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嬤嬤以為她睡著，等黃昏來看這人認真做著針線，衣裳都已成了大半，顯然一眼沒睡，頓時無奈。

    “夫人，你不歇歇可怎么熬得住？”

    半日針線反倒叫姜瓷心靜下來，她抬頭笑道：

    “無妨，困了自然就睡了。倒是現(xiàn)在有些餓了，叫廚房做飯吧。”

    吳嬤嬤應(yīng)聲交代下去，少時簡單飯菜送來，姜瓷吃了幾口，面無表情。

    “嬤嬤說的極是，從前也罷了，往后卻不能這樣了，左右這些日子咱們有空閑，煩勞嬤嬤輔佐，咱們便把這衛(wèi)府整治起來吧?！?/br>
    吳嬤嬤笑道：

    “正是這么個道理，日子不短了，總不好老叫外人說道?！?/br>
    姜瓷點頭，卻又犯難：

    “如今府里的都是衛(wèi)戍在外買來無路可走的可憐人，從前確然也都是好人家，不懂如何侍奉，雖教導(dǎo)過，但到底還差著意思?？扇衄F(xiàn)去采買，你是知道的，衛(wèi)戍如今的差事，怕不少人想往這府里插根針，著實不好下手?！?/br>
    吳嬤嬤忖道：

    “凡事也須得一步步來，若是夫人信得過，我這里倒想舉薦個人，也是先前宮里一同出來的?！?/br>
    “那感情好，能得嬤嬤舉薦想來定然不錯?！?/br>
    姜瓷頓時笑開，吳嬤嬤卻有些疑惑的看著姜瓷：

    “夫人……怎就這般信任老奴？說起來咱們也相識不深?！?/br>
    這對夫妻謹慎防備，卻就這樣輕易接納信任了她，也委實古怪。姜瓷看著她卻笑起來：

    “嬤嬤有什么不可信的么？說起來你不是太后娘娘陪嫁，娘娘慈和，陪嫁四個婢女，入宮不到三年盡嫁了出去，這才提你到身邊服侍。說句不該的，娘娘之所以提了你，也是因為你可憐。”

    吳嬤嬤眼神顫了顫，仿佛當初的事又浮現(xiàn)眼前。

    第五十三章

    吳嬤嬤出身邊遠窮苦處, 大選入宮為婢，十里八鄉(xiāng)只她一個選上了，在宮里沒一個相熟之人幫襯, 又是個耿直實誠的性子, 自然遭人排擠。正是被人欺辱慘不忍睹的時候，被那時的皇后娘娘撞見, 娘娘慈心聰慧, 一眼看透，將她帶去鳳儀宮。

    雖因禍得福，可到底出身差又不懂人情往來，只會盡心侍奉娘娘, 宮里人前對她客氣，人后照舊瞧不起，故而直到娘娘薨逝, 她奉旨出宮，也并沒一個好前程好去處。她孤家寡人一個，不涉派系，確實沒什么不可信的。想起衛(wèi)戍是做什么的, 吳嬤嬤也就釋懷了。

    吳嬤嬤笑了：

    “倒是我癡了, 忘了公子拿手的本事?！?/br>
    “嬤嬤瞧著, 若是方便, 盡快入府便是。從前衛(wèi)戍不提，一半是因差事的緣故, 但你也瞧見了, 日子過的太將就。如今卻不同了，反正身份已明，既然是黃雀衛(wèi)統(tǒng)領(lǐng), 做將軍的，也該拿出將軍的氣派才是?！?/br>
    “好，我這便叫人傳信給她?！?/br>
    “這些事也急不來，但現(xiàn)下就得著手相看。高叔年歲大了，該叫他過些舒坦日子，阿遠卻不成，聽聞只在下人院子里，吃了睡睡了吃，還時常埋怨衛(wèi)家刻薄。便是宋老二夫妻，衛(wèi)戍連番敲打，如今飯菜還做的豬食一般，也是沒把主子放在眼里?！?/br>
    “說句不該的，都是公子縱的。既幫了人，又買進來，當初就該說明了。他寬待無度，這人自然就被縱的沒了規(guī)矩。好比門口一個乞丐，你可憐他，每日給個饅頭，忽一日忘記給了，他便記恨了，全然忘記每日受人恩惠。”

    姜瓷嘆氣，也是這么個道理，無奈又氣人。吳嬤嬤瞧著天色，叫石榴幾個送熱水進來：

    “為著公子出征，夫人且熬了好些日子了，今兒夜里早些歇了，有什么明日再說也不遲。”

    然而洗漱過后，姜瓷躺在床上，聽人退去，屋門合上，再遠遠傳來院門合上的聲音。夙風(fēng)居的規(guī)矩，下人一個沒留，暗沉沉的夜里，忽然就剩了她一個，對衛(wèi)戍的思念忽然就排山倒海的傾瀉下來，頓時眼酸鼻塞。

    姜瓷蒙進被子里，哽哽咽咽，她想起當初在蒼術(shù)縣外二人初遇，這一想便一發(fā)不可收，點點滴滴，一絲不肯錯漏的回想一遍。

    左右是睡不著的，等好容易熬不住有些困意，天邊卻已現(xiàn)了魚肚白。

    吳嬤嬤悄聲進來，見姜瓷酸困的眼皮才搭上，又悄悄退了出去，就在院門處的小屋里守了起來。

    到底熬的日子不淺，姜瓷這一睡便足四個時辰，等再睜眼已未時三刻，一睜眼神清氣爽，她推窗探頭，就看見院子里吳嬤嬤同桃兒還有一個臉生瘦削的婦人正等著，見她開窗，吳嬤嬤笑著引人進屋。

    “這一番好睡，夫人氣色才算好些?！?/br>
    吳嬤嬤說著話將窗子又拉上：

    “春寒料峭，夫人才睡醒的熱身子，可不能著涼?！?/br>
    她身后那婦人便上前，遞了一盅溫鹽水，姜瓷接了，飲下一口，才漱了，空茶盅便遞來，姜瓷才吐凈，又遞來一杯溫水，姜瓷再次漱口后，擱下茶盅又奉來一碟子紫姜，銀筷夾起一片送進姜瓷嘴里。

    過程流暢舒緩，一步不漏，把人侍奉的妥妥帖帖。

    端著熱水的桃兒滿眼崇敬盯著那婦人，她用棉帕子輕輕擦拭姜瓷嘴角水漬，這才緩聲道：

    “奴婢付蘭，見過夫人?！?/br>
    姜瓷打量，不茍言笑，通身上下便是頭發(fā)都梳的一絲不茍，和從前的吳嬤嬤像極了。

    “付姑姑好?！?/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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