)生時,時穆一身麻袋校服,就像一棵青蔥的小樹苗。不知為何秦游便覺得可惜。大好的年紀(jì),就應(yīng)該在外面自由自在地?fù)]霍青春,而不是孤獨(dú)地守著這方寸之地,等一個永遠(yuǎn)不會來的人。 越是接近祭神大典開始的時間,秦游越是焦躁,心里好像有螞蟻在爬。 突然,肩上一沉,時穆靠著他睡著了。 這副場景實(shí)屬罕見。根據(jù)秦游的觀察,也不知是由于患得患失,還是原本就是精神層面的狂躁和焦慮,時穆的睡眠極淺,就如同在陌生環(huán)境隨時保持警惕的動物。何況做了這么多年的妖怪,睡眠對于他而言早已經(jīng)可有可無。 秦游推了推對方的肩膀,見他沒有醒過來的跡象。他仍是一副瘦削的病容,呼吸平緩,睫毛低垂著,遮掩住小半眼下的青黑,一動也不動。 看起來倒是無害極了。 為了防止裝睡,秦游又耐著性子等了好一會兒。見時穆像是真的陷入了沉眠,才小心翼翼地將他的頭挪到枕頭上。 誰知秦游剛踏出臥房,便聽見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那敲門聲很輕,且很平緩,秦游一個激靈,第一下還以為是錯覺,聽見第二下,才回頭去看床上的時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