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少年是黑蓮花 第83節(jié)
雨在地面上濺起無數(shù)水珠。 建在半山腰的玄妙觀被大雨籠罩,很少會有人在這種天氣上山祭拜祈福,山門關(guān)著,偌大的壯麗道觀愈發(fā)顯得清冷空寂。 長廊空無一人,簾子被風(fēng)雨打得揚(yáng)起,玄妙觀的三清殿內(nèi)擺有不少做法事要用的道鈴,所有的道士都在三清殿,包括三善真人。 每次給村民試藥前,三善真人會帶道士給他們做一場法事。 揚(yáng)州百姓的病情很嚴(yán)重了。 試藥一事不容耽擱。 三善真人在十年前能夠研制出治愈瘟疫的藥,他相信十年后也可以,不過揚(yáng)州百姓的病不是瘟疫,而是一種不會傳染的癱瘓病。 雖不會傳染,但揚(yáng)州百姓經(jīng)常有人得這種病,得病后不會死,卻會成為廢人一樣。 不少大夫都在研究如何解決。 至今尚未找到解決藥方。 身在青州的三善真人也收到了揚(yáng)州百姓的祈求,他們聽說過他的名聲,希望得到他的幫助。 他接受了。 三善真人今天給紅葉村村民送的不是強(qiáng)身健體的藥,而是他所提煉出來的“病藥”,吃下一顆藥便可以得揚(yáng)州百姓的病。 試藥的風(fēng)險比較大,一不小心會死人,他不會用揚(yáng)州百姓去試藥,而紅葉村村民經(jīng)歷過十年前的瘟疫試藥,本來就命不久矣…… 三善真人自知對不起紅葉村村民,但他還是會那么做。 死后,他甘愿下地獄。 開弓沒有回頭箭。 這是三善真人在十年前就知道的道理,他也從不后悔。 待做完法事,三善真人默念幾句經(jīng)文,扶著衣擺起身,走到三清殿殿門前,看外面的雨。 這是今年來下的最大一場雨,雨水沖刷著玄妙觀屋檐上的琉璃瓦和地上的青石板,養(yǎng)在觀內(nèi)的不少花草被雨打得七零八落。 三善真人收回視線。 他們今晚要去看安置在山上的另一部分紅葉村村民。 安置人的那個地方在山上很隱蔽,除了玄妙觀的道士,沒人知道,但為了預(yù)防萬一,他們很少讓人接近那里,特別是在晚上。 三善真人給這一部分紅葉村村民喂過藥,他們在白天會陷入昏睡,只會在黑夜會醒來,玄妙觀的道士晚上會去照顧他們。 照顧就是喂他們吃藥。 這一部分村民需要試藥頻繁,在機(jī)緣巧合下,得知了玄妙觀對他們用藥的目的,這才會被三善真人拘在山上,與其他村民隔開。 鐘良上山那晚,三善真人也發(fā)現(xiàn)他了,他看到的一閃而過的人影就是三善真人和玄妙觀道士。 若不是鐘良遇上了祁不硯、賀歲安,可能下不了山了。 三善真人對祁不硯有忌憚。 第一次殺不成,第二次也難,所以那晚沒再動手,還有一件事,三善真人每逢看到這名少年,就會想起多年前的那名苗疆女子。 時間太長,三善真人不記得苗疆女子的容顏了。 但總感覺他們二人身上有很是相似的氣質(zhì),擁有精美的皮囊、殺伐果決、行事雷厲風(fēng)行,興許是因為他們都是苗疆人吧。 當(dāng)年,抱著扯斷了蝴蝶銀鏈的苗疆女子過來尋醫(yī)的青年還想殺了三善真人,因為他沒辦法救人。 三善真人會武功。 他勉強(qiáng)從青年手底下逃脫了。 自此,三善真人隱姓埋名,在十年前成為玄妙觀的真人。 往事如煙。 三善真人如今想起,仍感到毛骨悚然,那青年就是個瘋子,他斂下思緒,盤腿坐在蒲團(tuán)上。 雨從白天下到黑夜,到要去看村民的時辰了,三善真人吩咐道士拿好傘,下雨天,山路泥濘滑溜,再熟悉路的人也得小心點。 道觀門開。 道士們一手握著竹傘,一手提著燈籠往山上去。 三善真人走到山洞入口,忽然往自己后頸摸去,抓下一只蟲,跟在后面的道士問他怎么了。 他右眼皮跳得厲害,將蟲子扔到地上:“無事?!鄙街卸嘞x蚊,爬山途中有蟲子落到身上也不足為怪,三善真人不會糾結(jié)于此。 一行人進(jìn)了山洞。 等他們進(jìn)去后不久,雨中出現(xiàn)一道靛青色身影。 祁不硯走到山洞前,撿起被三善真人扔到地上的蟲,這是他的蠱,在昨天就悄無聲息地上了去過紅葉村的三善真人身上。 特地用來為他今晚帶路的。 蠱與蠱之間相互有感應(yīng),出自同一個煉蠱人的蠱更是如此,只要祁不硯還有蠱在身,就可以感應(yīng)到他養(yǎng)的其他蠱在何處。 所以,另一部分紅葉村村民是被三善真人藏在此處了。 祁不硯抬步進(jìn)山洞。 山洞黝黑,對尋常人來說,沒燈便會伸手不見五指,但他體內(nèi)有特殊的天蠶蠱,在夜晚看東西如同白晝,不會受到光線的阻撓。 走了大概一刻鐘,祁不硯放慢步伐,銀飾沒怎么發(fā)出聲音。 他聽到一間石室里傳出此起彼伏的痛吟聲,是被拘起來的那部分紅葉村村民,他們試藥試得太痛苦了,在黑夜一清醒就會疼。 祁不硯倚著石墻往里看。 他們躺在床上,雙手雙腳被牢固的繩索綁縛住。 每一張床邊站了一名道士,道士手里拿著藥和水,喂他們吃藥,三善真人過去給他們把脈。 祁不硯并不會為他們的痛苦而產(chǎn)生同情心,他只是旁觀著。 過了一個半個時辰,今晚給村民的試藥才完成。 三善真人抹了一把汗。 他讓道士們現(xiàn)在回觀里休息,不要太過勞累了,明天可以不用做早課,三善真人留下善后。 道士聽令離開了。 三善真人望著石室里的紅葉村村民,心情復(fù)雜。 又過了半個時辰,他收拾好石室的東西,準(zhǔn)備離去,走到山洞,一摸腰間,發(fā)現(xiàn)落了一樣?xùn)|西在石室,轉(zhuǎn)身要折回去拿。 走到石室時,三善真人聽到銀飾聲,目光一凜。 有人。 拂塵從他手中甩出。 長而白的拂塵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韌度圈住了祁不硯的手腕。 三善真人握著拂塵手柄往后一扯,將祁不硯拉出石室,他迅速地按下石室機(jī)關(guān),紅葉村村民躺著的床陷入地下,轉(zhuǎn)眼消失。 這是很少用的一個機(jī)關(guān)。 拂塵勒得祁不硯手腕泛了紅,他利用巧勁掙脫。 剛一掙脫,三善真人又來了。 他今晚非殺了此人不可! 拂塵帶著一股勁風(fēng),隨著三善真人一聲厲喝,擲向祁不硯的脖頸,拂塵下藏著一把軟劍。 銀光乍現(xiàn),祁不硯抬臂從側(cè)面擊偏拂塵,拂塵中的軟劍刺入旁邊的石墻,三善真人使出勁力,轉(zhuǎn)瞬拔了出來,碎石亂滾。 他閃身到祁不硯身后。 長拂塵被三善真人握住兩端,想勒住祁不硯的脖頸。 祁不硯捏住三善真人的雙手,不讓他有機(jī)會收攏,山洞里彌漫著濃郁的肅殺之氣。 三善真人多年沒動武,沒想到會為殺一名少年而露身手,他左手一松,從拂塵的手柄抽出一把小型匕首,往祁不硯劃去。 祁不硯猛往身后墻撞去,站他身后的三善真人也撞到石墻。 三善真人出手因此慢了點。 少年眼睫半斂,笑著。 透明色澤的天蠶絲自祁不硯手腕發(fā)出,劃破了三善真人的臉頰,三善真人反應(yīng)也很快,用拂塵的軟劍抵住天蠶絲的攻擊。 軟劍用的是跟天蠶絲相似材質(zhì)的東西制成,不會被天蠶絲割斷,三善真人年紀(jì)雖大了,但身形仍格外靈敏,他從側(cè)面逼近對方。 拂塵的軟劍劍尖勾住了祁不硯手腕的蝴蝶銀鏈。 三善真人等的就是這個機(jī)會。 他握緊拂塵手柄往自己的方向拉,妄圖弄斷蝴蝶銀鏈,祁不硯卻不管不顧地往相反方向一扯,蝴蝶銀鏈發(fā)出“咣”一聲。 蝴蝶銀鏈多了一個小缺口。 要是再用力一點,蝴蝶銀鏈就會斷了,三善真人瞇了瞇眼。 太可惜了。 祁不硯沒看。 他直接用幾根天蠶絲纏繞住三善真人握住拂塵的手,過分白的手收緊天蠶絲,將三善真人雙手齊齊割斷,再也握不住拂塵了。 雙手全斷了的三善真人疼得面部痙攣,跪在地,疼意也使他眼睛赤紅:“你今晚為何跟著我們進(jìn)山洞,想殺了貧道?” 祁不硯收回天蠶絲。 他撿起那雙斷手,一步一步走到三善真人面前。 “還給你?!?/br> 斷手被祁不硯放到三善真人的腳邊,他半蹲下來,墨黑的長發(fā)披散在勁瘦的腰身后,臉上還有三善真人斷手時濺起來的血。 血漬在少年的皮膚上,像一朵朵梅花花瓣,斷人手的是他,他看人的眼神卻有一股天真。 “我不想殺你。” 祁不硯說:“不然,天蠶絲就會落到你脖子,而不是你的雙手了,我斷你雙手是因為你弄得我的蝴蝶銀鏈有缺口,不那么好看了,很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